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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思危的眼前陷入了一片漆黑, 再次恢複光明的時候,發現周圍的景色一變,從山巔之上的三十三重天, 到了無盡碧波海洋。
他抬起眸子,望向遠處。
水麵一望無際, 隻能看見一條細細長長的白線,將天空與海洋分割開來。
平淡無波的海水之下,似乎隱藏著詭異凶險的漩渦。
周思危釋放出龐大的神識, 想要去尋找這方世界的邊境,可是將最後一絲神識都釋放出去後,還是沒有發現這裏的出口。
周思危的眉心微微皺起, 目光環視了一圈, 忽地轉過了頭。
距離他背後一步之差的,是一麵潔白的牆壁。
周思危朝著牆壁邁出一步,伸手手指撫摸上, 手感光滑, 形狀是彎曲的弧形,與其說是牆壁, 不如說是一麵瓷磚燒製而成的——瓶壁?
這是寶瓶自成的一方世界。
得到了這一個結論後, 周思危的指節用力, 想要破開這一層看起來薄如紙片的牆壁。
可是這一麵牆壁看起來脆弱, 可無論麵臨什麽樣猛烈的攻勢,都無法在上麵留下一絲絲的痕跡。
周思危停下了動作。
他的雙眸注視著麵前的阻礙,氣息下沉, 手持困龍劍在牆壁上劃出了一個弧形。
淩厲的劍鋒撞了上去,隱隱發出一聲龍嘯。
兩者相觸之處,爆發出了一陣強烈的波動,狂風掀起了周思危的發絲,擋住了雙目的視線。
時間仿佛停住了片刻。
隨後,牆壁之上亮光一閃,將這一劍的威勢全部反彈了回去。
周思危承受了這股衝擊,連連倒退,踩起了無數水花。
剛剛濺起的水花落入水麵之中,泛起了陣陣漣漪,其中有一點正好落至了他的眉心,從鼻翼處緩緩滑下。
一直退了十步之後,周思危才勉強停了下來,仰起頭看向了不遠處的牆壁,就算是剛才那一劍,都無法破開這道屏障。
他垂下眸子,看向了握著劍的手指,整條手臂還在顫抖。
是他的修為不夠,還是這方世界沒有出口?
就在周思危陷入沉思的時候,一道波浪劃過了水麵,無聲無息的遊了過來,在身後留下一條長長白浪,看樣子是一個隱藏在水底下的生物。
而周思危一無所知,依舊背對著廣闊無際的海麵。
就在白浪即將到達周思危身後的時候,一道瘦長的黑影從海浪之中一躍而出,帶起了一連串晶瑩剔透的水花。
這個生物通體漆黑,身體狹長,背部帶著兩片羽翼。此時躍出海麵,魚鰭繃緊張開,帶動這個身軀如閃電一般襲來,它的嘴部在半途中大張,布滿細密牙齒的口中竟然發出了嬰兒的哭泣聲。
若是被它咬上一口,必定會身首異處。
在如此近的距離,如此快的速度之下,根本不可能反應過來!
海中生物的眼睛中閃過一抹人性化的喜悅,期待著品嚐食物的味道。
冒著海腥味的牙齒重重的合下,可是海中生物並未感受到口腔中有鮮血的味道,它遲疑了片刻,重新落入海水中。它望向了海麵上,眼珠子轉了轉,以它的智商,根本無法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
怎麽到口的食物跑了?
海中生物的尾巴抬起,拍起了一陣水花,它看了一圈,終於找到了食物在什麽地方了。
可是一道白光在它的眼中徐徐劃過,隨後它感覺到了身體上傳來撕裂的疼痛,它隻能看見一灘青紅色的血液在身側漫延。
怎麽回事?
海底生物費力的扭過了頭,看到了自己的一半身體緩緩的沉向了水底。
原來……它已經死了。
海底生物發出了最後一聲嬰兒啼哭,意識就陷入了黑暗中。
周思危走到了海底生物的屍體旁邊。
這個生物長得極為詭異,根本看不出來是什麽品種。
他看了一會兒,伸出了困龍劍,在這具屍體的截麵處勾出了一件東西。
周思危從劍尖上取了下來。
這是一塊刻著古樸花紋的碎片,小指粗細,不知道是什麽材質,落入手中的時候傳來冰涼涼的感覺。
雖然是從海底生物的屍體中取出的東西,卻沒有沾上一點血腥。
周思危摩挲著碎片表麵,猜測著:“這是……離開這裏的鑰匙碎片。”
既然這一個海底生物的身體中有鑰匙碎片,那麽,其它碎片也應該存在於什麽生物的體內。
周思危收起了這塊碎片,提著困龍劍走向了海麵之中。
還沒走上幾步,就有一個奇異生物躍出了海麵,身軀龐大,幾乎是遮天蓋日的撲了下來。
可這個奇異生物看起來聲勢浩大,可是實力不過是與周思危高上一線。
周思危與它搏鬥了了一陣,將它斬殺於劍下。
當周思危從奇異生物的體內取出一個碎片後,突然察覺到了這方世界不對勁的地方。
太奇怪了。
如果換位思考,周思危將敵人困入自己的小世界中,必定第一時間降下無數法決湮滅對手,就算不能無法湮滅,也要將其鎮壓。
可現在周思危被困於寶瓶空間,那位南明仙君卻放任自由。
他口中雖說是“鎮壓”,但這方世界仙靈之氣充裕,到現在為止並未遇上什麽危險,就算是這些體內蘊含鑰匙碎片的海中生物,都隻比周思危的修為高上一寸。
不像是鎮壓,反而更像是……磨練?
周思危沉吟了片刻,把這個疑問壓在了心裏,繼續向前走去。
如他所料,無論是遇到什麽樣的生物,修為全都勉強能夠壓製他。
不至於讓他葬身於海底生物的腹中,又不會被他輕易斬殺。
經過一場場的搏鬥之後,周思危已經可以摸到突破的門檻,隻差一步就能突破至神君境。
冷冷的劍光閃過。
一道龐大的身影轟然倒下,掀起了百尺海浪,附近的海麵上全都浮現了一縷縷的血紅。
周思危收劍,將所有碎片都拚湊到了一起,於手中形成了一個鑰匙。
於此同時,一碧如洗的天空上隱隱透露出了一股黑霧。
這是天劫即將降下的征兆。
由於周思危身處另一方世界中,天劫無法尋找到他的所在處。但隻要從這方世界中出去,便立刻會降下萬頃雷霆。
周思危張開了手掌,那枚鑰匙冒著瑩瑩光芒,從他的手中漂浮而起。
他聽見哢嚓一聲,整個世界猶如被打破的白瓷,平白裂開了蜘蛛網般密集的縫隙,隻需要輕輕一碰,就會立刻分崩離析。
周思危的手指觸碰上的麵前的一道縫隙。
這一方世界瞬間化為了無數碎片,劈裏啪啦的落下。
伴隨著刺耳的聲響,周思危好像聽到了兩個人在交談的聲音。
一個是江容易。
另一個是……南明仙君。
他們在說什麽?
周思危從世界倒塌的聲音中努力分辨,但還是隻聽到零星幾個詞語。
雖然不知道他們在交談什麽,但從語氣中可以得知,他們兩個人應該是相熟之人。
怎麽可能,江容易明明是與他一同到仙界的,並沒有機會接觸到身為四方主宰之一的南明仙君。
難道,容易有什麽事情瞞著他?
“這就是你說的放水?”江容易盯著方南明手中的寶瓶,說出的話像是硬生生擠出來的,帶著絲絲寒意。
方南明下意識的轉頭看了過去:“啊?”
“給我。”江容易生怕發生什麽意外,朝著寶瓶伸出了手。
方南明側過身,躲開了江容易的手,口中說著:“不行。”他頓了頓,“這樣的話,就和我的人設不符合了。”
怎麽還在糾結什麽人設!
江容易的動作停頓了片刻,額前一縷發絲搖晃了一個弧度,然後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長長的紅袖留下了一道殘影,再次出現時到了方南明的身後。
他的左手搭上了方南明的肩膀,右手抓向了那個寶瓶。
可惜方南明的速度更快,根本沒讓江容易接觸到他手中的寶瓶。
江容易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近在咫尺的寶瓶離他原來越遠,他咬了咬嘴唇,伸到一半的手臂轉開了一個弧度,轉而抓向了方南明的手臂。
當然方南明不會這麽容易讓他得手,腳掌一轉,抬起手臂擋住了江容易的手掌。
兩人於瞬息之間至少交手了數次。
在台下的人看來,一人紅衣一人白衣,交手的動作太過迅速,導致修為不夠的人隻能看見空中畫出道道殘影。
有人不解的問:“他們是在做什麽儀式嗎?”
旁邊的人搖了搖頭:“看樣子不像啊。”就算是修為不足以看透台上二人的招式,但也能感受到他們並不是在玩鬧,而是確確實實的暗含殺機。
“不是……婚禮嗎?”離得最近的人迷茫的眨了眨眼睛,剛剛一道勁風從他麵前劃過,若不是他躲得快,怕是要留下傷痕。
方南明將下方的疑惑收入耳中,指節一扣,抓住了江容易的手腕,低聲道:“別鬧了,我們繼續。”
“誰和你繼續?”江容易動了動手腕,想要掙脫,可是兩人之間的修為懸殊,一旦方南明用了真正的實力,他根本不是對手。
江容易隻能放棄,“快點把人放出來。”
“打不過我,放出來有什麽用?”方南明徑自說道,“還是再等等——”
他的話中途止住,目光飄向了浮在他手掌心的寶瓶。
寶瓶正在顫抖,光滑瑩潤的表麵竟然悄無聲息的破裂開了無數道縫隙。
方南明的手掌一翻,寶瓶就飄落在不遠處,隻見寶瓶的震動更加劇烈,片刻後聽見“砰”的一聲,寶瓶在半空中碎裂。
碎片伴隨著水珠朝著四麵八方崩裂,彌漫起了一層水霧。
還未等水霧平息下來,方南明就看見了一道劍光直直朝著自己過來,他鬆開了握著江容易的手,手腕一推,將人推到了安全的地方,隨後這才抬眸望了過去。
水霧朦朦。
先是從中顯現出了一隻指節分明的手,之後才是握劍的人。
周思危的目光穿過水霧,如同夜色般暗沉的眸子直指著方南明,他渾身上下都濕漉漉的,一頭沾濕了的烏發緊緊地貼在了身上,更顯得麵容冷峻。
隨著他的現身,萬裏晴空突然烏雲密布,裏麵翻滾著深紫色的雷霆,似乎下一刻就要降下。
有人發現了天空中的異象,急急喊道:“是誰在渡劫!”
這一嗓子傳遍了整個空間,聽見這句話的人紛紛退後。
天劫可不管渡劫的是誰,隻要是站在劫雲的範圍內,就會無差別的降下雷霆。
不到三個呼吸的時間,原本擁擠的人群就已經變得空蕩蕩的了。
一片落葉飄下,還未落到地上,被手指粗細的雷霆劈成了焦黑的粉末。
現在隻有三個人還站在劫雲的下方,不、準確的說是,隻有周思危和方南明站在劫雲的最中心處。
天道的威懾降下。
身為修為最高的方南明首當其衝的被針對著,真正要渡劫的周思危反而被劫雲給忽視了。
劫雲漸漸凝聚了起來,黑壓壓的,將整個三十三重天都遮蓋住,一瞬間恍如進入了黑夜。
但這個黑夜並未持續太久,就聽見一聲雷鳴,一道深紫色的閃電衝破了無邊無際的天空,將夜幕劃出了一道裂口,透出了點點光芒,還沒等人喘上一口氣,緊接著就是雷霆如暴雨傾盆而下。
天雷閃動,地火燃燒。
一時間,仙氣十足的三十三重天變為了恐怖昏暗的地獄。
以方南明的修為,倒是不至於被雷霆劈的焦黑,但他必須要分出一半的精力來抵禦從天而降的雷霆,至於剩下的那一半精力,自然是用來與周思危對戰。
周思危也一樣暴露在了雷劫之下,隻不過他毫不畏懼,即使是萬千雷霆加諸他身,也沒見他退縮一步。
不僅如此,他還有能力朝著方南明出手。
不愧是主角。
方南明一邊躲開雷霆,一邊在心中感歎。
不……應該是說不愧是猛男。
周思危仗著自己被雷劫劈了好幾次,有些沒有威脅的雷霆都懶得去抵抗了,任憑深紫色的雷霆落在他的背部,留下一道道焦黑的痕跡。就算如此,他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反而將身上的疼痛化為更加淩厲的攻勢。
方南明閃躲了一陣,間或象征性的反抗一下,並未對周思危下死手。他的心中掐算著時間,等到感覺差不多的時候,才裝作來不及閃躲的樣子,被一道猙獰的雷霆從右側肩膀貫穿而下。
身上傳來的疼痛讓方南明的麵容微微扭曲,他抽空看了一眼周思危。
這位……也是身上各處都是焦黑,可是臉上依舊麵無表情,甚至看到方南明露出破綻的時候,還有餘力來做出最後一擊。
周思危輕飄飄的送出了一劍。
可就是這麽普普通通的一劍,讓天上降下的雷霆都停滯了片刻。
天地間一片寂靜。
方南明的瞳孔放大,看著那一把劍劃破了四周的空間,發出了一聲龍嘯,挾帶著刺骨的寒氣和淩冽的殺意到了他的麵前。
在最後一刻,劍鋒好像停頓了一下,又好像沒有停。
方南明的耳中什麽都聽不見了,就連重新落下的滾滾雷霆都不能泛起一絲漣漪,他隻能聽見鋒利的劍鋒割破織錦外袍,撕裂血肉深陷其中的聲音。
結束了。
伴隨著心口處的痛楚,方南明的腦中劃過了這個想法,接著他回眸看了眼站在遠處的江容易,嘴唇微微張開,還沒說出什麽,嘴角就滑下了一道血痕。
他費力的動了動嘴唇,無聲的說:“……”我還能評上優秀員工嗎?
江容易沉默了一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後,方南明這才闔上了雙眸,漸漸流逝的生機讓他無法支撐著自己身體,最後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周思危收劍,劍刃之上竟然沒有沾上一絲血跡,她的目光移到了方南明的身上。
南明仙君的臉上還帶著那股似笑非笑的表情,可他的身上確確實實沒有一絲生機存在,死得不能再死了。
周思危露出了些許疑惑。
四方主宰之一,就這麽輕易的隕落在了他的手上,周思危還以為會有一場大戰,沒想到就這樣結束了。
周思危感覺到不真實,他向前邁出了一步,想要查看南明仙君的情況,可是還未走到麵前,就看見南明仙君的身上浮現了一團光暈,他的身體化為了點點熒光,伴隨著一陣清風吹過,消散的無影無蹤。其中有一些金燦燦的碎片沒有飄走,而是匯聚到了一起形成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光團。
光團成形之後,在半空中晃悠了一圈,直直朝著周思危飄來。
周思危剛開始還以為是南明仙君的底牌,十分防備,直到光團到了麵前,才察覺到其實是溫順無害的。
周思危伸手接住溫暖的光團,在接觸到皮膚的瞬間,無數訊息傳至了識海之中,同時他伸手的氣勢節節攀升,從神君境一層至到三層才停止了下來。
以他現在的修為,隻需要瞬息時間,就可以將龐大的訊息完畢,他翻閱完了之後,得到了晉級的原因——他繼承了南明仙君的四方主宰之位,也繼承了南明仙君的修為。
等周思危消化完這一訊息後,停滯的雷霆才反應了過來,象征性的降下了幾道雷光,烏黑的劫雲就消散在空中,重新露出了碧藍的天空。
雷劫消退,甘霖降下。
周思危身上的傷勢愈合,焦黑的皮膚脫落,新生的肌膚覆蓋而上,再無一絲傷疤的存在。
但這些,周思危都沒有在乎,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站在一旁的人。
隻要看上一眼,任什麽痛苦都會拋之腦後。
江容易看著周思危一步步的朝著這個方向走來,也許是周思危的眼神太過於專注,隻能看見一個人的身影,江容易感覺到胸膛處怦怦亂跳,心慌意亂之下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
但是就這麽一步的距離,根本躲不開周思危的手,他的手腕被抓住,落入了一個溫暖寬厚的胸膛。
江容易埋在了周思危的胸口,透過掩在口鼻的衣物,發出了悶悶的聲音,他喊了一聲:“周思危。”
分離之後的再一次親密接觸,江容易敏銳的察覺到了他身上不對勁的地方。
“別說話。”周思危的手搭在了江容易的背部,將整個人摟在了懷裏,仿佛在哀求著,“什麽都別說。”
江容易沒有再說什麽,而是悄悄的抬起頭,看了眼周思危。
他的雙眼緊閉,顯現出些許疲憊,他輕聲說:“我什麽都不想知道。”抱著懷中之人的雙臂收緊,幾乎要將這個人揉入自己的血骨之中,任憑什麽都不能分離,他聲音越發的低沉沙啞,“我不想知道你和南明仙君什麽關係,也不想知道你有什麽秘密。”
最後幾乎趨於呢喃,“我隻想和你在一起。”
江容易有些發愣。
“不是……”他的聲音有些無力,“你聽我解釋。”
江容易的心中爆了一句粗口,這是什麽發展?為什麽在周思危的口中,他這麽像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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