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葉爹為了早點把出工分的活幹完, 這樣賣狼皮也能早點，也可以早點帶閨女去縣城買年貨了。

    所以賣了野豬就和媳婦一起出工了，出工時間還早了，就為了能多幹點。

    可能出門沒看黃曆, 葉爹娘幹了半晌, 兩人剛要緩口氣直直腰。

    其實冬天的工不好做，就是因為天太冷了，把地都凍實誠了, 他們分的地段不算長, 可是幹的慢, 平時一鎬頭下去挖下一大塊，現在幾鎬頭一個小坑。

    “老二，老二過來！…”

    葉奶奶邊喊二兒子邊忍不住的瞄老二媳婦。

    葉爹直覺不是啥好事, 撇撇嘴將鎬頭放好過去了，“啥事啊娘, 這麽急還找來了。”

    葉老太一把拉過兒子和兒媳婦遠點，聲音不自覺的放小，“這都快過年了，你咋還不給養老費啊, 還有啊，過年要是過來吃飯, 你得多帶點東西，肉糧啥的，你們現在是一家人, 可不興空手上門，我聽說黑牛屯打了好多狼發財了？”

    這老太太也是個嘴巴快的，一下子嘚啵出來這麽多。

    葉爹真想對了，是沒啥好事。

    他們六月份分的家，當時他是沒提這十塊錢的事，後來和大舅二舅借錢買土坯，他娘就鬧吵，說都有錢蓋圍牆了幹啥不給養老費，他也懶得因為這十塊錢和他娘糾纏，也就給了。

    “今年的錢不是給了麽？”葉爹不是沒這十塊錢，可是有些事不能這麽開口子。

    他原來想著過年給老頭老太太弄些肉去，反正有大舅子背鍋，可是他娘這話可真夠不中聽的。

    葉老太撇嘴，“快過年了，你不得給下一年的啊。”

    葉爹都被氣樂了，“你的意思是我給的十塊隻算半年的，然後明年還得上大柱（先交錢）。”

    葉老太沒聽出話裏的諷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都可不得咋滴。”

    葉爹煩的擺手，“行行，我過兩天給你們送去，我現在兜裏沒有。”

    既然兒子答應了，她的目的答到了，葉老太露出點笑模樣，又提醒兒子一句，可別空手上門。

    老太太也是想拿二兒子一把。

    國人重團圓，春節就是一年一度歡聚的節日，這個時候兒子如果不上門是會被講究的，所以老太太才會拿喬。

    葉冰娘懶得摻合，低頭幹活，反正她和婆婆公公差不多撕破臉皮了。

    大野地的附近也沒外人，她也不用顧全誰的麵子。

    這事葉爹不會瞞著媳婦，再說也瞞不住。

    “自己過挺好，咱家四口高高興興的，何必大過年找不痛快。”葉冰娘正不願意去呢。

    “我也不想去。”葉爹歎口氣，“回頭嚼舌的更多了。”

    “咱們去縣裏買年貨時買點糕點，回頭再拿個野雞，你多讓人看看然後送上門去。”葉冰娘也是看出老公不反對，至於出點錢啥的她認了。

    不過也不能太多，省得她們貪心。

    葉爹歎口氣，“那就這麽定了。”

    拿了這些東西上門，雖然不會杜絕嚼舌根的，但應該也不會一麵倒了。

    葉爹回家又想了想，第二天又找了幾個說得上話的朋友，透露出借錢的意思。

    “你這是又要蔫壞了？”葉冰娘乜他。

    “別人說我倒是無所謂，但我怕她們帶上孩子，所以耍點小手段，不過借錢的事兒咱不是商量好了麽，我隻是提前了些。”這樣到時候他再給家裏買禮物，這禮物自然又貴重兩分。

    葉冰娘搖搖頭，也沒再說什麽。

    出工任務做完了，喊來隊長檢查合格，葉爹就做準備和大舅子去臨縣了。

    不想又讓他娘給逮著了，這次是在隊上。

    “你這剛分家就著啥急蓋房子，還要借錢！”葉老太原來是聽到這個信了，“你不說過兩天就給我和你爹送錢麽，咋還不送。”

    原來是怕那十塊養老費沒著落。

    邊上站了好幾個看熱鬧的嬸子小媳婦的。

    葉爹苦笑了下，這人俊就是占便宜，他做出這個表情，就顯得葉老太太咄咄逼人沒有慈愛了。

    “娘，是大舅子他們賺了一筆錢，訂多了青磚，要給我們，我就想再借點，把房子給起來，木屋冬天太冷了。”葉爹趁機把他們怎麽能蓋房子的消息傳出去。

    說完掏掏兜，將十塊錢遞過去，“您放心，我借錢也沒算上您和爹的養老費。”

    周圍看熱鬧的心差不多都偏到葉爹那頭了。

    葉老太如果有葉老頭的腦子，說幾句漂亮話說不定還能挽回一些。

    可是她迫不及待接了錢，“我和你爹養了你這麽大，成了家你就有了媳婦忘了娘……”

    葉爹皺皺眉，不想再聽，“娘，我有事就回了。”

    “你爹現在該到了。”葉冰娘有些不放心，這還是老公頭一次出遠門。

    “有我大舅呢，一定不會有事的。”葉冰安慰她娘。

    葉小哥哥也說，“我爹聰明著呢，娘放心！”

    “你們快吃。”葉冰娘給兩個孩子夾肉。

    葉爹和林大舅現在就在臨縣郊外，時間太晚了就沒趕路，那個療養院也在郊區，倒是離的不遠了。

    兩人找了個溝子都沒點個火堆，就怕惹來麻煩，不過也不冷，兩人身上披著好幾張狼皮呢，抗風又暖和。

    他們一共帶了十五章狼皮，其中林大舅二舅他們三張，其餘的都是葉冰的，包括兩張小狼皮。

    這當然不是全部，葉冰娘留下兩張最好的，其中就有那張狼王的。

    她留下這兩張狼皮是想給閨女縫一個皮氈子。

    這還是因為她去取野豬肉，晚上留在外頭才知道多冷多苦，狼皮厚實還防潮，到時候丫頭打獵不得不外宿也能保暖。

    一張狼皮一百塊錢，如果讓她自己用，她是萬萬舍不得的，可是要說給自己閨女，讓自己閨女少吃點兒，她是一百個願意的。

    因為想做完才拿給閨女，所以葉冰還不知道呢。

    她娘這是想給她一個驚喜呢。

    太陽還沒等冒頭，林大舅和葉爹就醒了，用雪搓搓臉讓自己精神起來。

    兩人掐著點到了療養院，療養院級別很高，有戰士站崗，林大舅和戰士說，他們過來找人的，是孫幹事的朋友。

    不一會，孫幹事出來了將兩人帶到了院裏的一處辦公室。

    裏麵沒人，升著爐子很是暖和，孫幹事很會做人，沒著急怎狼皮的事，而是問了他們吃沒吃。

    林大舅慌忙擺手讓孫幹事別客氣，他們吃了苞米麵餅子了。

    之後孫幹事又給兩人倒了水，是軍用的深綠色鐵缸子。

    葉爹捧在手裏，手也熱乎起來了，他一直沒說話，但也能看出來這位孫幹事是為圓滑會來事的。

    “那我也不和兩位繞圈子了，你們帶了多少張狼皮過來？對價格有什麽異議麽？”孫幹事一副好商量的模樣。

    林大舅沒說話，而是把目光轉向了自己妹夫，在來之前兩人就商量好了，談判這活歸他。

    孫幹事也是機敏的，“還沒請教這位？”

    林大舅又給兩人做了介紹，“這是我家妹夫，帶來的狼皮絕大多數都是他們家的，所以價格這事兒你們談。”

    “孫幹事，你知道我們就是普通老百姓，可是我這輩子做夢都想當一個軍人，我對軍隊的東西就特別著迷，我們鎮上有穿軍大衣的，我都不走道盯著人看，這次僥幸打了幾張狼皮，你看能不能換一些。”眼帶期望。

    孫幹事眼中一喜，迅速壓了下去，口中略帶遲疑，“這樣啊…”

    葉爹一直盯著他呢，怎麽會沒發現他的竊喜，就有些局促的說了句，“要是麻煩就按錢算，一百塊錢一張我們都同意。”

    弄得林大舅很是詫異的看著他，這和他們商量的不一樣啊。

    孫幹事急忙擺手，“我仔細想了想，還是能勻出點的，你們需要幾件啊？”

    “您先給個話覺得一張這樣的狼皮能換幾件軍大衣？”葉爹拿了一張大狼皮攤開，擺在孫幹事眼前。

    孫幹事掩不住喜愛摸了兩把，光滑、絨厚，是難見的好皮子。

    “你也發現這皮子特別好了，這可是用我們家傳的削製方法弄的皮毛，得幾天的功夫才能得一張好皮子呢。”葉爹也摸了摸，表達了自己的喜愛之情，“你不知道我家閨女非得讓她娘用這皮子給我做棉襖，我哪兒舍得用啊。”

    聽他這話孫幹事倒不好把價壓太低了，琢磨了一下，試探的問了句，“要不兩件大衣你看成不？”

    葉爹臉色脹紅，“我不是那貪心的，你又給了實誠價，照說我沒啥不同意的。哎！…”葉爹歎口氣，“我跟您說實話，我剛分家出來，家裏好幾口子就一床被，沒有票買不著布和棉花，您這兒有用過的軍被啥的麽？”

    孫幹事也知道老百姓過的難，如果不難也不會舍命打狼啊，特別是農村物資極其緊缺，“你要是不嫌棄，我給你找幾鋪，如果軍大衣你們也不要嶄新的，我還能多給你們兩件，你們選哪個？”

    林大舅要不是使勁掐自己的手，都要跳起來了，他想大喊不嫌棄。

    趕緊扭頭看向妹夫，葉爹也是誠惶誠恐，“不嫌棄，這也是戰士們穿過的，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這是多光榮的事。”

    孫幹事也有些被葉爹的真誠打動了，態度更好了，“你們狼皮有多少？”這是孫幹事比較擔心的，也不知道這消息怎麽傳出去的，好幾個老首長都和他打招呼了，不患寡而患不均是要得罪人的。

    這些老首長們級別高，都是上過戰場的人，不說那有槍傷的，就是沒受過傷的腿腳也有寒氣，這狼皮最對這個症了。

    葉爹和林大舅對視一眼，將狼皮掏了出來。

    數量多的有些出乎孫幹事意料，“我可能找不著那麽多軍大衣。”

    他本來是打算用錢購買的，可是當對方提出換軍大衣，他高興了，因為他們療養院每年都有相當數量的軍需名額的。

    後來談到可以用穿過的軍大衣換就更好了，有一些來療養的領導穿過了用過了卻沒帶走，這些東西他們都存著呢，他知道很多都讓內部人員拿出去了。

    這麽一交換，弄好了他不但在領導麵前立功，還能賺上一筆。

    葉爹擺手，“俺們不貪心，我換兩張狼皮就成，其餘的賣錢。”

    “我也是兩張狼皮換軍大衣。”林大舅跟著說。

    他本來是打算用一件狼皮換的，機會難得，沒想到可以換這麽多，就臨時改了口。

    四張狼皮，“我去給你們看看去，稍等一下。”孫幹事想去庫房看看，具體數量他也拿不清。

    “孫幹事，這兩張是小狼皮，我沒別的意思，知道軍人紀律嚴，能不能換幾雙軍靴手套啥的，我這是看你好說話了。”葉爹不好意思的將兩張小狼皮遞了過去。

    其實這就是給孫幹事的。

    孫幹事也是心知肚明，抬手咳嗽了兩聲，“你們等等。”就匆匆出了門。

    林大舅有些不舍，“兩張說給就給了？”

    葉爹笑笑，自信的說道，“不會吃虧的。”

    不一會孫幹事回來了，後麵跟著好幾個戰士，手裏都是東西，“都放這。”

    葉爹和林大舅這回都移不開眼了。

    孫幹事也有些賣好，“大衣我挑的都是八、九層新的，和新的也不差什麽，軍被我多拿了些，你們自己分。這是帽子、手套，這個靴子我多拿了幾個，你們比比碼。”

    葉爹和林大舅謝了之後趕緊拿靴子比劃。

    葉爹臉皮厚的多拿了雙，這是給二舅子的，他們腳差不多大。

    多得了東西，葉爹和林大舅當然高興，可是這麽多東西怎麽拿回去？

    最後還是孫幹事幫了忙，療養院有車過武城縣，讓他們搭一程。

    不過車下午才出發，葉爹和林大舅還吃了頓軍餐，然後又多了兩個鐵缸子，簡直…雁過拔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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