她從未想過歐明決會來看望她，還是在她最狼狽不堪的時候。

    但她現在哪裏敢有太多要求，隻要不是沈濟北來，她就已經心滿意足，若是讓心愛之人看到自己這副模樣，她一定會瘋掉的。

    捂著心口，艾莉絲勉強才能坐起身來，她還在喘著氣，手裏拿著急救工具使勁地吸，目光卻緊緊鎖定在他身上。

    她這副模樣看起來，真的很像一個病人。

    相比於她身著髒兮兮的病號服，頭發淩亂，麵目全非，歐明決的出現簡直跟她形成了鮮明對比。

    就連跟在身後替他接過毛呢大衣的管家單遠，看上去都要比她過得好得多。

    說來也是，誰會像她這麽狼狽。

    見艾莉絲不說話，歐明決還不了解情況，直接以眼神示意一旁的護士長，冷峻的臉龐襯得他更加有氣場。

    見狀，護士長立即會意，受寵若驚地點了點頭，態度恭維，“艾莉絲小姐有哮喘病，不過之前不怎麽發病，所以不嚴重。”

    隻是這陣子給氣多了，發病頻率才開始急劇上升。

    但艾莉絲還是第一次使用醫院提供的哮喘病藥物跟急救工具。

    完全沒有用。

    “原來如此。”歐明決麵無表情，他轉頭又掃了她一眼，看著她狼狽的模樣，他勾起嘴角冷笑，“感覺如何？”

    不好！

    艾莉絲在心裏咆哮著，明麵上卻還要強裝鎮定，緊抓著她可憐的自尊心，她恨恨地瞪著他，不停地喘氣，一邊還要堅持說話，“你來幹什麽？如果是要來嘲笑我的話，你可以離開了。”

    不然呢？

    她以為誰都跟聖母一樣看到她這般落魄，就能忘記她的雙手沾滿鮮血的過去嗎？

    歐明決可不傻，他很清楚自己想要做的是什麽，也從未懷疑過他的做法是否有錯，他無罪。

    “蘇小米到現在還下落不明的事你知道嗎？聽了感覺如何？”歐明決一字一頓地說著，一邊往她接近。

    每提起蘇小米一次，他的心就要給刀割一道傷口。

    疼痛讓他感覺自己還活著。

    他如此深情，可是艾莉絲不是，她就算喘得很厲害，也還是堅持回應他，“真好，我討厭的人終於死了。”

    隻要蘇小米死了，她現在受的這些罪似乎也沒那麽難受了。

    她已經病態了。

    “惡心的女人。”歐明決咬緊牙關才忍住打她的衝動，他走到沙發背後，跟她隻隔著很短的距離。

    隻要他想，他能掐死她。

    但是真的這麽做了，最後他隻會惡心自己。

    眼看著女人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歐明決心裏一絲憐憫都沒有，他甚至覺得嫌惡，扭頭不去看她。

    哮喘不僅沒有緩解，反而還加深了，艾莉絲這才意識到她手中的急救工具根本就沒有用，就連藥物也是騙人的。

    那為什麽護士長還拿給她？

    轉頭盯著護士長，她氣憤之餘，還有一點惶恐不安，這並非她本意，隻是由於長期受到護士長非人的折磨而產生的條件反射。

    現在她連自己都害怕。

    “不用看著我，你想的沒錯，所謂哮喘病的藥其實隻是維生素片，你手裏拿著那罐東西也隻是空殼。”護士長沒有絲毫保留，將所有的真相都告訴她，唯恐她的精神不受刺激。

    原來如此。

    艾莉絲苦笑一聲，她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一點點地消耗，肺部的空氣被一點點地抽幹，直至停止呼吸，這種痛苦才會結束。

    既然東西沒用，她索性將工具往旁一丟，站起身來，二話不說就把針頭給拔了，任由暗紅色的血液從破口處一點點地滲出，她毫不在意那點疼痛，繼續前行。

    穿過茶幾跟沙發之間的過道，艾莉絲連站著都有些困難，她捂著心口，手撐著沙發背，走到歐明決跟前，一把跪了下來。

    “救，救我……”

    這是她現在唯一能說的話，不隻是眼前的哮喘，還有她未來的人生，如果這時候沒人能拉她一把，她哭。不是瘋掉，而是死在這裏。

    所以拜托了，救救她。

    歐明決側身，能感覺得到來自於左手邊的艾莉絲灼熱的目光，但他的內心毫無波瀾，就如早前所說，他來這裏做什麽從一開始就決定好了，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

    將手伸進西褲口袋中，他仰著下巴，神情傲慢，目不斜視，“你覺得我有可能幫一個對我的人做出殘忍至極的事的人嗎？”

    忘記他是誰了嗎？

    此時艾莉絲已經快不行了，她蜷縮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發幹的嘴巴也輕啟，看上去甚是怪異。

    她不是沒想過自己會死，但是從未想過會死於哮喘。

    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艾莉絲在恍惚中隻能看得清歐明決被西褲包裹著的長腿，還有精致的皮鞋，踏在髒兮兮的地板上，顯得格格不入。

    在失去意識之前，她伸手想抓住他的腳踝求救，然而為時已晚，她倒下了，徹底失去了意識。

    這種情況下，如果再不進行治療，艾莉絲真的很有可能會死於突發的哮喘病。

    但沒人在意，連護士長都隻是淡定地掃了一眼，旋即詢問歐明決，“是要繼續置之不理，還是進行治療呢？”

    不管是什麽樣的結果，對歐明決都不會有任何影響。

    雖然他是很想讓這個女人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但一想到蘇小米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個地方感受著饑寒交迫，他就沒辦法輕易地原諒她。

    “你自己看著辦，反正就是不要讓她這麽快給我死掉，我還要慢慢的折磨她。”歐明決說罷，快步離開，單遠則在身後緊跟。

    故事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誰也無法扭轉變化。

    ……

    數日之後，精神病院傳出消息——艾莉絲死於自殺，在離世之前她並沒有留下任何遺言，隻是有一天突然對護士長胡言亂語，“蘇小米，我來找你了。”

    她仍然是一個固執的人，就算知道做錯了，也絕對不會認錯。

    消息並沒有傳得很火熱，在維持了一定的熱度後，就被歐明決兼並了國內一所小型企業的新聞給壓了下來。

    若真的要說唯一在意的，恐怕也就隻有沈濟北了。

    托他的福，沈氏集團在段短時間內迎來了曆史最高營業額，刷新了在世界企業中的排名，終於不在是拿以前的家底來說事。

    沈濟北幾乎一個月都在工作，現在難得有一天能休息，卻沒想到一打開新聞窗口，跳出來的就是跟艾莉絲有關的新聞。

    盡管不是頭條，但看到她的名字，他仍然覺得刺眼。

    他沒想過艾莉絲會選擇離開，還以為那種生命裏強大又自私的女人就算不擇手段也要讓自己長命百歲，想不到結局如此出乎意料。

    不過誰又真正在乎呢？

    隻是作為事件的參與者，沈濟北再怎麽怨恨她，也還是打電話哭。給歐明決，詢問相關事宜。

    “嘟——”電話一接通，沈濟北劈頭蓋臉地就先追問他，“你殺了艾莉絲？”

    他說話的語氣並不是氣憤，純粹就是好奇。

    艾莉絲真的死了，他到現在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電話那頭傳來滋滋的電話幹擾音，沉默了一會兒，歐明決才終於回應他，“我是挺想殺了她，但更想折磨她，讓她生不如死。”

    言下之意啊，艾莉絲的死對歐明決來說也很意外。

    據說當天她又哮喘發作了，但卻不急著跟護士長討要工具，最後還是護士長主動給她，她才緩了過來，並請求對方把窗子打開，她想透氣。

    到了晚上，護士長一離開房間，她就從窗口跳了出去。

    十樓的距離，她幾秒鍾就抵達了地麵。

    就跟她對蘇小米動了殺心一樣，她對自己也是一樣的決絕，一旦想死，就決不會有一絲的貪戀。

    這些過程就算歐明決不說，沈濟北隨便在網上嘩啦兩下也能看到報道，除了現場照，什麽都有。

    不知為何，他的心裏不覺得難過也不覺得驚喜，隻是有種解脫的感覺。

    艾莉絲妄圖囚禁他，最後卻囚禁了自己。

    “謝謝你。”老半天才擠出這麽一句話，沈濟北顯然還沒回過神來，說話時的語氣也是恍恍惚惚的，“不過如果沒有你，我也會動手的。”

    他再也不會因為同情而做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種蠢事，這也是艾莉絲教給他的，現在正好派上用場了。

    他愛怎麽想，跟歐明決無關，電話那頭明顯有些不耐煩，“我並不是在幫你，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就掛電話了。”

    “我知道，你做什麽都是為了蘇小米，但是就算如此，我也不會把蘇小米讓給你的，她從一開始就應該跟我度過一生，而你才是過客。”沈濟北冷靜地回應，聲音依舊沉穩，卻透著跟以前截然不同的清冷氣息。

    他從未放棄過蘇小米。

    現在她生死未卜，指不定什麽時候才能被找回來，而他能做的就隻有等待，拿工作消耗掉所有時間，讓時間盡量快一點。

    但是哪怕是十年還是二十年也好，他都會等。

    而歐明決亦然。

    “我不會強迫她選擇誰，如果她選擇的是你，那我會選擇退出。”歐明決的回應一點都不像他會說出來的話，令沈濟北一頭霧水，然而很快，歐明決就話鋒一轉，態度蠻橫，“你以為我會這麽說嗎？想太多了，蘇小米是我的。”

    這輩子都會是他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