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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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世應惜比較早的完工,脫下身上的圍裙和袖套,雙手握拳輕輕地敲擊著自己的脖子和腰。
她最受不了的就是畫稿的上色,眼睛和身體都吃不消。
不過明天再加一次班應該就可以完工了,這是她來到這個公司的第一份設計稿。她看著從自己手裏誕生的設計稿,滿臉的笑意,像是一個慈愛的母親看著自己的孩子,那般驕傲和幸福洋溢而出。
她帶著期待再次打開手機,裏麵依舊有信息進來,可是不止一條信息,並且還有一個來自同一個人的未接電話。
信息發來的內容分別是:
吃飯了嗎?
晚上又在加班嗎?
如果很累的話就放一放吧,不用這麽趕。
睡了嗎?
四條短信的發送時間都不同,並且在發完最後一條短信的半個小時之後,他還打了一個電話,距離現在才十來分鍾。
看著這麽多條的信息,世應惜更多的還是無奈,如果昨天說顧天倫已經睡了,那今天就用不了這個借口了……
正在她想著要怎麽回信的期間,顧天倫的電話再一次打過來。讓世應惜的心猛烈地跳動了兩下。
震動從手心蔓延至全身,讓心尖也泛起酥麻的感覺。
接還是不接,如蔥的手指在屏幕上方猶豫不決。
在鈴聲要結束的前一秒,行動比心還要快一秒的讓手指滑向了接聽的那一邊。
接了之後,世應惜一直沒有說話,咬著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突然接通的電話,讓本要放棄的顧天倫慌了神,最終還是世應惜的一句“你好”把他喚回來。
顧天倫馬上低咳兩聲,“你……還沒睡嗎?”
“當然,要不然怎麽接你的電話。”
世應惜明明緊張到手機快要把衣服都要卷壞了,卻還故作鎮定的回答他。
“晚上也加工了嗎?”
“嗯。”
“那……你快去休息吧。”
“好。”
世應惜回答了之後,兩個人都不再說話,卻誰都不肯先掛掉電話。
顧天倫又說:“晚安。”
“嗯……晚安。”
這次世應惜在回答完之後就立刻掛掉了電話,握著手機的手,已經出了汗,心口還是砰砰的跳不停,好像是心要從裏麵蹦出來了一樣。
她開始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
那頭的顧天倫卻是興奮的把手機一扔往床上一扔,把自己也往床上一扔,激動的不能自已。
午夜的鍾聲響起,城市的一半已經陷入夢鄉,還有一小部分過著他們的夜生活,還有一小部分人,或因為開心或因為悲傷的無法入睡,隻有路燈能窺探到他們的心情。
世應惜從書桌的抽屜裏拿出一本十分精致的畫冊,那是歐陽教師在她獲獎後送給她的畫冊,畫冊的第一頁有著歐陽教師為她寫上的字:顰兒才貌世應稀,獨抱幽芳出繡閨。
她一直珍藏的畫冊,在這一天的第一時刻畫下了她愛的人的樣貌,畫下的還有她滿心的悸動。
晚風吹進窗子,吹動窗簾,拂過她手裏的畫冊,像是她的手,如此輕盈,帶著柔情萬種。
她將畫冊重新收好放回抽屜裏,拿小鎖鎖好,那是她一輩子都不願讓人看見的秘密,和永遠都不要讓人看見的愛,她要統統鎖進櫃子裏,把愛放在最安全的地方,才不至於讓人和心都受傷。
雙休日的時候,世應惜為了買畫具,獨自逛著這個陌生的城市。
漫無目的地,走進一條古色古香的街道,絕不會因為怕迷路才害怕,步伐依舊是那麽從容。
街道很小,隻容得下兩輛舊時的黃包車。
而街道兩旁的小店卻複古精致,她喜歡這個地方,隻一次她便愛上這條小街。這裏不會因為擁擠的人群而煩躁,不會因為嘈雜的聲音頭而疼。
這裏隻有安靜的人群和悠揚的琴聲,還有她最愛的陽光。
她看到喜歡的店鋪就會走進去看看,店家不會熱情的推銷自己的東西,隻有門口叮鈴的風鈴歡迎她的到來,她會拿些可愛的小玩意把玩,卻不會買下。店家也不會因為她的不消費而惱怒,而是友善的跟她道別。
他們似乎都無所謂賣不賣東西,仿佛隻在等待那個有緣人的出現。
這條街並不是一直向下,在中間又會有很多小巷岔開。
而世應惜想先把畫具買完,如果還有時間她一定進去看看。
果然這條街不負她忘,這裏有一家很大的畫具店名叫‘點染’。
讓她不禁想起《桃花扇》裏的那一句:此樓乃名妓香君梳妝之所,美人一去,庭院寂寥,正好點染雲煙,應酬畫債。不免將文房畫具,整理起來。
店很大,顧客很多,卻隻有一位五十多的大叔打理著。
牆上掛著西洋畫和國畫,卻一點都不顯得突兀。
她自己隨性的挑著,最終因為手實在是拿不過來了,才停止了動作。
大叔留著絡腮胡,看上去像是一個十足的藝術家。他細心的把世應惜挑好的畫具包裝起來,期間不說一句話。
解決了正事之後,世應惜挑了一條巷子走進去。巷子很小,裏麵零零散散的就幾家店鋪。
卻有一家世應惜十分喜歡的店鋪。門口放著包裹好的幹花,小屋內充滿著咖啡的香味,隻擺放著一張長桌和小桌。
一麵放著書架,上麵的書都很破舊,卻十分的幹淨。而另一麵牆上貼著很多便利貼,有因為愛留下的,有因為思念留下的,有因為愛情,有因為友情,少數的是親情。
她打包了一杯現磨咖啡和一束幹花,就離開了這個小巷。若不是時間不夠,她一定要在裏麵好好的喝一杯咖啡,並且安靜的享受夕陽的輕柔。
在她走到街尾都準備打車離開的時候,餘光無意中瞥到一家手工作坊,那家店又引起她好奇的心。不顧漸漸暗下來的天空,她還是走進那家手工作坊。
店麵很大,卻因為工作室也設立在裏麵,所以就占去了三分之二的地方。店裏擺放著一些袖扣、領帶夾、胸針、手鏈項鏈和各種裝飾品,無論男女。
裏麵坐著一個老師傅,正在機器上打磨著什麽,感受到有人進來了,就抬起他滄桑的麵容看了眼世應惜,又繼續做著他的工作。
世應惜也就顧自的看著,這裏無論是什麽飾品都精致無比,而吸引她目光的隻有那一排袖扣。
黑寶石袖扣低調卻奢華無比,第一眼,她就覺得與顧天倫極為般配,正當她伸手去觸碰的時候,那個老爺子突然說了一聲:“不買別碰!”滄桑沙啞的聲音嚇了世應惜一跳。
她猶豫著收回手,卻又仿佛狠下心一般,伸手拿下玻璃櫃上的黑寶石袖口,遞給老爺子,“我要這個!”
老爺子不可思議的打量著這個莽撞的姑娘,推了推眼鏡,緩慢開口:“你可想好了?”
“您不是說碰了就要買嗎?我可碰過了。”
“好,拿八千來。”
他說著,還伸出又皺又粗糙的手在世應惜麵前。
世應惜震驚了一下,不是因為昂貴的價格而是因為他隨意的語氣,好像這個價格就是他隨口說來的,他開心今天想賣一萬就賣一萬,如果明天不開心了想賣一千就賣一千。
她沒有多想,拿出自己的卡遞到那隻厚實粗糙的手上。
設計者和創造者有權利賦予自己的作品一個滿意的價格。
最後拿著這個衝動之下買下來的袖扣,世應惜多的是懊惱。
這個獨一無二的作品應該屬於它自己的有緣人,而不是被她這樣衝動的買下來才是……
但是既然被她買下了,她也會好好的收藏著,就算一輩子找不到合適它的人,她也會一直收藏它。即便它不是出自什麽大名家之手,即便它連個牌子都沒有,但她還是中意它多過任何名牌設計。
星期一世應惜來到辦公室之後,吳儀芬就告訴她下午可以去製衣廠。
這個消息讓她開心了一上午,不用理會別人嫉妒的眼光,更不要在在意別人嫉妒的言語。
她想,當一個人真正開心的時候,是不是就可以拋開一切眼光?
吳儀芬親自駕車帶她行駛了將近兩個小時後,才來到了那個建立在鄉下的製衣廠。
她把車停到小村口沒有開進去,和世應惜一起走進這個淳樸的小村莊。
因為是白天,所以村子裏的人並不多,隻有沒有勞動力的老人搬個小板凳坐在自家門前曬曬太陽,嘮嘮嗑。
還有一些沒到上學年齡的小朋友在路上跑著,他們不需要擔心飛馳的汽車,不需要擔心路上會有任何壞人,他們無拘無束,笑容可掬。
世應惜在走河邊,感受著從河麵上吹來的涼風,聽著吳儀芬介紹這個村子。
她說,之所以顧天倫選擇把製衣廠放在這裏,是因為這樣可以解決這裏大多數婦女的工作問題,他們可以選擇在他的工廠裏工作,而他也不必擔心他們會製作出不好的衣服,因為她們那麽樸實。那些城市裏的黑風氣並沒有汙染他們。
世應惜點點頭表示十分認同。
這時候有一群小朋友跑過來,可能因為玩的太瘋狂了而沒有看到她們兩個,就直直地撞上了她們。有一個才學會跑的小孩子,當場摔倒在地上,不哭不鬧睜著純淨的雙眸看著世應惜。
盡管如此,世應惜還是緊張的抱起她,隻聽見她怯生生的說了句“謝謝”。
“他們真可愛。”
“我也覺得,每次看到他們都會想起我的孩子。”
世應惜看著她,她第一次聽吳儀芬提起她的孩子,或者說提起她的生活。
她說:“從來不聽你提起過。”
“因為我已經一年沒見到過她了。她或許長高了,或許變漂亮了,我都無從知道。所以我不願說起她,我覺得我不配做她的母親。”
這個話題太過沉重,讓世應惜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好奇她的故事,卻不想多問,她也想幫她擺脫苦惱,卻沒辦法跟她感同身受。
“抱歉說了一些不開心的事情,讓你難受了嗎?”
吳儀芬感受到她的不自然,開口道歉。而世應惜覺得沒有這個必要,“雖然我不知道怎麽安慰你,但是你沒必要像我道歉不是嗎?”
吳儀芬笑著,帶她來到了村子的最裏麵,靠近山的那一邊。
工廠建於此,為的是不讓工廠嘈雜的聲音擾亂了村民寧靜的生活。
不得不承認,顧天倫是合格的紳士,更是一個優秀的企業家。
所以世應惜才會如此欣賞他,崇拜他,為之著迷。
工廠一樓有材料室,裏麵有各種樣式的布料,玲琅滿目。
二樓全部都是裁縫,一人一架縫紉機,這麽多縫紉機同時發出聲音,可謂是震耳欲聾,而他們在這個地方一呆就是一天。
三樓放置了樣品間,全是這一期的常服的樣品。
過幾天,她的樣品也會擺在這裏,她會再回到這裏,親自修改自己的服裝。
參觀結束後,世應惜又回到二樓來,她想體驗一下縫紉機的感覺,從學校畢業之後,她就再也沒機會碰過縫紉機了。
吳儀芬本是不同意她的提議的,可終於拗不過她,就隨她去了,她來這兒還有另外的事情要做。
“那你自己在這裏,我還有事情要做。”
“好的,您去忙吧。”
看著吳儀芬離開之後。世應惜有些不好意思的來到一位阿姨旁邊,怯生生地開口說:“阿姨,您能讓我試試嗎?”
阿姨詫異的看著她,覺得她在說一個笑話。
“我就感受一下,不會打擾您工作的。”
雖然她知道自己此刻已經打擾到人家工作了,可是她想做的事情,她一定會做的。
“我倒是沒關係,隻是小姑娘你會不會踩縫紉機哦。”
“我會的。”
她笑著回答,可她明明早忘了該怎麽使用縫紉機了……
看著她這麽肯定的回答,阿姨也不疑有他,就站起身,把位置讓給她。
世應惜緊張的拿起阿姨剛剛放下的布料,像模像樣的用腳輕輕的踩著縫紉機的踏板。期間還像個孩子一樣得意的抬頭看著阿姨,好像等待著她的誇獎。
阿姨拿起被她加工了一下的布料看著,點點頭,“現在可是很少有孩子會做這樣的活了。小姑娘你是做什麽的?”
“我學服裝設計的,所以在學校老師有教過。”
她聲音溫柔,在嘈雜的環境也能清楚的聽到她的聲音。
“然後怎麽做?”她問。
“把這裏折進去,再像剛才那樣來一遍就可以了。”
阿姨彎著腰教她,她粗糙的手讓世應惜想起她常年拿粉筆的母親的手,也是這樣的粗糙溫暖。
世應惜根據她說的,再一次踩下踏板,抬頭又問:“像這樣嗎?”
那個阿姨還不及回答她,她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顧天倫,而他也在看著她,就這樣猝不及防的讓兩人的目光交織在了一起。
心,猛烈地跳動起來,讓世應惜忘了腳下的輕重,腳重重地踩下縫紉機的踏板,突然加快的速度讓她忘了鬆開手,右手的手指就這樣被縫紉機的針紮了一道,血的紅色瞬間染開在她眼前。
突發的狀況讓一旁的阿姨一時慌了神,等她回過神的時候,已經有一個高大的男人衝到她的麵前擠開她。
她看著這個男人手疾眼快的關了縫紉機開關,隨後拿起世應惜被血沾染了的右手,額頭全是汗。
他從口袋裏拿出藍白斜條紋的手帕繞在世應惜的食指上,然後發了瘋的問她們:“這最近的醫院在哪裏!”
“醫院沒有,但是有一個診所,我帶你過去。”
那個目睹了全過程的阿姨立即反應過來,帶著這個瘋狂的男人去了這個村的小診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