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陌路舊歡(38)你可知,我有多討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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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總是會變的,何況早就已經過了這麽多年。

    以前的梁織可以依靠別人,而之後,就隻能都靠她自己一人。

    在家裏的容錚穿著秀休閑,與他工作之時的那身嚴謹的白大褂不一樣的風度雅致。大概是三十多歲的優秀男人真的很受女性歡迎,尤其還是個未婚單身的。

    梁織想起今天遇上的那年輕女醫生和她說的話,心中沉吟,不經意間隨意地問著:“容錚,你經常去看小嘉,就不怕被別人說三道四?”

    何況還是在同一間醫院,認識他的人很多,怎麽能避免那些閑言碎語?

    梁織很早之前就是避著他的,可後來沒想到還是因為不得已的原因遇見了。

    反而是容錚覺得沒什麽,他泡了兩杯茶放下,先是看了她一眼,而後隨意地說:“嘴長在別人身上,他們既然要說,我也幹預不了。”

    “可是……”梁織頓了頓,目光之中有這些別扭。

    可她轉而又想,反正他都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她又瞎操什麽心?

    “梁織,這種情況下你不應該為自己的名聲想想?”他隨意地說著,唇畔帶著些許不明意味的弧度,溫煦的目光平和的落在她身上,兩人之間是從未有過的寧靜。

    她搖了搖頭,沒有言語。

    隻是岔開了話題,麵上帶著些微的尷尬之色,緩緩說著:“時間不早了……”

    她隻是提醒下時間,可後麵的話打死她也不知道該怎麽麵不改色的說出來。

    要是從別的角度來想,她這不就是……

    求歡?

    好在容錚隻是抬眼看了看壁鍾上的時間,神色平靜依舊,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在轉身上樓之前又淺聲地對她說:“我還有點事情要處理。”

    “好,我等你。”梁織攥緊了自己的十指,心平氣和地說出這幾個字,天知道到底需要花掉她多少勇氣。

    在容錚轉身之後,她才漸漸將自己的目光從他的背影上收回,隻覺得自己的臉頰燙的嚇人,冰涼的手背忍不住覆著自己的耳朵,亦是燒的通紅。

    甚至是有些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她說出來的。

    在原地站了好久,她才將心底這些異樣的情緒掩下,抬頭看了眼二樓的方向,心裏還是沒這個勇氣現在上去。

    容錚的家裏收拾的很幹淨,就算是她想要找點事情來打發時間也無從下手,好像從認識的第一天開始,她就覺得這個男人有點潔癖,也不知道當初到底是如何才能容忍的了她。

    她把茶幾上的杯子拿到廚房洗幹淨再收起來,視線在不經意之間看到了一麵幹淨的背景牆前放著好幾個相框。

    而這些相框之中大多數是風景照,梁織隻不過是看了幾張,便是覺得很眼熟。

    怎麽會覺得眼熟呢?

    而她很快就得知了這個答案,原來是曾經在蔚宛的花房裏看到過這些裝飾的風景照。

    梁織的手指輕輕摸索著這些相框,心中說不出是一種什麽滋味。

    就連醫院的實習醫生都知道,那是他的未婚妻……

    容錚不是個會把自己的感情生活暴露出來的人,可想而知,他到底是有多在乎蔚宛。

    就光是這些照片,亦是如此細心保存著……

    她知道自己不是個好人,可沒辦法,如果真的恨,那也隻能夠承承受著。

    在這樓下的客廳裏靜坐著,唯一能夠聽到的聲音似乎就是自己的心跳聲,以及感知到那時間一分一秒的流走。

    梁織快忘記自己第一次來這裏是多久之前了,總之很久很久……

    久到就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事情。

    心裏微微歎息了一聲,最後在這裏坐不下去了,猶豫著走上樓。

    也許是這安靜的空間裏麵隻有他們兩個人存在,容錚又是習慣了自己一人的獨居,此時此刻這好似就算是一點點聲音,他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就像是這個莫名再次出現在他生活中的女人一樣,與他而言,算是一場猝不及防的意外。

    可又有他無法拒絕的理由。

    男人的修長的手指在桌麵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點著,眼前的案例顯然已經看不下去,將鋼筆的筆帽合上,不經意間又看到了這鋼筆上刻的字……

    曾經她說了要賠他一支鋼筆,沒想到最後還真的就兌現了承諾,隻是這上麵刻的字,實在是醜的他都認不出到底是什麽。

    把手裏的東西放回原位,容錚微微眯了眸,身子放鬆地靠著身後的椅背,袖口的稍稍挽起,姿態放鬆閑散卻又風度雅致。

    腦海中猶自回想起了梁宋對他說的那些話,溫煦的眼底便漸漸生出了些許涼意。

    “阿錚,我們這麽多年的交情,我隻說一句,想要回小嘉,你就準備娶了織織。”

    梁宋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眸中深沉複雜,可眼底的認真預示著他並不是在開玩笑,而是毫不避讓地開出這條件。

    容錚和他並肩走出醫院大樓,溫煦的眸子微微上揚,好似並未因為這些話而覺得不悅,甚至找不到任何一絲情緒的變動。

    午後的天光讓人一時間覺得有些刺眼,他微眯著眼睛,好一會兒之後,他才微嘲地出聲:“梁宋,我記得你們不是親兄妹。”

    這兄妹兩人的關係很好,甚至已經超越了兄妹。

    容錚一直都知道,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

    “我是她哥哥,僅此而已。”

    容錚聽著他的回答,唇畔泛起帶著些涼意的笑容,溫煦的眸底沾染上了些微的銳利,“梁宋,自欺欺人的我見過的不止是你一個人,但這麽多年都這樣,也是悲哀。”

    梁宋沒有辯解什麽,仍舊是按著一貫的說辭,絕不退讓半步,“我父親走之前囑咐我好好照顧織織,沒有辦法,她是我的責任。”

    “你可以自己對她負責。”

    在是容錚最後對他說的一句話,眸底暗沉平靜,讓人揣測不出到底是什麽意思,隻不過有一點是清楚的,那就是厭惡。

    “八年了,還能有什麽?”梁宋不急於解釋,有些不想說的,他也不願意提及,隻是客觀的陳述了一個事實。

    心裏的這些隔閡,大概誰都沒有忘記,無論是過了多少年,終究還是存在。

    書房裏麵忽然而至的黑暗拉回了容錚的思緒,隨之傳來的是書房門外有些匆忙的腳步聲,接下來便是敲門的聲音。

    “容錚,好像停電了。”

    他走過去開門,隻見梁織用手機調出了些光亮照著地麵上的路,言語急切。

    “我去看看,應該隻是跳閘了。”他放緩了聲音安撫著說道,有那麽一瞬間的下意識裏,他似乎是想起來,以前的梁織好像很拒絕這種黑暗……

    很早之前,亦是出現過同樣的場景。

    隻是當時的她,顯然不像現在這樣鎮靜自若。

    容錚隻是剛轉身,手臂就被人拉住。

    她在他身後小聲地說:“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你去房間裏待著就好。”言罷,他轉身打算離開,而身後的人依舊固執地拉著他的袖子,不願鬆手。

    見此狀況容錚隻得作罷,微擰著眉心輕聲吩咐著說:“小心腳下。”

    “好。”

    就是這一來一回的言語,在不經意之間卻是悄然打破了他們兩人之間的尷尬,梁織意識不到,隻是用手機照著地麵,一步步跟在他身後。

    容錚不知不覺得放慢了腳步配合著她的步伐,在下樓之時,適時地扶住了她稍稍趔趄的身子,依舊沒有什麽言語。

    他把她扶到沙發上,放輕了聲音說著:“在這等我。”

    梁織沒有拒絕,而是把手機遞給他,“你拿著。”

    “你留著吧,我沒夜盲症。”

    “你……”本來梁織還想說些什麽注意安全的話,可被這一句話堵得什麽也不想說,這語氣還能不能好一點?

    容錚借著客廳內這微弱的燈光,在櫃子裏翻出手電,簡單地檢查了下電路,確實隻是跳閘而已。

    反倒是獨自坐在客廳裏的梁織覺得有些手足無措,也不知道自己這時候到底該幹什麽。

    想了想自己還是安安分分待著的好,至少不要上去給人家添麻煩。

    不一會兒,頭頂的燈光啪的一下亮了起來。

    適應了黑暗的眸子初時受不了這強烈的光線,難受地微微眯著眼睛,她側過身將視線在這客廳裏尋找,朦朦朧朧中其實她也不知道容錚到底在什麽地方。

    隻是憑借著自己的感知在找尋。

    而後聽到他靠近的腳步聲,不知道為什麽,像是多了幾分沉穩的心安。

    “沒事了。”

    溫煦淺淡的男嗓在她的耳邊蔓延,這空曠清冷的空間裏麵隻有他的聲音存在,就好似是一份安全感。

    梁織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神情有些愣怔,率先出聲解釋:“我沒在你家裏亂動什麽!”

    這一時間容錚不免覺得有些好笑,淺淺地睨了她一眼,將她麵上這不自在的神色盡收眼底,而後半是玩笑地說著:“這次我可沒說你什麽。”

    梁織又想解釋,好像是想起了些什麽,麵上浮現了些微微緋色。

    微微歎了口氣,低聲嘟囔著:“我也沒想解釋什麽……”

    梁織在主臥外麵徘徊了好一會兒,他又回了書房,可她不知道究竟是在臥室裏等著,還是直接去書房裏找他。

    好像前者的可操作性要好些。

    她有輕微的夜盲,以往就喜歡留著一盞淺淺的小燈睡覺,可在這裏她更希望能夠把燈光全部關上,再把遮光簾拉的嚴嚴實實。

    也是一種逃避的方式。

    好似隻要這樣,自己就看不到,那就可以避免很多尷尬,甚至是當成從來不曾發生過。

    頭發隻是吹到了半幹,梁織就迫不及待地上床,可心思卻完全沒有定下來,聽著時鍾一分一秒的行走,與自己的心跳聲交織在一起,煎熬的等待。

    手指攥著薄被,手心內不知不覺得出了些許冷汗。

    也不知道隔了多久,困倦之意侵襲了她的思緒,好幾次都差點閉上眼睛睡過去,可下一秒又能夠提醒自己不能睡。

    這樣反反複複不知道過去多少時間,她終於聽到了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除了容錚,不會是別人。

    梁織的思緒徹底清醒。

    黑暗之中,他也沒開燈,隻是徑自走進了浴室,而不一會兒浴室裏麵亮起的燈光讓她看清楚了這個房間的構造。

    也是在這一瞬之間,似是認清了現實。

    無法逃避。

    耳邊是輕微的水聲,她則是置身於他的床上,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毋庸置疑。

    可這一切,不管怎麽樣都覺得那樣別扭。

    她胡思亂想了好一會兒,不知何時浴室裏早已沒了動靜,而他緩緩走至床邊。

    梁織捏緊了自己睡衣的一角,他不出聲,卻讓她心裏更加緊張。

    她率先打破這樣的沉默,反正在這黑暗之中看不到她的神情,自然能夠避開不少尷尬,“容錚,我說了會等你的。”

    一句話先截斷了他有可能會問的問題,譬如她為什麽會在這裏,或者她在他房間裏做什麽?

    反正如果容錚真的這樣問,她應該是回答不上來的。

    兀自猶豫之時,男人掀開被子的一角上床,她清晰地感覺到床有下陷的趨勢,就像清楚地在提醒他的存在一樣。

    最親密的人才不過如此。

    然而他們兩人,這到底算什麽。

    也許什麽也算不上。

    “梁織,當初為什麽把小嘉生下來?”容錚的嗓音很淡,可在這安靜到死寂的房間裏,很是清晰。

    像是一字一頓地落入她的耳畔,讓她覺得有些難以招架。

    容錚知道她根本沒睡,這稍顯繼急促的呼吸聲就已經透露了一切,她在緊張。

    兩人近在咫尺,可又感覺隔了好遠的距離。

    而阻隔在他們兩人之間的,除了這經年的時光,還有無數堆積起來的謊言。

    “我說過了,那時候不懂事,等我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快四個月了。身體出了些問題,我沒辦法不要。”

    梁織沒有隱瞞什麽,隻不過是避重就輕地挑了些說著,這些過去,她不想說,也不見得他有多想知道。

    果然是好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男人喉間輕滾,逸出了一絲清淡的冷嘲,“你該不會是和你父親說,這孩子是梁宋的?”

    她沉默著,在他的質問之下,手心已經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梁宋和你說什麽了?”

    除此之外,梁織還真想不到,還能有什麽能夠來解釋他突然會有這樣的想法。

    容錚不以為意地回應:“我隻是在想,依著梁伯父的性子,又怎會放任這樣的事情發生。”

    誰都知道她父親是出了名的疼女兒,怎會放任不管?更何況,當初他們兩人在一起,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實。

    “容錚,已經過去了,不要再追究了好嗎?”她的聲音裏麵已經沾染上了些許低三下四的懇求。

    真的不願意再去回憶,更是不想說出口。

    “若是我偏要知道呢?”

    沉靜的男嗓透著些不容置喙的堅定,聽到梁織耳中隻覺得有一股涼意直接到了自己心底。

    對過去,她隻能做到閉口不言。

    “從你的嘴裏我一向聽不到實話,梁織,我隻是想知道,既然那麽喜歡,何不當初直接嫁給他,反正梁宋也早就已經離婚了。”

    如果是換做以前的她,此刻麵對他的冷嘲熱諷,很有可能就是一個不開心甩臉色走人,可畢竟現在的情形不一樣。

    她根本沒有這個資格。

    連同與他置氣的任性也沒有。

    隻是掩下心中的慌亂,而又故作鎮靜地說著:“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耳畔傳來的男人的淺笑,帶著輕微的嘲諷,又似是沾染著三分不屑。

    “梁織,你可知,我有多討厭你?”

    這一時之間,她隻能微微緊攥著被子的一角,麵頰發燙,隻能慶幸這是在黑夜裏。

    她知道啊,怎麽會不知道呢?

    這個男人也許對所有人都是溫和相待,而唯獨,她承受了他所有的漠然。

    不是沒有原因的,自己心裏都清楚。

    “對不起。”

    梁織心裏的澀的很,還不等他先說話,她的嗓音發哽,卻繼續說著:“我是對不起你,但我不要你負責,以後各歸各路,不會再有牽扯了……”

    各歸各路,不會再有牽扯,這似乎是梁織最容易說的一句話。

    可到底能不能互不相幹地走下去,誰都不知。已然牽扯至深,又豈能用一句話輕描淡寫地帶過?

    太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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