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陌路舊歡(17)我說過,隻要撫養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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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宋的神色複雜,要是這會兒他的勸說有用,也不至於會走到現在這樣一步。
她輕挽著唇角,淺淺的弧度卻好似沾染了些微的苦澀,即使是在笑著,可那雙明澈的眼睛裏,卻無半點笑意。
“哥,我知道這些年我給你惹了很多麻煩,對不起……不過,你別再勸我了。”
梁織說話的聲音很柔,手指不由得摩挲著自己手上帶著的腕表,金屬的質感卻因沾染著她的體溫,是暖的。
在梁宋的印象裏,在那些過去的時光裏,她從來都是叫他的名字。
梁宋煩躁地轉過身,天色漸暗,目光四下裏觸及到的是一片沉沉的夜幕,更是讓人覺著心煩意亂。
“有別的辦法,可以等等。”他轉過身,眸光之中帶著一片深沉的複雜,深刻的五官染著夜色,籠著一抹化不開的深邃。
他見她茫然的神色,再一次重複,一字一頓道:“織織,不用走到這一步,還有時間。”
梁織卻是在這一刻猛地揮開他伸過來的手,往後退了好幾步,麵上的神情戒備卻又無措。
她深呼吸平緩著自己的情緒,再次抬起眼簾望著他,唇畔帶著一抹淺淡的嘲諷,“是啊,你可以覺得無所謂,畢竟小嘉和你沒有血緣關係,對於你來說反正怎麽樣都可以,和以前一樣,你覺得這一切都是我的自找的。確實……”
的確啊,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梁織!”他緊蹙著眉,很是厭惡她此刻的自暴自棄。
更是不願意從她的眼睛了,看到這樣自嘲的目光。
“你任性了這麽多年,能不能稍微有一次,可以理智的聽一下別人給的意見,無論什麽時候你都是這般自作主張!”
梁織撇開了視線,對於他說的話無動於衷。
誰都說她任性,卻是很難讓人容忍,是嗎?
她望著不遠處的景觀燈出神,直到視線變得越來越模糊,她才緩緩啟唇,對他說:“哥,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一直不回來。”
那樣,就再也遇不到那個人了。
一切的恩怨牽扯,隻會被遺忘在記憶裏,也不用在遍嚐這種糾葛的滋味。
梁宋知道自己倔不過她,無可奈何下,隻是問道:“他怎麽說?”
她微微搖頭。
看來又是沒有結果。
“你考慮過沒有,你和他,以後要怎麽辦?小嘉怎麽辦,還有你那荒謬可笑的想法,這一切的後果你要怎麽承擔?”
梁織也同樣是在問自己,這些後果自己到底有沒有考慮過。
可她知道,無論是怎樣的後果,那也是以後。
以後如何,誰知道呢?
梁織搖了搖頭,眼睛盯著前方某個虛無的點,緩緩說道:“走一步看一步。”
還不等梁宋出聲說什麽,她又轉過身將視線放在他身上,而後說道:“哥,我今天很累,如果要吵架,下次吧。”
說著她就自顧自地轉身離開,梁宋沒上去追她,隻是看著這抹瘦削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他的視線內。
其實這幾年,到底誰又過得安生呢?
“你就這樣讓她一個人走?”
梁宋回頭,見容錚的目光也落在遠處那抹逐漸走遠的身影上,那一貫溫煦的桃花眼中是淺淺的淡漠,波瀾不驚。
“她不小了,沒人要永遠慣著她。”梁宋的語氣裏帶著些無奈,更多的則是悵然,“阿錚,你沒有話要問我?”
容錚收回目光,平靜的眼底看不出什麽異樣的情感。
水晶杯中妖冶的紅色液體散發這醇厚濃鬱的香氣,梁宋隻是用手指慢條斯理地敲著杯身,至於這杯中液體,兩人都沒有動。
“阿錚,織織任性了一輩子,唯一冷靜的,就是這麽多年從來沒打擾過你的生活。如果不是這次的意外,她依舊不會重新出現在你的眼前。”梁宋的身子往後靠,微眯著眼睛打量著麵前的紅酒杯,如果有可能,他也不希望看到這樣一幕發生。
任性了一輩子啊……
似乎從容錚認識她的那時候起,她就是這樣不管不顧的性子,又怎麽會……
容錚執起麵前的酒杯微抿了一口,醇厚的口感卻讓他的味蕾發澀,而這種澀意,更像是直接蔓延到了心底深處。
“梁宋,八年了。我們在這幾年裏也見過很多次,你有很多次機會可以明明白白告訴我這些,為什麽也替她瞞著?”
他想,如果早知道……
是不是就不會有這些後來?
梁宋輕嘲,“告訴你什麽?我知道我這個妹妹比較任性,再說,你第一次找我,是為了另一個女人。”
更何況,當初的事情……
不過就是一場沒有結果的風花雪月,不適合就分開,大概這就是外人所知道的一切。
至少是和平分手,隻不過從那天起,梁織則是變得很沉默,而容錚很快就出了國。
此後,他們兩人就像是再無交集的平行線。
容錚把麵前的酒杯推遠,自己隻是看著,沒有再次碰。
“梁宋,她心有所屬,這點你一直比我清楚。”
這點是容錚從起初認識梁織之時,就明白的,一場不知道抱著什麽心思開始的戀情,。
最後分開,卻是早已預料到的結局。
梁宋一時無言,試圖想要解釋,可發現卻根本不知道從何解釋。
“你們之間的事情,下次你自己問她。阿錚,這些年,她並不好過。”
曾經的那些過往,容錚似乎並不想回憶,他隻是扯了扯嘴角,淺淡地問著:“所以,現在也一定要將這些不痛快強行置於我身上?”
梁宋和他認識的時間很長,卻是很少見容錚有這樣淡漠的語氣,是毫不相幹的疏離。
“抱歉,我也不希望這些發生。”
梁宋離開的時候夜已經深了,冷清的客廳裏隻剩下容錚一個人。
他想問的,卻始終沒有問出來。
既然當初分開,又為什麽要留下那個孩子?
更可笑的是,按照梁織的性子,不應該是第一時間就不管不顧地找他?可她沒有,則是銷聲匿跡了這麽多年,說好各自安好,永不相見,她竟然真的做到了。
到底是因為不在乎吧。
*
深夜的醫院很安靜,清冷的走廊上仿佛隻能聽到他自己的腳步聲,在那間病房門前,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梁織就在這外麵的長廊上坐著,也沒有走進那間病房,隻是她的目光會時不時地往裏麵看。
直到眼前一抹陰影罩下,她才下意識地抬起頭,稍顯蒼白的臉上仍是帶著些許茫然無措,“你……”
她想問,你怎麽會來這?
可這些話她沒問出來,甚至是一個字都不願意多說。
“怎麽不進去?”
梁織微微搖頭,下意識說:“我怕把感冒傳給小嘉,有人會照顧他,我看兩眼就行。”
這也許是最近這段時間內,他們兩人最心平氣和的一段交流。
沒有那麽針鋒相對,也不帶著疏離,而是像好久不見的老友,言語之間隨意自然。
言罷,梁織便垂下了眼睫,她不想去看他,隻覺得在他的眼睛裏,能看到她自己的不堪。
一時無言。
梁織感覺到身邊有人坐下,心底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慌張,手指不由得摸索著自己的腕表,心跳卻是慌亂的很。
“梁織,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把他生下來。”他淺聲問著,語氣淡漠得更像是在說著無關緊要的事情,姿態隨意而又無謂。
梁織疲憊地閉了閉眼睛,曾經也有人這麽問她,有怒其不爭的,有怨她自作自受的,可她從來都是選擇了沉默。
“很好奇嗎?”她的聲音很淺,猶自帶些嘲諷。
“我隻是不明白。”
梁織微微攥緊自己的手心,輕笑著隨意說:“我反應比較遲鈍,知道這個孩子存在的時候,已經快四個月了。那時候我的身體出了點狀況,不適合把孩子拿掉。”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梁織第一次覺得自己也是個這麽殘忍的人。
能這般麵不改色的談論著生死,說著如此殘忍的話題。
她不管容錚到底聽進去了多少,無所謂地笑了笑說:“當時把我爸氣的不行,可沒辦法,他們都知道我比較任性。”
好一個任性就掩飾了所有。
這性子難道不是和以前一模一樣?
“容錚,你說考慮過後會給我答複,我等不起了。”
聞言,他隻是輕緩地勾了勾唇角,什麽都沒說,隻是站起身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梁織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始終與他保持著三米的距離,不敢靠太近,卻也一直不曾離開。
在樓梯間轉角的位置,他轉過身,那一瞬間她麵上還未來得及收回的無措,盡數落入他的眼底。
容錚打量了她一瞬,繼而說道:“我說過,隻要撫養權。”
撫養權是梁織一直不能退讓的底線,可現在這種情況,似乎是由不得她選擇。
她試著和他再次商量,把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很低,說道:“從小嘉出生的那一天起他就在我身邊,何況,他叫了梁宋這麽多年的爸爸,現在若是對他擺明了說開,這樣對一個七歲的孩子是不是太殘忍了?”
容錚睨著她的眼睛,眸光卻是逐漸冷下來。
一陣長久的沉默之後,他嘲諷般地冷笑:“我給忘了,你還有梁宋。”
梁織把臉撇開,又一次閉了閉眼,她無可奈何地說:“我說了,那是因為我沒有辦法,才迫不得已求的梁宋。”
一句話說盡了她這麽多年的心酸,不用過多的言語,就已經讓人徹底知曉。
未婚先孕,如果算年紀,那會兒的她,正是年輕氣盛。
梁織並不願意說太多關於自己以前的事情,那些過往,也不見得別人願意聽。
“你考慮所後果嗎?”
男人溫煦的眸子此時浸著一抹深沉的墨黑,和多年之前一樣,她在他麵前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一般,低垂著眼睫,隻是……
再也不能像以前那般撒嬌。
在梁織的記憶中,這是一個好說話好脾氣的男人,也許隻要自己服個軟,就會不一樣了。
可那些到底隻是以前。
梁織未曾抬起頭,卻隻是悶聲說道:“我不知道後果是什麽,但我隻想要小嘉健健康康的,以後怎麽樣……”她想了想,繼而又說:“至於以後怎麽樣,我隻想和以前一樣,就當從來沒有出現在你的生活之中,前麵的八年是如此,以後我也能做到。”
她那及腰長發,早就已經變成了俏麗的短發,一切都在提醒著,曾經是曾經,現在是現在。
是天壤之別。
“梁織,即使過了八年,你的想法還是這麽幼稚任性。”他淺聲說著,言語之間卻是帶著些許的嫌惡。
還像以前一樣?在吧一切都變得一團混亂之後,她隻想著自己的安然離場,還是和以前一樣的自私。
梁織沒說什麽,隻是她有些害怕對上他那般嫌惡的眼神,隻消一眼,自己就好似遍體冰涼。
“在法律上,撫養權在梁宋手裏。容錚,這需要時間,需要時間和小嘉解釋這一切,他不是兩歲三歲,他已經七歲了,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難不成一定要現在就告訴他,姑姑不是姑姑,而是媽媽……還有他叫了這麽多年的爸爸也不是親生的。”
她的眼眶發澀,就這樣急切地看著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手何時握上他的手臂,從他手腕上傳來的溫度,像是炙熱的鐵般灼人。
但是梁織沒有鬆開,而是無措地搖了搖頭,喃喃道:“這樣真的太殘忍了,小嘉隻有七歲。”
容錚睨著她的眼睛,卻是緩緩將她的手揮開,輕描淡寫地說道:“梁織,沒有人生來就需要為你的任性承擔後果。”
一句話,又一次堵死了她所有想說的。
即使最親的血緣關係擺在這裏,也沒有辦法改變這一切。
都隻是她自己任性的結果。
梁織斂起唇邊自嘲的笑容,正了正神色問道:“你還是在怪我,為什麽沒有阻止顧靳城?”
容錚沉默著沒有言語,可這要說的,已經全然在他的神色間。
梁織麵露苦澀之意,而更多的則是無奈。
一個毫不相幹的外人,尚且都知道用什麽才能拿捏住她,怎麽他就是看不懂呢?
但是當梁織見到容家爺爺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這一切,好像已經是無法回頭了。
“我給你時間,想好再找我。至於以前,忘了吧。”
說完之後,容錚轉身離開。
這一次,她沒有再追上前,在撫養權問題上解決不了,便是永遠都討論不出什麽結果。
容錚要撫養權,可她不願意給。
他以後還是會有自己的家庭,或者像他說的那樣,可能以後不結婚,小嘉與他而言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存在?
就算有著最親密的血緣關係,在他看來,也隻是外人。
她無力地順著牆壁緩緩蹲下身子,隻有在這樣無人的時刻,才會放任這樣脆弱的表情在她眼中出現。
這麽多年,不也是這樣過來了,有什麽?
心底深處傳來沉悶的鈍痛,她用掌心捂著自己的眼睛,不讓裏麵那鹹澀的液體流出眼角,從來不把自己這一麵顯露在外人麵前,也不願意看到這樣一個脆弱的自己。
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梁織望著不遠處一群玩耍的小孩子,目光不由自主的變得很柔和下來。
“姑姑,你有兩天沒來看我了。”小嘉跑過來坐在她身邊,清澈的眼睛望著她,倒是多了幾分可憐兮兮的意味。
梁織撫了撫他的額頭,整理著有些散亂的發,放柔了聲音輕哄著說:“前兩天姑姑感冒了,所以不能來看你,怕也傳染給你。不過姑姑有在外麵看著你,看你和護士姐姐說話。”
男孩了然般地點了點頭,又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煞有其事地對比著自己額頭上的溫度,輕聲問著:“那現在好了嗎?”
她的眉眼間染上笑意,將男孩的手握緊,將他抱到自己腿上,玩笑般地小聲說:“小嘉多想想姑姑,姑姑就都好了。”
男孩乖巧地伏在她懷裏,把玩著她的衣袖,想了想之後又道:“生病了就要好好休息,姑姑,沒關係的,最近一直有人來看我,也會陪我說話,那不用擔心的。”
她一愣,下意識地問著:“是誰?”
“就是那個容叔叔,他說是爸爸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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