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有個人想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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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最快的速度掏出手機,撥打魏航的號碼:“魏航!你他媽回來!你難道看不到肇可可柔弱的肩頭,正在扛著山一般的重量嗎?你是個爺們兒就給我回來!”

    機車噪聲和呼呼的風聲背景音中,魏航渾厚的嗓音似乎有些哽咽,他緩慢但堅決地說道:“不回去,我才算是爺們!”

    “我知道,你不能接受肇可可對你這樣的付出!你靠雙腿爬一座高不見頂的山,她卻在你的身旁,開著一輛蠻橫的越野車,輕輕鬆鬆地攀過了那些你流了血、流了汗苦苦掙紮才越過的阻礙,然後從車窗裏伸出雙手,邀請你與她同行,並且告訴你,目標其實不遠,山頂很快就他媽爬到了……所以肇可可替你盤下了殘缺,給你打造了專屬於你的舞台,反而讓你覺得自己很卑賤對嗎?你覺得她在踐踏你的理想、玩弄你的執著,是嗎?”

    魏航冷笑一聲:“你這不挺懂道理嗎?何必還勸我回去?”

    “那你就他媽再多努力點,自己也整輛越野車,跟她並駕齊驅,不就是了!你到底知不知道,現在的肇可可,比你受傷深得多!”

    “多努力點?”魏航的聲音越發地冷漠,他的摩托車發動機轟鳴聲卻加強,“三兒,多努力點,就真的可以填平我和她之間的溝壑嗎?”

    “你不試怎麽知道!你就這樣放棄了她?你這輩子還能遇到另一個她嗎?”

    魏航極度不屑說道:“三兒,你沒有資格跟我說這些話。如果你說的是真理,那麽我問你,你和文惜為什麽會分手?你曾經也很努力啊,努力到為了她而拋棄了我和樂隊,你******換來了什麽?你的努力,又得到了什麽?”

    我萬料不到魏航會反過來將矛頭指向我,並且在此刻,我第一次了解,他因我離開樂隊而針對我的,我曾以為不存在而事實上很可能深深埋藏在他心底的記恨。我努力克製心中的不平靜,盡可能穩定地說道:“我和文惜,跟你和肇可可不同,我和文惜之間的阻礙,大部分來自她的家庭,而我和她,又太過脆弱……”

    “還不是一樣?你脆弱、文惜脆弱,我呢?coco呢?我們就很堅強嗎?”

    “魏航,你******別跟我鑽牛角尖!”

    “三兒,一直以來都是你******在鑽牛角尖!別他媽說啦,老子現在時速一百多,已經爆了時速表了!你想讓老子多活幾天,就讓我用跟你講話的手去扶穩車把,行嗎!”

    我苦悶地機械地搖著腦袋,說:“魏航,你聽我一次……”

    魏航打斷了我的話,吼道:“三兒,你他媽聽我一次!別來管我行嗎?用點精力,把你自己搞定成嗎?努力、努力……差距過大的愛情原本就是不對等的,一個人包容、忍讓,另一個人徒勞、下賤,你要有多努力,才能彌補那天上地下的差距?你個傻逼,在文惜麵前都卑微得像條狗,現在又扯上個比她美得多,又牛逼得多的林裳……你走著瞧,總有一天你會理解老子今晚給你說的話!”

    魏航吼完,掛斷了電話。電話裏嘟嘟嘟地響著掛斷音,像是被魏航狠狠抽了一耳光後,臉頰上呼呼呼跳動著的滾燙的脈搏。我滿麵愁容地看著林裳,此時此刻,埋藏在心中土地裏的隱憂的種子似乎又在蠢蠢欲動……魏航的幾句話,像是一把銳利的刀,將我心靈的遮羞布一分為二。究竟,我就這樣和林裳在一起,是向對的方向邁出了大步,還是朝著錯誤的方向走得更遠了……

    林裳擔憂地看著我,幫我收好了手機,輕輕握著我的手,沉默著,一個字也沒有說。我看著林裳,忽然訝異地想到,剛剛在和魏航的通話中,激動中吼出了些關於文惜的話來……

    往來絲管路上的人來人往,依然如往日般喧鬧紛擾,酒吧街的霓虹招牌,依然如往日般光鮮亮麗,隻是我的心緒再難輕快起來,仿佛看了一整天的悲劇電影,終於在最後一場電影散場時,被觸動了自己的心事。於是神情開始冷漠,於是腳步開始沉重。

    但林裳單手拿著她報紙包的花,雙臂穿過我的肋下,輕輕地摟住了我,將她纖細高挑的身子緊緊地貼在我的胸膛前。她滿頭漆黑如墨的長發隨著江風飛揚,卷動著的發絲如潮起潮落、雲舒雲卷,清新自然、毫無雕飾的女人香氣融化著我石頭般堅硬的情緒……於是我的心就那樣沒有重量地飄著、飄著,直到仿佛它纏入了她發絲的圍繞,像至尊寶心中的某一滴淚,溫柔地烙印刻在了心上,再也抹不掉。

    我伸出雙臂,緊摟住林裳。從早到晚,花逝的消沉、花束的丟棄、魏肇的分手、阿寺的嘲諷、可可的傷悲……像大蔥混著蒜瓣、芥末就著洋蔥,激得我忍不住地落淚。

    林裳勸慰:“陸鳴……想要難過,就痛快地難過吧……高興也好,難過也好,我都陪著你一起……不要把激烈的情緒都憋在心裏,難受……”

    我撫摸著她柔順的頭發,待胸中沉悶的酸楚被風散去,輕輕將她的身子與自己扯出些微的距離,而後凝視著她充盈著滿滿愛意、卻攜帶著淡淡哀傷的眼睛,很久,很久……久到不遠的街邊酒吧裏,奏完了一首又一首熱烈的情歌。

    終於我再難掩飾自己愛她的情意,輕輕地吻在了她的唇上,像一個渴極了的人,"yun xi"停留在清晨的花瓣上那些最晶瑩剔透的露珠……而林裳的眼睛緊緊閉著,生澀而艱難地吻著我。她的眼淚流成了串,一汩汩地匯集滴落,濺濕了彼此的衣衫。

    她並不是在拒絕和勉強這個吻,反而,是因為我們彼此的愛意,被洶湧升騰的各種負麵情緒湧泉般吹拂到了高空,然後彼此觸碰、相擁墜落……於是我們在失重的恐懼中吻得更深、吻得更痛……我一直睜著眼睛,而她一直閉著眼睛,於是,她的容貌,便像極了一幅極簡主義的抽象畫,畫麵唯一的主題,便是“深沉的愛”……

    ……

    直至夜深了人靜了、街燈滅了寂寞亮了……我牽著林裳離開了紙醉金迷的絲管路。走出街頭,路邊街角處,我又一次看到,曾經許多次看到過的,一個坐在地上、淡漠了塵世般地吹奏著一個不知名樂器的老媽媽。她有些衣衫襤褸、目光空洞,她吹奏著的不甚響亮的樂曲,也被酒醉的罵街聲、男女的**聲、豪車的呼嘯聲陣陣淹沒……說不清是喜是憂的樂曲令我們並不能完全理解,但我終於不再像從前那樣隻是瞥一眼便離開,而是拉著林裳一同聽完了一整段她的曲子,然後輕輕地留給她一張50元的鈔票,向她致敬般地點了點頭。

    我們來到了公交站,而在公交車到來之前,我忽然伸臂攔了一輛出租。

    林裳扭頭問我:“怎麽又想乘的士了呢?我們一起乘坐公交,不是也很好嗎?”

    我搖搖頭說:“我隻想快點回到我們的‘月光之城’,一刻也不想再在市區裏停留。”

    出租車上,我摟著林裳,時不時地吻吻她的秀發,嗅嗅青絲的香氣。林裳悄聲問我:“你真的很喜歡我的頭發嗎?”

    我輕輕點頭,夢囈般說道:“喜歡……很喜歡。”

    林裳輕輕笑了笑說:“我覺得這一次頭發留得太長了些,我想去修剪一下,然後燙一燙呢……”

    我急道:“說什麽呢!不許剪短它們!”

    林裳枕在我的肩頭,用嘴唇輕輕觸碰我的耳垂說:“一個發型留得久了,就不那麽好看了嘛,你沒有了新鮮感,就不愛看我了。”

    “怎麽會!不行,我不要你剪!”

    “為什麽不讓我剪呀?”

    我愛憐地將她的發絲握成一縷,戒指般環繞在指尖把玩,說道:“我喜歡你長頭發的樣子……真的喜歡極了……”

    林裳無比溫柔地說:“那好,那我就不剪頭發……隻要你喜歡我,我就一直好好地留著它。”

    我親了親她的麵,將呼吸停留在她的耳邊,輕輕唱起了張信哲的《有個人想我就好》:怎麽羨慕天空的飛鳥~沒有愛的人很渺小~把你的發絲當成戒指繞~溫柔烙印再也抹不掉~有個人想我就好~像被月光擁抱~你悄悄住進我的心靈城堡~黑暗偷偷潛逃~我能明了~你的沉默你的笑……

    ……

    當回到“月光之城”裏的家,推開房門的一刻,喵妹兒咪咪叫著,圍著我的雙腿一個勁地蹭著、月亮的光彩灑在窗台和家具上、推開窗子迎麵而來清新而清涼的空氣……終於讓我和林裳在長久的深呼吸後,漸漸暫忘了這原本應當充滿喜悅,實則糟糕地幾乎讓人無法承受的一個白天。

    我摟著林裳的纖腰站在窗台邊,伸手觸摸著在她的精心照料下生長得越來越繁茂的幸福樹的樹葉,感慨說道:“一定是很幸福的人,才能培植出這樣富有生命力的幸福樹。”

    林裳微笑說:“其實是……我在給它澆水的時候,想著你,想著你帶給我的幸福,所以才……”

    我亦對她報以微笑,忽而覺得彼此兩人,笑容中蘊藏的純真,真的像是青梅竹馬的孩童般,不摻雜一絲一毫的汙垢。我輕觸她的臉龐說道:“也許我們的月光之城,真的便是洗盡鉛華的地方,偌大的一個成都,隻有這裏,我們才能彼此安心……我真的覺得很幸運,幾個月前的那一天,你敲響了我的門,驚豔了我的心。”

    ……

    林裳去洗澡,而我來到她的房間,笑著翻看她的漫畫書、觸摸她的電視機、遊戲機和錄音機,忍不住找出張信哲的磁帶,重複聽了許多遍《有個人想我就好》。

    旋律中,腦海中回響起了魏航憤怒的呼喊,但我堅定地排斥了他對我和林裳的判定。我一定會好好珍惜她,如果我的努力不夠,那就再多努力一點……隻因為,在煩擾的俗世裏,有個人想我,那樣真的就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