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老爺子終於吐口分家了，葉冰娘心裏輕鬆多了，不過她是不會讓自己表現出來的，而且她也不會同意這個分家條件。

    “我們回去商量一下。”葉冰娘拽著還想說話的孩他爹走了。

    剩下的葉大伯撓撓頭，他沒想到他爹會同意分家，不過這條件也太逼人了，啥不給還要每年孝敬，這要逼死人啊，“爹，咋同意分家了呢？”

    葉老爺子瞥他一眼，將煙袋鍋子往炕沿上磕磕，“你想分也這條件。”

    葉大伯母趕緊拽老公，“爹娘，我們不分，我們是家裏老大，得給你們養老呢。”

    她可是怕了，要是公公真把他們也淨身出戶，他們就得要飯去。

    等屋子就剩老兩口了，葉老太太臉上的得意藏也藏不住了，還是老頭子靠譜，還能這麽整他們，她現在巴不得明天就把他們分出去，看他們怎麽過日子，還敢不敢和她炸翅。

    至於老二會不會吃苦，反正她算是看明白了，他就是個娶了媳婦忘了娘的，反正她還有老大和老幺，老大能幹，老幺學習好，說不定他們老葉家祖墳冒青煙，老幺能考上大學呢，到時候就能成城裏人……反正她不缺兒子。

    葉老頭沒提分家這茬，“你是不是讓小紅出去傳話的，現在村裏都知道了，你還不知道村裏這幫老娘們三分也得說成九分，這話傳話說不定就傳成什麽樣了，到時候小紅名聲不好了，她咋嫁人。”

    “我…”葉老太張張嘴，不敢吱聲了。

    她當時想的是這小話得幾天才能傳遍，到時候村裏人都說，誰還能分辨出是誰最先傳的，哪成想當天就被羅大胖給鬧開了。

    葉家二房這邊，葉爹有些急眼，“媳婦，咱不能這麽被分出去啊。”

    他真怕她媳婦一腦袋熱就同意了。

    他們這是黑土地，土地肥沃，糧食其實不缺，有水稻還有土豆、地瓜、玉米、高粱等。

    可是老天爺鬧秧子，前幾年大旱又是發蝗蟲災，所以日子才那麽差，這兩年緩過來不少，隻要肯幹怎麽也不會餓死人了。

    可是糧食可不是說地裏打多少除了交公的就是大隊的，大家夥都可以分了。

    現在講究的是夠不夠三百六，就是每個成年人的最高標準是三百六十斤糧食，而且是毛重，還要刨除去大隊收糧、倉儲的損耗，所以根本沒有三百六十斤。

    他們家就媳婦能掙十工分，他幹活不成，這樣好年頭能分五百多斤糧食（絕大部分粗糧，甚至包括土豆），他們家四口人將把夠吃。

    五十斤粗糧聽著不多，可前兩年五十斤粗糧能換個大閨女了。

    就是現在大集上不要票的粗糧價格大概是三四毛一斤，那五十斤就是小二十塊錢。

    “我還不知道這事。”葉冰娘心裏門清，老公公這是讓他們知難而退呢。

    分家可是一個家族的大事，不可能家裏一商量就定下來的。

    到時候大隊幹部，本家親戚，還有她娘家人都要到場的。

    沒錯，葉冰娘就準備回娘家搬救兵，不是找她大哥二哥，畢竟這還牽扯到嫂子（林大舅媽），她直接找叔爺爺（屯長），讓他帶著屯子的少壯都過來，好好和她公公掰扯掰扯這贍養費。

    別看她們黑牛屯人少，但在整個鎮或是縣城都是有名的。

    有好多個版本，其中最可信的是黑牛屯的老祖宗曾經在民國那會是道上有名號的雙槍胡子（土匪），手上無數人命的，後來抗戰時期也殺了不少小鬼子，葉冰娘不知道真假，但是她們屯還真有幾把殼子qiang。

    她們黑牛屯子裏人尚武，這民風就有些彪，最出名的一個事兒是屯子的外嫁女回來告狀，她被婆婆、老公、大伯子和嫂子一起給打了，敵我力量太懸殊沒打過。

    回屯子搬救兵，這時候屯子裏也在打仗，還是親兄弟兩因為點雞毛蒜皮的事兒幹起來了，都動刀了…

    外嫁女一告狀，得了，先別打了，先把外村那家子收拾消停了再說。

    年紀大了覺輕，葉老太起來想去趟廁所，叫大兒媳婦做飯，現在又多了喂豬喂雞的活，可不能讓她多睡懶覺。

    在自家後院廁所方便完，還沒等係好褲腰帶就看到她家矮牆和木門外麵一堆人，嚇得她腿腳飛快跑進屋子把老爺子和大兒子都叫醒了。

    等葉老爺子和葉大伯批衣服出來也唬了一跳。

    葉冰娘也出來了，趕緊開門，“叔爺爺，咋這麽早過來了？”

    “這分家可是大事，早了早好。親家，不會不歡迎我們。”林叔爺爺雖然這麽說，人卻早就進來了，還衝外麵一擺手，“都進院子裏呆著。”

    好家夥，十來號大腰板子爺們往那一站，讓人看了就不自覺的慫了。

    葉老爺子和葉大伯一句話也沒說，既不知道說什麽也不太敢開口。

    “這分家也得有個中人，大妮（葉冰娘）你去喊你們隊長和會計過來。”林叔爺爺今天雖然是要以勢壓人的，可有些事他們也不好全權代勞。

    等三隊長和會計過來看到這個陣勢也有些腿軟。

    沒辦法，人的名樹的影，黑牛屯在他們這些普通老百姓眼裏那就是惹不得的存在。

    屋裏地方有限，最後隻葉老兩口、二房夫妻，大房就葉大伯，還有林叔爺爺和三隊隊長、會計幾人進了屋。

    長輩中人坐著，其他的站著。

    林叔爺爺還是個笑麵，說話也很和氣，和黑牛屯的形象並不是太符合，“咱們抓緊嘮叨把事定下了，別耽誤你們上工，這過日子可不容易。我聽我家大妮說，老爺子讓她們二房淨身出戶，然後一年十塊錢五十斤粗糧？”

    隊長和會計聞言都詫異得不得了，這分家條件…快不得這大早上的上門這麽多人。

    “沒…沒定下來，就那麽一說…一說。”葉老爺子幹巴巴回一句。

    “這是可不能馬虎，樹大分枝是自古道理，這分家別弄得向仇人一樣。”林叔爺爺鋪墊了句。

    “雖說好男不吃分家飯，可現在日子都不容易。我這有兩條路，一是分他們房子、糧食和錢，鍋碗瓢盆樣樣分，到時候別的兒子怎麽孝敬大妮她們就怎麽孝敬，二是淨身出戶，可就別提孝敬錢了，要不然就太沒臉了。”至於誰沒臉林叔爺爺沒說，但大夥都明白，轉頭和隊長會計問了句，“你們說我說的有理不？”

    他們兩人能說啥，人家真不算無賴，他們還以為又要分家的東西又不給贍養費呢，現在一聽很是講道理。

    葉老太一聽就想吱聲，可被這個林叔爺爺一望就啥也說不出來了，咽咽口水暗暗推推自家老頭子，那意思是讓他抗住。

    葉老爺子不肯說話，因為他也不想同意。

    還是隊長說話了，現在這個隊長是去年新上任的，也是老隊長的侄子，為人還算正直，比老隊長敢說敢做，“葉叔，這條件不差，老二畢竟是你親兒子，遠香近臭，合不來各過各的沒啥不好。”

    會計也幫著說話，“是呢，林屯長這要求可不過分。”

    兩人隱隱壓迫葉老爺子，讓他趕緊定下，把這“瘟神”送走。

    他們一大早過來還沒吃飯呢。

    都說縣官不如現管，葉老爺子心裏苦，他怕這些粗魯的黑牛屯人，也不願意得罪隊長和會計。

    已經妥協的葉老爺子剛要開口。

    葉爹說話了，“爹娘也別麻煩，我們二房還是淨身出戶，啥也不要，一年十塊錢我們給，就當給爹當煙錢了，糧食就不行了，我們四口還不知道吃啥呢，爹娘容我們三天，三天後我們搬出去。”

    隊長和會計本來對葉老二感官一般，鬧啥分家，還弄個這麽多人，不過現在看來這不聽孝順的麽，也許問題出在老兩口身上，恍惚聽過前天葉家小閨女傳老二家媳婦小話來著…

    林叔爺爺瞅瞅葉冰娘，看她點了點頭，也就沒吱聲。

    葉老爺子看了眼老二，聲音沙啞，“那就這麽分。”

    因為沒有別的分賬，寫起來也容易，寫了兩份一份給葉老爺子一份給葉老二。

    “那這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得出去安排上工的事了。”隊長和會計要走。

    葉老爺子客氣道，“別走，讓老婆子熬點粥在這對付一口得了。”

    兩人都不願意留下，葉家人去送，葉爹趁機請假，他得找新的住地兒啊。

    葉冰娘拉著林叔爺爺撒嬌，“還是叔爺爺厲害，回頭給你打酒喝。”

    林叔爺爺笑嗬嗬，“你就會哄我，小時候就從我那哄肉吃。得了，你們事還不少呢，要是有啥難辦的回黑牛屯來，叔爺爺給你做主。”

    “哎！”葉冰娘歡快的答應了一聲。

    葉冰和葉偉東趴在門縫往外趴著看呢，兩個小家夥還不時聊幾句。

    “這都是咱娘的親戚，給咱娘撐腰來了。”葉小哥哥身有榮耀。

    小孩子思維跳躍，他都聯想到了，等妹妹嫁人，要是挨欺負了，他也去給妹妹撐腰。

    葉冰看著更專注，從他們的站姿來看，這幾個人都練過，起碼下盤很穩。

    葉小哥哥和葉冰自然又被叫了出去，挨個認人，來的不是哥哥就是叔伯，當然還有叔祖爺爺。

    林叔祖爺爺還打趣葉冰娘，“怪不得當初你死活要嫁葉老二，別的不說，這孩子長的可怪好看的。”

    葉冰雙手捂著被摸紅的小臉，瞪著大眼挨個瞪這些控製力差的人。

    嬌嬌的小模樣更讓人手癢。

    有好幾個家裏有兒女的都有心將小女娃子抱回家養。

    現在這個時候村裏大部分人都起了，看到這麽多人從葉家出來，還挺詫異，有認識黑牛屯人的，嚇得趕緊躲遠了，不到半天葉家分家二房淨身出戶黑牛屯上門撐腰的事就傳遍了整了大隊。

    別看通訊不便，可是這種八卦傳的最是快速。

    不管外頭人怎麽傳，葉家二房還是高興的，夫妻倆請了假商量分家之後的事呢。

    葉爹趕緊給媳婦放軟話，當時他可是承諾出去一年十塊錢的，他知道就是不給，他爹最後也隻能同意，“媳婦，咱家還是你說的算，你說住哪就住哪。”

    其實自從老爺子鬆口了，他們就打聽過隊裏空閑的房子。

    有兩處是孤寡老人死了，沒有後輩繼承，現在歸隊裏了，一處隊裏當倉庫了，另一處本來就是危房，現在都塌了半邊了。

    除了這兩處村子裏就沒有閑房了，除非找隊長批宅基地自己蓋，可是葉爹隻要了三天，肯定不夠蓋房子的，再說她們錢也不夠。

    對了，還有半山腰有個以前獵人蓋的木屋子。

    其實他們可選擇的很少。

    葉冰娘早就有了主意，“就去木屋。”

    她打算好了，木屋雖然離村裏遠點，可是離娘家近啊，就隔一座橋。

    等她和孩子爹再賺點錢，再蓋個好房子，就沒有不好的了。

    不對，還缺口井，以後吃水更不方便了。

    但事情總有利弊，要是樣樣好，也輪不到她們夫妻。

    況且她還會下套子挖陷阱，雖然她們村子這個山不夠深不夠大，但萬一能弄到點獵物呢。

    “一會我拿著水桶，你拿著陶罐，都盛滿水，兒子拿抹布，咱們去把房子收拾一下。”葉冰娘挨個下了任務。

    葉冰就差跳高高表達自己的存在感了，“娘，還有我。”

    葉冰娘揉揉閨女的頭發，“你負責監督你爹和你哥。”

    葉冰：“……”就知道把她當小孩。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分出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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