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鳳求凰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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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金陵城的一處戲樓中,有一生一旦在戲台上甩著水袖,哼唱著曲子,他們唱的是《鳳求凰》。

    在戲樓的二樓上,一處靠窗的雅間裏,有一棋盤擺放在案幾上,一紅一白兩道身影正撚了黑白棋子,就棋局進行激烈纏殺。

    窗外依舊在飄著細雨,且雨聲有漸大的趨勢。

    一旁的酒爐中煨了杏花酒,顧時引慵懶地依靠在案幾邊,品著杏花酒,看著局勢愈顯發複雜的棋盤。

    雅間的竹簾被放下一半,從他們的位置,垂下視線,剛好能夠看到戲台上的情形。不經意間,顧時引會往下方瞄去一眼。

    不多時,顧準過來稟道:“王爺,王妃娘娘過來了。”

    顧時引微一頷首,目光即是轉移過去。

    千允隨著馮兮和緩緩前來,馮兮和矮身入了雅間內。

    她麵色如常地解下了薄披風,交給千允,坐在顧時引的身邊,靜靜地看著他們廝殺。

    與顧時引對弈的宇文灝抬眸,即是命人再盛滿一杯杏花酒,推了過去,“裕王妃可要好好品一杯杏花酒,本宮也是來到寧國後,才品味到這獨屬於此地的佳釀。”

    馮兮和敬謝不敏,她拿去酒樽,垂下眼睫,微抿一口。

    而杏花酒的甘冽到了口中,卻是無盡的苦澀。

    馮兮和將杏花酒飲盡後,就將酒樽放下,沒有流露出絲毫的異樣。

    千允在她的身邊,一顆心可是砰砰跳著。

    也不知道馮清玥跟馮兮和說了些什麽,會讓向來冷靜的馮兮和那麽激動,當時,他們推門進去後,就看到馮兮和麵色煞白地癱軟在榻邊,緊緊抓著馮清玥的手,痛哭流涕。

    可是,後來,府醫給馮清玥處理好傷口,待馮清玥歇下後,馮兮和得知顧時引在此地,就一聲不吭地過來這邊。

    下方的戲台上,已是搭了一處銀白色的假雪山,花旦和小生仍是在嘰嘰呀呀地唱著,並且繪聲繪色地演繹著令人動容的故事。

    花旦像是扮演了一位將門之女,英姿颯爽地隨父出征,卻在皚皚雪山山腳,邂逅了一位出身貧寒的書生。

    寒風凜冽,雪山中,有潔白的雪蓮盛綻,書生在茫茫大雪裏,用竹笛吹出一曲《鳳求凰》。

    看客們都紛紛看了過去,似是融入了此情此景中。

    顧時引看了下戲台後,落了一枚黑棋到棋盤上。

    他看了一下外麵的天色,問馮兮和:“你怎麽這麽早就從馮國公府出來了?”

    馮兮和垂目道:“清玥生了點病,在府中養病,我大哥不小心放走了玉夫人,現在被帶走,我也沒有心情繼續在國公府待下去。”

    顧時引的手一頓,輕聲說道:“或許讓你大哥在刑部待幾日,對他也有好處。”

    馮兮和淡淡地“嗯”了一聲,繼而,心不在焉地看著他們下棋。

    她的心思更多是放在下方的戲台之上。

    顧時引轉過頭,又說道:“兮和,你上次跟本王說,又學了幾道新的菜,本王今天回去想吃你做的飯,要不你現在先回去?”

    “好啊。”馮兮和抬起眼睫,粲然道,明媚的笑容仍是讓人看不出她的異樣。

    須臾,顧時引慢慢地站起身,把千允和遠影叫過來,吩咐道:“你們先送王妃回府。”

    隨後,顧時引暫時離開了雅間,隱身到戲樓的屋頂上。

    留在雅間裏的宇文灝微愣了一瞬,即是對馮兮和有禮道:“裕王妃,本宮就不送了。”

    馮兮和點了下頭,她轉過身,剛走了幾步後,忽地停了下來。

    “皇長孫殿下,你來金陵城還有一個目的,就是來找華國那位,遁入空門多年的四皇子?”她側頭問道。

    宇文灝心中詫異,他從沒跟她提過起過此事,沒想到,她竟然會問出來。

    馮兮和心中一寒,她總算清楚為什麽宇文灝一直說要帶她回去了?

    她也明白,當年幫著息妃,也就是玉夫人逃走的人是誰。

    馮兮和加快腳步,下了樓。

    她縮進在戲樓門口等候的馬車內,將身子抱成一團,命令車夫快馬加鞭地趕回府去。

    在淒迷的雨絲中,顧時引遠遠地看到馬車離去,這才放下心來。

    戲台上,故事仍在繼續上演,場景已是從雪山換到了繁盛的京畿。

    年輕的書生得了將門小姐的青睞之後,隨著她回京,小姐在家門前,跪下去,求了父親三天三夜,父親終是接納了書生。

    書生寒窗苦讀,在金榜題名之日,高中狀元。他打馬而來,攜了小姐的手,入贅了她的家門。

    原以為一對璧人,能夠相伴到白首,再無憂愁。

    豈料,一夜醒來,小姐竟然發現了書生的偽善麵皮,他處心積慮地來到她的身邊,卻意圖謀害他的父親,奪去她的家業,連她的命都不願放過……

    花旦站在橋頭,期期艾艾地吟唱著,目光中滿是悲戚。

    看客們皆是潸然淚下,拿出手帕拭淚。

    這時,一道暗影在戲樓中掠過,當花旦還想繼續唱下去時,四周搖晃著的燈籠被盡數熄滅。

    雨天的光線本就不好,此時已是傍晚時分。

    戲樓陷入了陰暗之中,戲台上的花旦和小生雙雙錯愕,在座的看客不由得心生恐慌。

    暗影來到後台,找到戲樓的老板,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這出戲以後不準再唱下去,否則,格殺勿論!”

    戲樓老板一個人站在後台,見到這個如凶神惡煞般的人後,身子抖若篩糠,隻一個勁地點頭答應下來。

    暗影隨後打算離開,而在出去前,卻被顧時引堵住去路。

    “是華國的四皇子殿下怕事情敗露,所以,才派你過來的?”顧時引悄然問道。

    暗影的身子一僵,咬唇不語。

    顧時引接著道:“四皇子殿下多年前,根本就沒有為情出家一說,而是假意借著遁入空門的名義,將自己隱藏起來,在日月山,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是嗎?”

    暗影依然倔強著,不說話。

    顧時引不屑地笑道:“他一邊留心著華國皇室的舉動,另一邊,為了接近我朝的權力中心,他不惜在數年前,偽裝成一名寒門書生,製造偶遇,結識馮國公的千金馮心硯。”

    “憑借他的才學,考取一個狀元不成問題,在馮國公府的幫助下,他成了我朝的禮部尚書,這是一個相對來說,並不會招人忌憚的官職。”

    “如此一來,他就可以偽裝成一個低聲下氣,四處逢迎的尚書,輕而易舉地混入朝堂之中。華寧兩國曆來不合,這麽多年來,他借機不斷地離間兩國關係,企圖獲取漁翁之利。”

    “更甚至,他拉攏了息妃,尋找到月照族的一些遺孤,用滅族謊言讓他們心甘情願地成為細作,潛入寧國境內。”

    “上次,善堂失火一事,就是他的手筆,想要挑起紛爭,對嗎?”

    暗影默了默,眼睛觀望四周,隨後,他冷笑一聲,說道:“裕王爺,就算你說的全都是事實,那又如何?”

    “如今,四殿下的勢力已經盤踞了整個日月山,並滲透到諸國之間,你想要對付他談何容易。”

    顧時引卻道:“日月山屬於寧華兩國的邊境,若是出現動、亂,兩國都會派遣大量的軍隊前去鎮壓。”

    “裕王爺,你憑什麽肯定華國一定會同意?”

    顧時引未答,卻是微一拊掌。

    在掌聲落下之後,後台的燈籠倏地被人點亮,宇文灝和幾位華國的使臣走進來,麵色陰沉地看著暗影。

    “四皇叔居心叵測,華國豈能坐視不理!”宇文灝將手負在身後,冷冷道。

    姬十六和夏海晏也跟著走了進來,大量的侍衛跟著進來,當然,侍衛們沒有聽到他們的談話。

    顧時引朝姬十六看去,姬十六即是一揮手,“將這反賊拿下!”

    侍衛們麵麵相覷,不由得心生疑惑,他們憑什麽要聽姬十六的?

    夏海晏勃然道:“這是你們的太子殿下,還不快遵著他的意思來?”

    太……太子……侍衛們的心顫了顫,而後,再也沒有任何的猶豫。

    *

    雨越下越大,似一張網將馮兮和的心牢牢地罩住,讓她透不過氣來。

    “停車!”馬車行駛到半路,馮兮和倏地喊道。

    見遠影和千允猶疑地看過來,她說道:“你們先回去,我去找一樣東西。

    “王妃娘娘,我去幫你找吧。”遠影建議道。

    “不用!”馮兮和拿了把油紙傘,走下馬車,她頭也不回地吩咐,“你們都不用跟過來。”

    遠影和千允呆愣地看著馮兮和的背影沒入細密的與簾之中。

    馮兮和不斷地跑著,到了她們看不見的地方,將油紙傘扔到一側,拚命地想要喘口氣。

    她的腳步蹣跚,一不小心跌倒在水潭裏,又狼狽地爬起來。

    這時,在她的眼前,多了一雙手。

    馮兮和如同溺水之人,本能地伸出手去,可當她看到油紙傘下那張熟悉的麵容後,心忽地抽搐起來。

    “父親……”她喃喃道。

    不,這不是她的父親,而是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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