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番外:他生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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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的露華濃重,就連夜晚皎潔的月色也顯得孤寂清寒,讓人心裏無端的生起一陣喟然。

    九年。

    從她住進顧家的那天起,到現在,居然已經過了這麽多年。

    可這一切的一切,都顯然已經回不到當初。

    她雖然一直在問自己一個問題,到底後不後悔。可如果再給她一次選擇,說不定結局依舊和現在沒有兩樣。

    並不後悔。

    人總要為自己做錯的事情承擔後果,而不是一句簡單的後悔就能蓋過。就像她自己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愛上了顧靳城,將他放進心中一放就是經年。

    不是愛上他,也許蔚宛從來不會想到,自己以後也會做出這麽多出乎意料的事情。

    會不顧一切地想要靠近他身邊,甚至會因為他偶爾的溫情繾綣,再幹涸的心也會再次升騰起希冀。

    他心裏有白月光,但她依舊想做他觸手可及的溫暖,後來的事實證明,一切都隻是她的空想。

    蔚宛握著茶杯,輕輕晃動,唇畔不由得露出了幾分苦笑,“是啊,九年了。如果當初出現在我家門口的是你,而不是你哥,你說這以後的事情會不會就都不一樣了。”

    她也在想,是不是當初的那個人緩一緩,是任何人都好,隻要不是顧靳城。

    就不會有所謂的一見鍾情。

    聞言,顧靳原卻是漸漸輕笑起來,狹長的鳳眸微挑,側眸望著她,不經意地說:“緣分這東西是別人說不明白的,就算那一天你見到的不是他,那你早晚是要進顧家的,你就能守住自己的心?”

    何況,這世上本就沒有如果這一說。

    蔚宛莞爾,再次端起茶水抿了一小口,明明唇齒間的花茶很香,可喝了兩口之後卻變得索然無味。

    “阿原,我已經二十六歲了。”她望著天幕上清冷的皎月,又一次想起來,今天是她的生日。

    二十一歲的時候,她的婚姻欄變成已婚,結婚證上另一半是顧靳城。

    一開始她以為可以相安無事的過上很長一段時間,當時想著能一年是一年,或是一個月,或是一周,一天……

    卻沒想到,一晃經年已過。

    顧靳原聽著她逐漸低下去的聲線,心裏也隻能悄然歎息一聲,而後半開玩笑地說:“二十六歲,唔,老姑娘了。要是和我哥能繼續這樣過下去那就過吧,過不下去,還是趁早找個厲害的律師打官司,對,最好能有婚內出軌的證據什麽的,這樣你打贏官司的幾率會大一些。”

    “你瞎扯能不能有個度?”蔚宛白了他一眼,在這同時心裏卻更多了幾分酸澀。

    有些人性子冷淡,一旦將人放進心中那就是經年難忘。蔚宛知道,顧靳城不可能忘記他心裏的那個人。

    顧靳原摸了摸鼻子,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打,似乎……就算是起訴離婚,隻要顧靳城不願意,那這成功的幾率照樣是很小。

    忽而,顧三少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笑非笑著說:“你可以試試在外麵養個小白臉,看他到時候是什麽反應。”

    到現在為止,蔚宛已經不想搭理他,可聽到這話的時候,她還是彎了彎唇角:“如果可以的話我還真想這樣做。”

    但是她知道,這不可能。

    顧靳原的神色正經了些,在沉默了一陣過後,他才若有所思地說道:“畢竟我不是他,不知道他自己心裏是什麽想法。這麽多年過去了,有些該淡忘的也該忘了吧。”

    “我不知道。”蔚宛搖頭。

    顧靳原想不明白,她又何嚐能想明白?

    如果是懲罰,互相折磨,那這麽多年也應該夠了。

    相繼的一陣沉默。

    在一杯茶飲盡之時,顧靳原盯著蔚宛的側臉,畢竟這麽多年的相處,是朋友和親人之間的這種感情,不管出於何種考慮,他都不希望看到現在這樣的情況。

    “我知道當年的事情你和媽都在耿耿於懷,一直到現在為止都沒有人敢提起這個話題,不過當時的事情誰都沒想到,誰能料到那個女人就會這麽偏激。那個孩子如果留下來,都已經不小了……”

    顧靳原還沒說完,便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東西。

    蔚宛的臉色本就不好看,在聽到這最後一句話之時,心底倏然一陣刺痛。

    “算了,不說這些事情了。這些事情想多了沒有答案,別想了,太費腦子。”顧靳原隻知道他們兩人的關係比較微妙,但至於到底是什麽一種程度,他並不知道。

    若說沒有感情,這實在不像。

    別人的事情,他還是少摻和的好。

    蔚宛坐了沒多久就回了房間,倒是顧靳原又在這獨自坐了一會兒,把玩著自己的手機,一時間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在回房間的路上,顧三少正好和他哥迎麵撞上,看著顧靳城走的方向,他不經意地說:“哥,我今晚不睡你的房間。”

    很顯然,顧靳城根本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在房門前停下腳步,擰開門把進入。

    夜色深沉,當顧靳城進來之時,蔚宛早就已經抱著被子沉沉的睡著了。

    這有可能是她過得最不開心的一個生日。

    床頭留著一盞小燈,顧靳城皺了皺眉。

    他知道蔚宛是有一個習慣,她睡覺的時候從來不會開燈,他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她會漸漸改了這種習慣。

    害怕黑暗的人,是沒有安全感。

    少了那一份微弱的光線,房間內陡然的黑暗。

    床的一邊微微下陷,蔚宛猛然被驚醒,她以為自己還是在做夢,可身旁這熟悉的氣息,卻是一下子讓她清醒。

    互相沉默,交織在一起的隻有各自的呼吸聲。

    她咬著唇並沒有出聲,隻是從心裏麵感受到一陣疲憊,往床邊緣挪了挪,幾乎是下意識地動作。

    同床異夢,各不相幹。

    以前她和顧靳城有過很多次這樣的時候,當時也許會尷尬,也許她心裏還會抱著幾分期待,而至今,是一種說不出的感受。

    無力感再次襲來,她側著身子,用後背對著這個男人,將自己蜷縮起來,試圖把自己的存在感縮小再縮小。

    明明很困,在此時卻一點也睡不著,原來自己還是無法做到怎麽忽略這個人的存在。

    淩晨十二點的鍾聲響起,蔚宛聽著這時針滴答的聲音,思緒漸漸處於一片混沌之中。

    她睡不著,索性小心翼翼地起身,隻是剛掀開被子的時候,就被人按住了肩膀,力道大的讓她根本無法抗拒。

    蔚宛一驚,腦海裏麵像是有些不會思考,卻隻是下意識地去推開。

    在一片黑暗中,雙方看不到各自的表情,男人按著她的肩膀,在她停止掙紮之後,慢慢鬆開。

    “睡覺。”淺淡到極點的兩個字。

    如果不是這帶著些困倦之意的沙啞尾音,蔚宛都會覺得這隻是她自己的幻覺。

    在他走進房間的那一刻,蔚宛的精神就處於高度緊張,當一切重新陷入安靜的時候,終究還是敵不過這困倦,沉沉的睡去。

    誰又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事情呢?

    這個夜晚蔚宛又做了夢,隻不過這一次的夢境中全都是一個人,溫淡如斯,冷冽如斯,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如果可能的話,她希望記憶永遠停留在很多年前,那個潮濕多雨的盛夏,有人用清雋溫淡的笑容驅散了她心中的混沉。

    天明之時,一切又重新回到了原樣。

    蔚宛在醒來時,房間裏隻剩下了她一個人,視線落在床頭櫃上,是一個嶄新的手機盒。

    她瞥了一眼,這動作可真快,說了要賠給她,還真的就這麽快買了新的。

    最終這手機被她放進了櫃子最下麵的抽屜裏,一眼都未曾去看,轉身走進了衛生間,洗漱出門。

    又一次演戲結束了。

    天漸漸冷了下來,蔚宛再一次見到顧靳城那已經是兩個月後的事情,倒也不是她可以要見他,而是要參加一場朋友的訂婚宴。

    紫色請柬上的準新人的名字蔚宛也隻是聽過而已,沒怎麽打過交道,隻不過婆婆臨時有事沒辦法出席,沒辦法之下就讓她去了。

    在臨出門之前,蔚宛和顧靳城碰上,她瞬間就有幾分明了,這應該就不是巧合了。

    看著他身上的著裝,就知道他應該也是要去出席這場訂婚宴。

    當在同一輛車上坐下的時候,蔚宛才驀然發覺,好像他們兩人從結婚起,就從來沒有一起出席過任何場合。

    如果不是因為多年之前的那一場婚禮,很多人都會忘了他們是夫妻的事實。

    蔚宛出身於普通人家,但畢竟在顧家生活了這麽多年,有些修養舉止早就在潛移默化中變化。

    所以當她挽著身邊這個清雋矜貴的男人出現時,沒有人覺得奇怪。

    訂婚宴很大,受邀出席的人很多,奢華程度超過了蔚宛的想象。

    不過轉念又想,若不是同樣的權貴之家,又怎麽會要婆婆傅友嵐親自吩咐。

    訂婚宴會場有不少長輩都是認識顧靳城的,蔚宛則是微笑著跟在他身邊,認真的應對著每一次的寒暄。

    蔚宛並不是不願意麵對這樣的場合,隻是,身邊的人是顧靳城。

    周圍認識顧靳城的人不少,不過因為礙於他滿身的疏離冷淡,都隻有簡單的打個招呼。

    除此之外再無別的交流。

    反倒是周圍有不少目光落在蔚宛身上,頗帶著些意味深長的打量,她有些不適應。

    時間離晚宴開席還有一段時間,蔚宛猶豫了一會兒之後,她才拿了包和身邊的男人說:“我去個洗手間。”

    顧靳城看著她的眼神有些探尋,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隨後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會場裏麵太沉悶,還是因為身邊的人,蔚宛待在洗手間外透透氣。

    等著時間差不多,她才看了看鏡子裏麵的自己,調整了下情緒才準備走出去。

    剛走出洗手間,就聽到身後傳來了一個男聲,“顧太太。”

    她頓住腳步,本是打算沒聽到就這樣過去,可身後那人徑自追上了她,站立在她麵前,麵上帶著些雅痞的笑容。

    蔚宛的思緒有一瞬間的凝結,這麵前的男人……

    時間過得太久是會讓人的記憶產生偏差,可若是有些記得很清楚的東西,那就是另當別論。

    蔚宛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個男人,可她的記憶中卻有著這個人的存在。

    並且,有關那些她不想回憶的過往。

    “抱歉,我不認識你。”蔚宛冷淡地回應,她下意識不想和這個人有什麽接觸。

    男子唇畔露出些許輕笑,擋住了她的去路,問道:“顧太太,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兩個月前,在夜色剛見過。”

    兩個月前,夜色。

    蔚宛開始有些記得,不過她隻記得有人搭訕,而當時的心情和狀態讓她不曾注意這個男人的相貌。

    直覺上來說,她不想和這個人接觸。

    “哦,我不記得。”

    男子並未在意她所說的話,隻是慢慢地說:“你說,你守著顧靳城這樣一個人做什麽,我可沒看出來你們之間有什麽感情可言。”

    聞言,蔚宛像是被人戳到了傷口,卻又覺得這人說話莫名其妙,微揚起下巴,譏諷道:“我並不認識你,我們夫妻之間的事情外人不知道也很正常。”

    說完,她便攏了攏披肩就想離開。

    走廊裏異常清淨,此時所有的人應該都已經聚集到了宴會廳,以至於這裏隻有他們兩個人。

    高跟鞋在地磚上麵踏出的聲音很響,可不及身後男人後來說的一句話,她硬生生地頓住了腳步。

    “那麽俞素染這個人你還記得嗎?當年顧靳城可算是對她寵到了極點,可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你丈夫很多年前就婚內出軌,傳言你把他的心上人逼死,到現在還沒離婚,不得不佩服你的氣度。”

    蔚宛垂在身側的手緊握,麵上努力保持著冷靜,手指卻是在不經意間微微顫抖。

    她轉過身,目光冷凝,直視著麵前的男人,勾了勾唇,漾開一個嘲諷的笑容。

    “我丈夫是什麽人我自己清楚。”她率先說出這句話,繼而看著男人熟悉的麵容,心中有種感覺越發的強烈。

    慢慢走近眼前男人的身邊,在兩米距離之外停下,眸光在不經意間流轉著譏諷嘲弄。

    眸光直視著麵前的男人,揚唇質問:“哦,我應該是見過你的,隻是俞素染和你是什麽關係,值得你這麽多年之後還要為她打抱不平?”

    眼前這男人隻是將視線移開,不以為意地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

    “顧太太,自欺欺人到這個地步也隻有你做得出,真的就能這麽一直心安理得下去?”男人唇邊的嘲諷很明顯。

    蔚宛冷笑,她隻覺得很莫名其妙。

    既然在今天這樣場合上出現的人,顯然就是平日裏他們這個高幹圈子裏往來之間能夠接觸到的。

    並不想和這個男人再牽扯下去,蔚宛冷淡地開腔說道:“早就已經死去的人我為什麽要記得,她要自殺是她自己的事情,和我有什麽關係?我過我自己的生活,為什麽不心安理得?”

    男人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眼尾上揚,帶出了一抹淺淡的弧度,忽然出聲:“顧靳城,你的眼光倒是不怎麽樣。”

    一瞬間,蔚宛渾身冰涼。

    她僵直著身子,腦子裏麵是一片空白,她知道剛剛這一番話隻不過是她出自於本能,是潛意識裏並不想讓人再次提起那個人的名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蔚宛沒有轉身,身後傳來沉穩的腳步聲,是她記憶中最為熟悉。

    她沒有回頭看他,卻感受到他在不斷靠近。

    直至,一步步站在她麵前。

    蔚宛的思緒停滯,男人頎長寬厚的背影落在她的眼底,無端的讓她心中生出了幾分荒涼。

    剛才的話,他到底聽到了多少……

    顧靳城隻是冷淡的掃了一眼麵前的男人,清雋的麵容之上一片雲淡風輕,隻是那眸光冷凝地似要將人洞穿。

    沒有言語的交流,卻足以讓人感受到硝煙彌漫。

    蔚宛安靜地仿佛置身事外,隻是低頭看著自己高跟鞋的鞋尖。

    一會兒後,手腕就被站在她身邊的顧靳城握住,甚至沒有打一聲招呼,動作可以用毫不溫柔來形容,拉著她直接出了會場。

    在這一路上,蔚宛就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怒氣,她的話應該是讓他聽到了。

    這麽多年來所有知情的人都在盡量避免這個話題。

    而此刻,就被她當著一個男人的麵輕而易舉地再次說起,很顯然,他們之間有些糾葛。

    他生氣是自然的。

    可蔚宛卻覺得自己什麽都沒做,隻是心裏有口氣,沉悶煩躁。

    蔚宛根本跟不上他的腳步,即使他一言未發,她也能感受到那一份怒氣。

    從手腕上傳來的疼痛讓她難以忍受地皺起眉,奮力甩開他的手,“你放開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