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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避免製造靈異事件引起恐慌,徹底隱形的宋辭隻能舍近求遠地使用扶梯一步步走向底層。

    這時候的病院還有很多探訪病人的親朋好友,躲開他們也頗費了一番工夫。

    穿過熟悉的診療區,宋辭再次遇到了曾經照顧自己的漂亮護士may,她正在好脾氣的哄著一個雙眼呆滯的失魂病人。

    may端詳著手裏的紙板笑得溫柔,“畫的什麽啊,頭這麽大的,不如就叫你大頭仔!”

    此時正與二人擦肩而過的宋辭聽見最後幾個字心裏猛一激靈,下意識扭頭看向那張空無一物的畫紙。

    雜誌架子上的一疊報紙突然無風自起,急速卷動翻閱著發出了一連串的怪聲,“嘩啦…嘩啦…嘩啦…嘩…啦…嘩…啦嘩…啦…來…來…啊…啊…啊啊啊啊……”

    停留在這一區的醫護人員和訪客全都莫名地注視著杵在兩麵牆死角間的木質三角架,隻有隱秘在其中的宋辭緊了緊領口,快步走出大樓。

    原本月朗星稀的夜空不知何時堆起了厚厚的雲層,陣陣狂風呼嘯而來席卷著地麵的落葉吹得搖曳的枝幹颯颯作響。

    正門前麵的噴水池突然翻滾湧動不停,一道道水流雜亂無章地朝著同一個方向噴湧而去。

    就在水流落地的一瞬間,風突然停了,“轟隆隆”一道驚雷過後,陰暗厚重的雲層開始灑下淅瀝瀝的小雨。

    雨勢雖然不大,可落在身上總有一股子說不出的寒氣逼人。

    “看來不光是天要留客,鬼也要留客啊……”

    順著腳下蜿蜒伸展的水漬,宋辭將手伸進挎包裏緊緊握住那柄小劍,緩緩走進封閉已久的報廢荒樓。

    不知怎麽搞的,本應該緊鎖在外門上的粗大鎖鏈隻輕輕一拉就脫落下來,好像是主人早就提前為客人留門一樣。

    宋辭順手將這道鐵鏈扔在台階上,將貼滿舊報紙的玻璃大門拉開。

    整個大樓一片死寂,不論朝哪個方向看去都是黑洞洞的重影。

    掏出一顆月光石握在手心,宋辭朝著老鬼提供的手術室樓層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注定的,出事那層的樓號也邪得很,剛好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四字。

    柔軟的榛樹鞋踩在地上悄無聲息,可她總覺得在光暈照不到的地方好像匍匐著什麽東西似的。

    一層,兩層,三層,徒步行走在黑暗中的女孩終於來到了事發地點。

    宋辭剛剛在走廊盡頭站定,頭頂的日光燈泡猛不防地發出了吱吱的聲響,忽閃著幾下就一盞盞由近及遠地亮開了。

    雖然看似有了光源,可宋辭還是緊緊握住那顆月光石不動。

    就在這兩相對峙、互相比較著誰更有耐心的一刻,最遠處的日光燈管忽然滅了。

    一盞,兩盞,三盞……深不見底的暗夜侵襲而來,很快就將那塊瑩瑩的發光體吞噬在黑暗中。

    萬籟寂靜中宋辭輕輕闔上眼睛努力辨別著走廊裏的異動,可是除了她自己的微弱呼吸聲,什麽也沒出現。

    忽然有道雪白刺眼的投影如同幕布一樣映射在了盡頭對麵的牆體上,緊接著一道道的黑影紛雜而至,扮演起了另類的皮影戲。

    隨著黑影的擬人動作越來越真實,斑駁的光影中傳來了另一段男女交雜的急切話語聲。

    “產婦沒氣了!”

    “別管她了,先救孩子!”

    “快,已經看見頭了!”

    “啊!這是什麽!怪物啊!”

    “走啊!走!這裏沒你的事,快走啊!”

    雜亂無章的腳步聲驚叫聲過後,光幕猛地熄滅幾秒鍾後再次上演了另一出劇目。

    比起先前的黑白映像不同,這出劇一開始就是彩色布景板。

    一個穿著紅衣服的長發女人保持著折疊的姿勢靜靜地趴在密封鐵籠子上,偶爾吐出兩句呢喃細語,“寶寶乖,媽媽會一直陪著你的……”

    若有若無的嬰兒哭泣聲慢慢擴散開來,在漆黑的靜夜中格外滲人。

    鏡頭角度幾次變換,全都是鐵籠子的空隙和不知麵目的紅衣女人,還有隱約透出蔚藍天空的樹蔭。

    就在宋辭以為這出劇目會以此種平淡無奇的方式結束時,畫麵中突然出現了八個背對著陽光的詭異陰影。

    沒人能看清他們的真實麵目,可是那些人身上的暴虐戾氣卻透過幕布撲麵而來。

    “砸,砸死這個怪物!”

    “打啊!使勁打!”

    “打死他!”

    “去死!魔鬼!”

    “哇啊啊――哇啊―”

    嬰兒的哭泣聲越來越弱,鮮血隨著傾落的石子飛濺而出,漸漸染紅了雪白的幕布。

    隱隱約約明白了那個母親重新回到醫院的真相,宋辭不忍再看下去,可是遠處的投影牆卻發出了“噗通”一聲好似砸在耳邊的悶響。

    不知何時變得一片血紅的牆體突兀地出現了一個深坑,一大一小兩個匍匐暗影動作遲緩地伸展著僵硬的軀體,詭異離奇的的姿勢散發著濃鬱的恐怖氣息。

    “嗚啊――哇――”

    熟悉的嬰兒哭泣聲回蕩在陰暗的走廊裏,配合著鼓動窗戶的風聲激得宋辭心底激靈一顫。

    “唰唰唰……”

    穿著紅色長裙的女人一步一步向前逼近,緊隨其後爬行在地上的是一個血肉模糊的巨大肉瘤。

    “這真的是一個嬰兒嗎?”

    有幸看清孩子真麵目的宋辭終於明白了阿英口中的怪物是什麽概念,她舉起手中的小劍直對著戾氣深重的母子,“如果你們真的需要我的幫助就別再往前走了!”

    女人稍微停住了腳,抬起一張麵目慘白的臉。

    比起寫字樓裏的白衣女人,這才算是一張真正的鬼臉,因為上麵就像蒙上了一層白布似的什麽都沒有。

    不自覺地聯想到方才的背景幕布,宋辭突然覺得從骨子裏透出一陣惡寒。

    見那對母子還算老實地站在原地,她從挎包裏拿出一個香爐擺在地上點燃三隻香,“相見就是有緣,看你們上輩子那麽慘的份上我也不忍心再怪罪什麽,有話可以直說,隻要在能力範圍內我會盡量試著幫助你們完成心願。”

    鑒於對麵那兩鬼已經有了吞噬同類的前科,宋辭也不願再給他們增加實力,隻是簡單燒了幾張黃表紙意思一下。

    紅衣女人慢動作一樣緩緩抬起胳膊,用蒼白冰冷的食指點向虛空中的方向,執拗地不動。

    宋辭好半天才明白她的意思,遲疑著伸出指尖輕輕觸碰上去。

    在兩指相接的那一瞬間她仿佛靈魂出竅似的渾身猛地一震,天旋地轉間猶如重新投胎一樣附身到了另一個女孩子身上。

    這個年僅二十歲的美麗姑娘叫做潔,出生在大馬的富裕商人家庭,在環港旅行時與見義勇為的坤一見鍾情,隨即私定終身。

    結果不等兩人突破家庭的阻礙再度相守,遠在香港的坤就死在了一出交通事故中。

    癡情的潔不願與愛人陰陽相隔,求神問卜之後找到了世代傳承的神婆幫忙,為二人締結冥婚。

    成婚不久潔有了身孕,神婆知道這是個不詳的孩子,多次勸說潔打掉他。

    可是欣喜於愛人以另一種方式重新回到自己身邊的女孩怎麽肯放過這次機會,獨自躲藏到胎兒成熟才掙紮著入院生產。

    結果就像神婆預料的那樣,這個依靠鬼氣孕育而出的孩子不但出世就克死了母親,連嬰兒本身也因為嚴重畸形被當做怪物圈養起來,最終死於異教徒的刑罰。

    這一幕幕悲慘的往事看起來短暫,可是宋辭卻如同找不到出路的迷茫之人一樣困守徘徊在裏麵。

    在那漫長而又短暫的人生之中,她曾經無數次遇見在海邊擁抱親吻的青年愛侶,旁觀含著眼淚和牌位拜堂的紅衣新娘,焦心在產房內傾力掙紮想要搏出一條生路的母親,最後也親眼目睹了那個嬰兒被活活用石頭砸死的慘狀。

    “夠了!”

    午夜十二點的鍾聲敲響,宋辭終於衝破束縛睜開了雙眼。

    擦掉悲痛中無意識流下眼角的淚水,她緩緩張開幹澀的雙唇,“我說過會幫你,為什麽非要用這種方式讓我感同身受?多一個人痛苦對你來說又有什麽意義?已經發生的事情再也不能挽回了。”

    紅衣女人無聲無息地吊在原地,連嬰兒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肯去投胎?你自己不甘心總要給孩子留條生路走!” 宋辭再次逼問道。

    紅衣女人的裙擺微微蕩了蕩,一股股鮮血順著她的腳尖淅淅瀝瀝淌在地上,借著滿地的灰塵浸出了一個歪歪曲曲的九字。

    “你要九個人?可是當初害死小孩的是八個人啊?”由於先前的靈魂附體,宋辭很容易就看出了女人想要表達的意思。

    在旁邊寂靜無聲的大肉球突然張開血盆大口哇哇怪叫出聲,抬起手掌朝著九字最先落筆那一點拍去。

    “你要找最開始那個人?”

    宋辭思索片刻之後茅塞頓開道:“你真正要找的是撞死阿坤的那個司機?他還一直沒有落案是不是?”

    紅衣女人仍舊沉默不語,可是走廊裏的窗戶卻突然被一陣狂風吹開了,不停發出碰撞的回音。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那個人造成了所有不幸的開端,所以你不肯放過他,想要他也嚐嚐一無所有的滋味。”

    作為一個資深墊腳石,宋辭當然能夠理解女人心中的執念,換做任何人落到阿潔的境地恐怕心中也隻剩下報仇兩個字。

    “阿坤死的時候沒有看見凶手是誰,所以你們才一直找不到他?”

    這兩個鬼隻要求找第一個人,說明另外八個恐怕早就為當年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了,隻有最開始的那個悲劇源頭肇事逃逸才能夠始終逍遙法外。

    或許他們母子一直守在醫院也是為了能夠遇見仇人,雖然這種幾率低到微乎其微,可對於本土幾百萬人口來說,想要找一個連麵目都沒見過的司機太難了。

    聽完虛空中的問話,嬰兒沾著母親腳底板下麵的血漬,在地上畫出了一盞極其耀眼的車前燈。

    雖然整個燈體都是刺目的紅,可宋辭卻深深體會到了阿坤在轉身那刻的茫然和哀傷。

    “能發出這麽刺眼的燈光,一定不會是小型的私家車。”

    宋辭蹲過去用一張白紙拓印下了整個車燈印記,“我認識一些警方的朋友,會讓他們幫忙找一找三十年前整修過的大型貨車,或者看看有沒有突然無故轉行的司機。”

    那種欠下人命債的司機雖然僥幸逃開了法律的製裁,可是未必有膽子繼續開車上路,搞不好就能從買賣車輛的記錄中找出點線索。

    她正低頭把吹幹的拓紙折好,忽然覺得有一縷密密麻麻地頭發從額頭前麵垂了下來,不偏不倚地擋住了眼前的光亮。

    剛要伸手去將搗亂的碎發撥弄到耳後,宋辭突然間回想起黃嘉敏這具身體的頭發早就被黃耀祖剪成了短發,又哪來的頭發可以飄下來!

    “……謝謝你。”

    自帶詭異音效的暗啞回聲飄蕩在風中,倒吊在房頂的紅衣女人說出了顯靈之後的第一句話,緊接著又往驚慌失色的小女孩手裏塞進了一綹濕淋淋透著血色的頭發,“找,燒……”

    感受著手中粘膩的觸感,宋辭朝著那母子倆消失的方向恨恨地揮了下拳頭,“留下點信物而已,用不用搞得這麽驚悚!”

    咬牙將這份特別的傳遞工具鎖進密製的鐵盒裏,宋辭拔腿跑出了這棟在她心裏留下濃重陰影的廢樓。

    鬧市區霓虹閃爍,對大多數人來說此時的夜生活不過才剛剛開始。

    在人群擁擠的街頭站了好一會,吹散一身陰氣的宋辭抬手撥通了直屬上司的電話,“黃sir,有個從天而降的大case,不知道雜物科有沒有興趣接手?”

    作者有話要說:

    宋辭:......渣作者已經和妹紙們一起移民到了沉默是金國。

    還好女俠們沒有拋棄我。〒▽〒

    讀者“小兔”,灌溉營養液 +1 2017-09-27 18:04:23

    讀者“倩倩源源”,灌溉營養液 +1 2017-09-27 11:32:07

    讀者“板凳子”,灌溉營養液 +1 2017-09-27 11: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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