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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那會兒宋辭為了救治寶親王胤衸在康熙帝麵前施展了無上神通之後,她的溫泉莊子附近就多出了許多奇怪的人。

    譬如外地遷來的行商、投親不成的乞討者、每日進山打獵卻經常空手而回的獵戶、迷路的大家千金、借用茅房的小家碧玉,千般借口種種偶遇看得宋辭眼花繚亂。

    好在這些人識趣,也有可能是幕後的主子怕死,並不敢真的打擾她,隻是忙壞了周圍的農戶,每日裏接待這些千奇百怪的客人。

    也有那些出手大方的,在得到哪怕丁點關於莊子主人的消息之後,隨手賞出幾兩碎銀子,倒讓這些老實本分的莊戶人過了個好年。

    尤其是宋辭先前提起的劉姥姥一家,因為板兒年幼,吃多米皮糙糧熬壞了腸子,每次出恭都疼得直哭。

    與啞婆子熟識的劉姥姥為了外孫子特意上莊裏求了點蜂蜜,好給板兒潤潤。

    沒想到被城裏路過的老爺知道後,硬是花一百兩銀子將那剩下的小半罐蜂蜜買了去,唬的劉姥姥慌了神。

    她不敢獨留這麽多銀子,摘了些新鮮瓜果揣著錢去莊子裏謝主家。

    等啞婆子將人領進來又說明詳情,宋辭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板兒當初不過是小兒便秘,喝點蜂蜜就好了,宋辭連林如海都隻給了普通泉水,又怎麽會在外人身上下這麽大的功夫。

    倒是那個所謂的老爺怪有意思的,也不知是哪位皇子阿哥的人,尋摸點東西就當成寶貝搶走了,豈知真正的養生泉水早在他們皇阿瑪手裏,何必舍近求遠出來瞎碰。

    安撫了心慌意亂的劉姥姥,讓紅葉又送了兩罐蜂蜜給她壓驚。

    老太太臨走前宋辭還特意告訴她,要是有人來買隻管賣,多少錢都自家收著,留著買地使或是幹別的都行。

    劉姥姥千恩萬謝地走了,宋辭隨後讓蜜蜂小分隊出去打探,果然看見買蜂蜜的人進了一處皇子府。

    既然結果在意料之中宋辭就不再關注,總歸是他們非要強買的,吃不出效果難道還要回來怪賣家不成?料他們也不敢在莊子附近撒野。

    這就是宋辭特意在康熙帝麵前露出真容、留下住址的原因,最關鍵的環節都鋪墊好了,她幹嘛還要繼續委屈自己,即是頂著仙子的名兒,就該拿出仙子的氣派來。

    連人世間至尊至貴的帝王在宋辭麵前都謹言慎行,別人誰還敢甩臉子給她看?憑的又是什麽依仗?

    所以底氣十足的宋辭在薛寶釵脫口喊出香菱兩個字時隻是微微一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依然和林妹妹一起陪在封氏身旁待客。

    京城就這麽大點,她早知道會和薛家人碰上。

    以前是不得不低調,現在隻盼著薛家自己識趣,否則多得是人想找機會賣人情給宋辭。

    一直跟在薛寶釵身後的史湘雲見她不住往林夫人身上看,好奇的問道:“寶姐姐,你在看誰?”

    薛寶釵搖搖頭,慢聲說道:“我好像看到了一個故人。”

    史湘雲聞言也跟著看過去,“你說的是林姐姐嗎?小時候我去老太太那也常見她的。”

    “不是她,我知道林姑娘。”

    薛寶釵又問道:“你可知道林姑娘身邊的那位是誰?就是眉間有一顆胭脂痣的姑娘。”

    “你問的是她啊,”史湘雲扭著發辮毫不在意地說道:“她原和我是一樣的,也是無父無母,不知怎麽攀上了林夫人認下幹親,姓什麽我忘了,隻記得好像是叫英蓮,和林夫人一起從南邊過來的。”

    “南邊來的?”薛寶釵斂眉呢喃這四個字,呆滯在原地。

    史湘雲扯了扯她的袖子:“寶姐姐,你說的故人可是那個英蓮?”

    “不,是我認錯了,”薛寶釵連忙否認,“好了,待會兒也該開席了,咱們去太太那兒。”

    心思單純的史湘雲答應著走在前麵,並沒看到薛寶釵瞬間沉下的麵容。

    認錯?她忘了誰也不會認錯那張宛如索命惡鬼的俏臉。

    不說所謂的英蓮樣貌和原先還有三分相似,隻是那顆殷紅的胭脂痣,薛寶釵就永遠不會忘記,更何況當初她還親自拉著那姑娘的手起了名字。

    香菱,好一個香菱!

    當初不是為著她,哥哥薛蟠又怎麽會害上人命,最後落得死無全屍的下場。

    薛寶釵始終忘不掉哥哥死後自家孤兒寡母遭受的磨難與非議。

    官家逼迫、族人逼迫、掌櫃逼迫,層層重壓下來,薛家的天仿佛一下子就塌了,甚至連金陵城裏的大大小小熟知內情的人家全都用異樣的眼神盯著她們母女。

    皇商的差事沒了,選秀的資格也沒了,母親整日裏隻知道落淚。若不是京裏還有舅舅姨媽做主,僅剩的家財還不知要落到誰的手裏。

    這樣艱難的處境,若是換個氣勢弱的恐怕早就一根繩子吊死了,可她薛寶釵偏要活著!

    她要活著看到薛家恢複往日的榮光,她要活著看到欺淩她們母女的人是何種下場,她更要活著看到將薛家至於萬劫不複之地的罪魁禍首抵命!

    當初判死人犯的賈雨村在哥哥下葬的時候就因為牽涉巫蠱魘勝之事被收了監。

    隻剩下個香菱,好像原本就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現在又鑽了回去,傾盡薛家之力找了這些年都不見一點蹤跡。

    沒成想直到今日,竟在林家的喜宴見著了她。

    薛寶釵緩緩吐出心中的鬱氣,既然人找到了,不管她現在是香菱還是英蓮,是林夫人的義女還是皇親貴胄,總該給薛家一個交代。

    薛大姑娘存著滿腹心事也沒心思吃飯,隻暗暗想著回去後定要和母親商量如何料理香菱的事。

    倒是賈家幾位姑娘難得出門做客,來的還是林妹妹(姐姐)家中,各個喜笑顏開,悄悄聚在一起說著話。

    宋辭也被林黛玉拉著過去,認識了賈家三春和史家大姑娘。

    宋辭對這些女孩子沒什麽想法,她們平時雖然是金尊玉貴的養著,在家裏卻說不上話、做不了主,哪怕誌氣再高,也隻有這十幾年的好日子可過。

    就像三春中脾氣最軟弱的迎春,從不敢與人置氣,凡事能忍則忍,最後還不是被大老爺換了五千兩銀子了事,死在中山狼手裏。

    還有和親的探春、出家的惜春乃至淪落風塵的湘雲,雖然性格上各有缺陷,終歸瑕不掩瑜,之所以淪落於此,不過和英蓮一樣是為了成全這出紅樓大戲罷了。

    既是同病相憐,宋辭臉上的笑容也真切了些,再看向年紀最長的賈迎春,靈機一動想起了同樣不得善終的柳湘蓮。

    賈迎春性子好,人長得也不差,要是能嫁到柳家,豈不是比嫁給暴虐的孫紹祖強百倍,至少柳湘蓮是做不出打老婆的事情。

    至於賈大老爺就更好打發了,他原先能為五千兩銀子賣了女兒,現在給他一萬兩,還不上趕著送女兒出閣?

    想到這裏,宋辭決定今晚就派出偵查小分隊打聽柳湘蓮的下落,一找到人就想辦法讓他上門求親。

    免得將來遇上尤家姐妹,平白惹了一身髒。

    這邊兒宋辭正打著歪主意,那頭散席歸家的薛大姑娘徑直去了薛姨媽屋裏,說了香菱的事。

    薛姨媽氣得拍著桌子哭道:“喪門星投生的冤孽!害死了我兒,她倒攀上了高枝兒,越發得意了!我的蟠兒啊,早知道有今天,打死我也不會讓香菱進門!”

    “媽別隻顧著哭,”薛寶釵扶著母親勸道:“如今她搖身一變成了林家義女,咱們又寄住在賈家,不管如何料理,也該和姨媽說一聲才好,免得親戚間生分了。”

    “是這麽個道理,”薛姨媽淚也不擦,一路哭著來到榮慶堂正廳,衝正在和王夫人說話的史太君哀哀泣道:“老太太,求老太太做主啊!”

    “這是怎麽了?”史太君嚇了一跳,“還不快扶住你妹妹!”

    王夫人上前攙著薛姨媽坐下,“好好的怎麽哭了,寶釵,是你惹著你娘生氣了?”

    薛姨媽緩了口氣,“與寶丫頭不相幹,是為了我那苦命的兒子!”

    史太君一聽是薛蟠的事,臉上的焦急之色淡了些。

    王夫人雖恨外甥不爭氣,卻不能讓妹妹再失了臉麵,隻勸她慢慢說。

    薛姨媽一麵哭一麵將事情來龍去脈說出來,“不怕老太太笑話,我也知道蟠兒那孽障上不得台麵,可我們總歸母子一場,他投到我身上,疼了這些年,不能讓他不明不白地死了!”

    賈母聽過之後點點頭,“你說得對,那丫頭當初我在林家見過,口舌厲害的很,連鳳丫頭那麽霸道的人都沒占到便宜。”

    王夫人也沒想到其中還有這番緣故,衝妹妹問道:“怎麽早沒聽你說起過?”

    “蟠兒的事終究不太光彩,我又哪來的臉麵麻煩親戚們,隻能自家偷偷地找。”

    薛姨媽緊緊握住王夫人的手,“現在好容易見到了人,卻成了林家的親戚,我們想去找,又怕傷了老太太和林家的情誼,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這才求到老太太頭上。”

    王夫人為難的看向賈母:“老太太,你看這事該如何是好?”

    “嗨,這有什麽可煩惱的!”

    全程聽了個遍的王熙鳳忍不住說道:“這丫頭不過是林家義女,若果真來曆不明,恐怕連林家太太都是蒙在鼓裏的。不如讓人給林妹妹下帖子,隻說姑娘們要還席,讓她把那個丫頭帶來。若寶釵認錯了,咱們隻當親戚間說話;若找對了人,到時自有辦法打點林家。”

    “鳳丫頭的主意好!”

    賈母笑著點點頭,“這事就交給你料理,隻是別太急了,稍緩兩天,也免得別人疑心。”

    薛姨媽亦是跟著欣喜道:“還是老太太會調\教人,養出鳳丫頭這麽伶俐妥帖的性子!”

    主意已定,一屋子女人都安下了心,隻等著正日子請人上門。

    作者有話要說:

    宋辭: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好歹悠著點啊!

    薛姨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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