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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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三章

    “以前是那幾個老頭占我便宜, 現在是我們占老程頭便宜,看來還得有一技之長啊。”嚴驍將用樹葉子裹好的兔子肉塊塞進背簍裏。

    楚喆可是知道嚴驍很是多才多藝的,想當年他的一副墨寶可是一幅難求,雖然有捧臭腳的嫌疑, 但也真的難得。

    曾經有書協主席評價過他的字跡, 說他的字跡帶有他的人生哲理。

    不過這時候是有些用不上啊。

    “有肉就吃唄,還管是誰的。”楚喆相信他的厚臉皮。

    他現在每個月送一次兔子肉,除了程老醫生教學認真負責之外, 還有他治好了林二舅媽的病。

    林二舅媽生康康的時候難產, 之後身體總是小毛病不斷, 其實就是婦科病,想再要一個女寶,一直沒有。

    葉冰認可程老醫生的醫術, 就和二舅說了,林二舅對於有沒有孩子倒是看得開, 但是媳婦總腰酸腹痛他是知道的,他也信任外甥女,對於黑五類更是沒抵觸,大晚上的帶著媳婦偷麽去了牛棚, 喝了三個月湯藥病好了,現在已經懷上了。

    葉冰都想讓他給爹娘也看看, 可是葉爹娘都有些諱疾忌醫。

    還是楚喆勸她,現在叔叔嬸嬸年紀不大身體很好,讓她努力學習, 以後她親自給看,他們高興都來不及,就不會拒絕了。

    葉冰學的更認真了,進度快了不少。

    楚喆往外送兔子也不心疼了,因為人超肉值(程老醫生超過了兔肉的價值,典型商人思維)。

    搶肉吃的時候不不存在紳士!嚴驍覺得還是不要討論吃肉的問題了,反而開口調侃楚喆,“你的小媳婦還沒弄到銀針?不行就用縫線針得了。”

    他是知道葉冰在學醫術的。

    “那怎麽行!”楚喆想象不出來病人滿身都是繡花針的樣子。

    能看嘛!

    葉冰現在在學案例和成品藥方,針灸隻能算學了一半,理論知道紮實,實踐沒有。

    原因就出在弄不到銀針。

    現在物資匱乏,醫療器械更是管製產品,沒有渠道根本弄不到。

    就像他們大隊的赤腳大夫就沒有,療養院那個老中醫倒是有,但看的像傳家寶似的,給多少錢也不賣。

    至於自己做,更難!

    銀針的原材料是銀子,錯了!

    銀子硬度不夠,很容易斷的,想一下針紮肉裏了然後一拔特麽的斷了…後果多蛋疼。

    最好是不鏽鋼。

    可是現在全國能生產不鏽鋼的煉鋼廠也就一兩家,好的不鏽鋼根本弄不到。

    那就退而求其次用鐵,雖然鐵容易生鏽,大不了多擦擦嘛。

    鐵不難弄,廢品站就有,然後讓誰做,是能找到以前的鐵匠,可是他沒工具啊,他總不能靠雙手就能煉鐵。

    他們縣城倒是有一個機械廠,人家是生產機器零件的,和針搭不上邊。

    沒辦法,針灸隻能學一半,等待日後弄到銀針再補上。

    不過楚喆覺得冰冰對針灸很有興趣,不但會拿著醜醜的大腳木頭人比劃,有時候還會用真人。

    模特是葉小弟弟。

    一般的場麵是這樣的…

    葉小弟弟伸出三個手指。

    葉冰搖頭…

    葉小弟弟思考了下,忍痛彎下去一個手指。

    葉冰還搖頭,“隻有一塊,愛幹不幹!”

    楚喆每次都想呐喊,他可以幹,不要糖!

    葉小弟弟最終還是會臣服於糖塊的魅力之下,然後七手八腳的將自己扒幹淨,小手捂著小雞雞站他姐麵前,“姐,快點哦。”

    葉冰點頭,嘴巴裏開始念叨,“針灸八法,發散風寒取大椎、風池、合穀,用平補平瀉手法,後溪用燒山火手法,使其產生熱感發汗,主治風寒感冒,發熱惡寒,頭痛無汗…”

    “嘻嘻嘻…癢癢,姐姐!”葉小弟弟扭著小身子,小雞雞暴露出來也顧不上了。

    楚喆:他不癢,換他來!

    五歲的葉愛東還是個胖娃娃,雖然不像小時候胖出了藕斷,但小肚子上仍是圓滾滾的。

    葉冰往上一摸,小家夥直接捂著肚子笑倒在炕上。

    為什麽癢癢肉長在肚子上,這是個值得研究的問題。

    上了初中課程增多,內容也有些深了,葉冰有時候會轉不過思維來。

    楚喆這時候會幫著補課,葉小哥哥很有眼色的不跟著搶。

    不過兩人關係親密,也有人看不順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孽緣,辛大東和他那個朋友也和他們一班。

    鎮初中一年級有兩個班,二年級就會合並成一個班。

    “葉冰,問你道題!”辛大東當沒看見楚喆正在給葉冰講題,把書本往桌子上一扔。

    葉小哥哥將書拿了過來,“我妹妹還在聽楚喆講題呢,你別耽誤她,我給你講。”

    辛大東壓壓氣,將書又扯了回來,要不是葉偉東是葉冰哥哥,非得教教他怎麽做人。

    大山小山在邊上做鬼臉。

    楚喆坐在最後一排,自己單獨一個座。

    他前邊是葉冰和葉小哥哥。

    在前麵是大山小山。

    為了讓他們坐一起,葉爹特意找了老師,為了不讓老師難辦,就說可以讓孩子們坐最後麵,不過楚喆願意自己坐。

    老師是知道這幾個孩子成績的,很痛快的答應了。

    不過還是側麵問了問楚喆得身份,葉爹直接說了和親兒子一樣。

    一個女婿半個兒,沒毛病!

    葉冰在課堂學到的知識盡量在白天吸收到,作業她隻是看一遍,如果那些題不能一下子想出解題方法,才會認真做,其他的都是楚喆幫忙。

    她也待不著,她得背醫學筆記。

    將自己不懂的寫在信紙上,二三天楚喆會把這些信紙給嚴驍。

    再兩三天後,更詳細的解釋會再送回來。

    楚喆和嚴驍因為經常見麵,聊的東西越來越多。

    有一次楚喆就問嚴驍,“想要弄到珠寶、古董怎麽做?”

    嚴驍靠在一棵樹下,嘴巴裏叼顆草,難得的悠閑,“你喜歡那個,我在上海永嘉路151號有個公館,現在也不知道姓什麽了,如果你能進去,它的房頂有隔層,我放了兩口箱子,裏邊有幾條大黃魚(金條),還有些銀元珠寶,具體的也記不清楚了,不過裏麵有個瓶子,是個好的,明洪武釉裏紅玉壺春瓶,你要是能耐,拿到就歸你。”

    嚴驍想說他什麽也不要,想了想變成了,“要是真能拿到,多給我送幾回肉。”

    “咦,你不是京都人嘛?”楚喆倒沒有被財寶迷住眼,還能理智思考,這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從哈市到上海有多遠,這個可以問田母,老人家花了半個多月才到了這,身心俱疲。

    再加上他是知道的,資本家的房子基本上都被分了,而且分給了很多貧下中農住,一個房子裏都是人,他又不會隱身怎麽拿。

    “狡兔三窟知道不,你是京都人啊,我在王府井有套四合院,還有那麽點意思,裏麵我弄了個暗室…”嚴驍還想繼續說就被楚喆打斷了。

    楚喆做了個停止的手勢,“可別說了,一會把你家底全抖落出來了,你是想誘惑我犯罪怎麽滴。”

    “咱不是朋友嘛,如果你能得了,我還能順點氣,要是讓他們紅衛兵翻著,我能氣死,也不知道把我的房子謔謔什麽樣了。”嚴驍現在想起來那些被砸被撕的瓷器、書畫還心疼呢。

    因為他喜歡書法,所以收藏了幾副名家的作品,最有名的是趙孟頫楷書長篇巨製《洞玄靈寶自然九天生神章經》,可惜也被撕了。

    誒呦喂!他的小心肝疼啊,不能想了。

    “以後政策會變的,說不定東西還會還回來的。”楚喆知道那樣的日子不遠了。

    “哪年是個頭,我都不想了,說實話,我們幾個還算是幸運的,能在這落戶,這邊的隊長也不樂搞那些虛的。”嚴驍感歎了句,“你要是真得意那些東西,還真得去上海、京都一趟,這個小地方能有啥好東西。不說別的,就上海永嘉路和烏魯木齊路那,大以前是法租界來著,後來住的全是有錢人,誰家沒個暗門,你要是找到兩個不就發了。”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他不是什麽好人,但是一些底線還是要守的。

    他覺得冰冰也是這樣,所以他們願意拿出萬元來買傳家寶,不會想著把人弄死白得財寶。

    不過對於張偉那樣的人來說,能坑就坑,他是一點不帶良心不安的。

    嚴驍哼了聲,“這年頭好人不長命,禍害才能活的滋潤。”

    楚喆雖然不會動別人的珠寶,但是對於去一趟上海或是京都很是動心,還有四年多文化大·革命就結束了,到時候想要弄珠寶可是難上加難了。

    要把握時機啊。

    京都他還有些抵觸,如果去就去上海。

    準備回去和冰冰商量一下。

    楚喆將自己的想法一說,“就算弄不著東西,咱們開開眼界也是好的。”

    葉冰也很心動,爹娘那問題不大,介紹信相信以她爹的實力更是不在話下,“去,二舅媽自從懷孕之後就特別多愁善感,咱們去上海順便幫她問問有沒有田姥爺的消息。”

    楚喆點頭,“咱們有四千一百五十二塊六毛六,都帶著,還得弄一些全國糧票。不著急的,咱們寒假才能動身,想想還缺啥,可以隨時補充。”

    葉爹娘知道這個消息又是懵半天,上次跑大森林裏待了十幾天,這回居然要去上海了。

    葉爹有些躍躍欲試,“你們兩個孩子去不方便啊,要不然我陪你們去,反正冬天也不用上工。”

    葉小哥哥也想去。

    葉冰索性提議,“要不就全家都去,愛東送大舅家。”

    還在呼呼大睡的愛東錯過了抗議的機會。

    楚喆雖然想和冰冰單獨單獨行動,但兩個孩子還是太惹眼了。

    “真去啊,都要準備什麽?”葉冰娘也罕見的興奮起來了,“是坐火車,怎麽走啊?”

    “去問田姥姥,她肯定知道。”葉小哥哥腦子很快,也一下子想到了。

    全家都分配了任務,葉爹去開介紹信和換全國糧票。

    葉冰娘和葉小哥哥去問田姥姥。

    葉冰要去打頭野豬,準備做熏肉,到時候到了上海可以用到的。

    楚喆卻是和嚴驍問好了上海的主要街道,他去過上海可沒去過這個時代的上海。

    “你把你家公館那個機關都說說。”楚喆也是未雨綢繆,要是遇到啥貪·官啥的,他不介意和冰冰劫富濟自己。

    他是不行,可是他家冰冰很行。

    “真去啊。”嚴驍也沒藏私,還給他們畫了個草圖。

    “我們年前就走了,想要啥,我走之前給你弄好。”楚喆覺得他也是很夠意思的。

    “真說啦!”

    “說!”

    嚴驍還真有些不好意思,“雖然兔子肉也好吃,但是,我還想吃豬肉,肥肥的豬肉,一咬滋滋冒油的那種。”

    楚喆差點雞皮疙瘩起來,還滋滋冒油,嚴驍你有黑曆史了知道不。

    他還是受後世思維影響,對肥肉愛不起來,頂多吃五花肉。

    “行行行,我給你弄肥肉,最好耗油,這樣油渣可以炒菜,葷油可以留起來。”過陣子冰冰肯定要去打野豬,答應起來毫無壓力。

    就是他不給,依照冰冰的大方勁也要送程老醫生的。

    “還有鹿血酒沒了。”嚴驍看到楚喆好說話,趕緊占便宜。

    “要不你們去京都,我在那藏的東西更多。”嚴驍還真不想占楚喆便宜。

    “等我過陣子給你送來。”他76年之前都不會去京都的。

    葉冰娘看著哭著有些上不來氣的田嬸子,心裏罵自己不會說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是我們家地址。”田老太太雖然在哭,卻是捂著嘴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主要是怕田謠聽到,畢竟她還懷著孕。

    “我也想回去一趟,可阿謠這走不開,你們保重自己,反正…反正也這麽多年了,嗚嗚…”田老太太又不免悲從中來。

    “嬸子,你放心,我絕對給你找明白人問清楚了,我喊偉東去我大哥那一趟。”葉冰娘找了個借口趕緊走人。

    葉爹那很順利,不但弄到了不少全國糧票,還搖身一變成了公幹。

    馬隊長聽說他們要去大上海,也是羨慕的不得了。

    葉爹萬能借口,替二舅子辦事。

    隊長影影綽綽知道點他二舅子媳婦的事,據說是從上海來的,也沒懷疑。

    不過一下子去這麽多人得多少車費啊,替他們心疼。

    “我給你開介紹信,你到上海幫隊上買點西藥,就買去痛片、撲熱息痛啥的就行。”馬隊長邊說邊把介紹信給開好。

    “買多少錢的?”葉爹又問了一句。

    “二三十塊錢的,大老遠的總不能就買十片二十片。”想想又補充了句,“要是有別的好藥也可以買點,別超過五十就成。”

    葉爹將介紹信收好,心裏有數了。

    在裝肉的時候大家廢了不少心思,主要是怕檢查,是的,火車站有巡警,車上也有乘警,他們都會抽查的。

    特別是那些行李多的,因為防止投機倒把。

    葉冰獵到兩頭野豬,除去送人的都熏了,一百多斤呢。

    因為肉都是一條條的,幾個放在一起,用麻線纏起來,這樣肉皮都衝外,再用鹿皮一裹,放進尼龍袋子,即可以少占地方,袋子上也不容易看出來。

    袋子最上頭放個破棉襖,以防萬一。

    這也是他們太過小心了,火車上大包小包的有的是,有的人臉盆、暖壺都帶著,因為不好買。

    再說他們通過孫組長買的臥鋪,到時候把兩個尼龍袋子往床底下一塞就好了。

    葉家一行人抱著兩個大尼龍袋子,還有個暖壺進了候車室,他們昨下午到的哈市,在招待所住了一晚上,所以今天上午來的很晚,掐點來的。

    葉冰打量了一圈,這個候車室可比縣城那個好多了,又大又幹淨。

    昨晚住的招待所也很好,有燈,這東西太神奇了,她曾經在縣城也看過,但沒這麽近距離,所以機會難得,她背著楚喆摸了一把,有些燙。

    後來楚喆還帶她認識了淋浴,還有怎麽用廁所,隻要一拉繩就幹幹淨淨了,簡直太方便了。

    她家人都有些著迷,楚喆就平常多了,看來決定出來開拓下眼界是對的,要不然她就要成為井底之蛙了。

    沒坐火車之前楚喆給她講過,靠蒸汽機帶動有很多輪子,跑起來“哐噔哐噔…”的,能拉很多人。

    可是她第一次看到她還是被震撼了,太長了太大了,等被楚喆拉著擠了上去,她才緩過神來,如果寧朝有這利器,那運送兵員、糧草得多快,敵人還沒準備好,她們就打過去了。

    從縣城到市裏要坐八個多小時,到了市裏已經快天黑了,他們帶了不少吃的,也不用再買,直接去找了個招待所,因為明天還要去火車站,他們也沒走遠,就去了附近的招待所。

    “想什麽呢,檢票去了。”楚喆拉拉冰冰,這有什麽好看的,等到了上海再看。

    “還有沒有去天津的旅客,趕緊檢票,要發車啦!…”檢票口的工作人員大喊。

    葉爹娘有些著急,“快走,快走,來不及啦。”

    “叔嬸,趕趟呢,不用跑。”他帶著手表,有點的,早了也是在站台上等。

    他們家兩個尼龍袋是這樣分配的,葉冰娘拿一個,葉爹和葉冰(葉冰當然是主力)拿一個,葉小哥哥拿暖壺和兩個水壺,楚喆被吃的,他們身上還有小包,裏麵有毛巾、牙刷、牙膏和雪花膏之類的零碎。

    所以說出趟門挺不容易的。

    因為時間緊急,他們在上車時並沒有遇到檢查的。

    到了車上大家不約而同鬆口氣,這次因為是長途,買的是臥鋪,兩個下鋪,兩個中鋪,一個上鋪。

    因為是挨著的,一個小隔間隻有一個外人。

    葉冰選擇了上鋪,楚喆就選了離他最近的中鋪,下鋪是葉爹娘的。

    這個時候的火車臥鋪很小,也沒有護欄,就是腳蹬也沒有的,所以想要上去也很費勁的。

    不過這難不倒葉冰她們,都是練過的。

    等車要開動了,來了個年輕姑娘或是小媳婦,應該是剩下的那個上鋪了。

    楚喆瞄了一眼,就繼續和冰冰說話,“要喝水麽?暖壺來之前在招待所灌滿了。”

    “不喝。”她出來也是喝了的。

    “我去把凍梨歡上,在火車裏憋屈容易上火,吃梨敗火。”他們帶的東西可全科了。

    葉爹趕緊出聲,“別下來了,我去。”

    這個小姑娘古古怪怪的,想說啥又不說,站他這不動彈,要是被媳婦誤會了咋辦。

    惹不起他還是躲躲。

    葉冰娘看到這個女的坐到了孩他爹的下鋪,也沒吱聲,之前小喆也和他們講過上下鋪的好處和不好的地方。

    下鋪不用登高,但是會有點髒,因為上鋪要借力得踩著。

    有時候上鋪吃飯喝水也會坐下鋪,這都是大家夥出門互相行方便的事兒。

    等葉爹端一鐵缸子凍梨回來,就看到座位被坐了。

    “那個同誌,這是我的座位。”他可沒膽子和她坐一起。

    小姑娘抬眼看看他,臉色發紅,輕聲細語的說了句,“大哥,我上不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百·度了下七十年代火車臥鋪,太特麽危險了,就我睡覺不老實的,住上鋪請等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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