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君心天下卿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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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匆匆,央君臨並沒有說解禁風月久,她便一日都待在芙笙殿內,與巧嘴鸚鵡做伴,爭吵得連傷後僅存的氣力都用盡。

    風月久一下撲倒在桌上,筋疲力盡,口幹舌燥。輕煙在寢殿外敲門進來,放下好些點心,自然不少央君臨愛吃的榛子酥和核桃糕。

    “太子妃,太子殿下今晚會來咱們芙笙殿吧,我把糕點都準備好了。”輕煙欣喜而笑。

    “有勞輕煙了。”

    風月久嘴上說著,心裏卻萬分不樂意央君臨會來一事,如今,他已然成了自己逃離皇宮計劃中的一個阻礙。這幾日,風月久手腕受傷,不能太魯莽出動,倒還有時間應付幾下央君臨,若是之後,如果某一天,央君臨真的愛上了她,那可該如何是好?

    風月久一想到此,驀地哀歎一氣,她一把摸到又抓過桌上的糕點塞進嘴裏,嚼碎咽下,和著她所擔憂的思緒。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鸚鵡突然開口,輕煙不自主朝殿門一看,當真看見了央君臨走過來。

    “輕煙把這隻破鳥嘴堵上,喊什麽不好喊他,煩人!”

    風月久怒而一喊,央君臨正一步邁進門檻,聽風月久這話,她是有多嫌棄他啊?風月久一塊點心飛甩砸中鸚鵡,才見輕煙對她“無緣無故”地擠眉弄眼。

    “太子妃是覺得我煩人,還是這隻鸚鵡煩人呢?”

    央君臨的聲音如同一根無形的牽引線,牽拉著風月久回頭,一眼落在那個向自己走來的男人身上,風月久竟然不覺得想象得那般煩躁了。

    “奴婢告退。”

    輕煙退出了寢殿,風月久又轉頭跟鸚鵡玩起來,嚴格地說,是玩它。風月久捏著枝子對著風月久戳啊戳啊,雖然無心戳穿它,可還是下手挺重。

    “救命,救命!”

    又聽鸚鵡的呼救聲,風月久乍一下臉上滿了怨氣,她一把甩了枝子,大歎一氣轉過來麵對央君臨。

    “太子殿下這麽晚來我這有事嗎?沒事的話我要睡覺了!”風月久實在打不起好氣來。

    “說好來看你的……”

    “那太子殿下現在看到我了,是不是就沒事了,那你可以走了。”風月久迫不及待送央君臨離開她的視線一般。

    “不急,這會兒還不晚,我也沒事,我想多陪你一會兒。”

    央君臨表麵冷靜內心略傷地說出這句,他隻是想多陪風月久片刻,可風月久卻如此冷情。風月久刹那意識到自己的無情,但她真的應該在央君臨麵前假裝願意試著了解彼此以求靠近嗎?

    風月久遲疑一刻,疏遠不是,靠近不是,那該如何才是?

    風月久終究輕舒一氣有了決定,或者她無法預料自己此刻的決定會造成如何的將來,可眼下,她倒想順其自然無所畏懼,她相信,自己不會輕易愛誰。

    風月久伸手端過一盤點心放在央君臨手前,說道:“太子殿下忙了一日肯定累了吧,輕煙那丫頭準備的,吃點吧。”

    風月久一句頭聽來並不太由衷而發的關切依舊叫央君臨散去了心底的暗憂。他其實從來也沒有喜歡吃何種點心,但從某一刻開始,他有了。

    “早生貴子,早生貴子!”

    正當風月久好不容易將她與央君臨二人之間的氣氛調解得不尷尬也融洽時,該死的鸚鵡又冷不丁地冒出這句讓風月久無法置若罔聞且恨得牙癢癢的話。

    “該死的鸚鵡……”風月久咬牙切齒,卻謹記央君臨說所說,絕不能傷害鸚鵡,便隻能故作瀟灑,說道:“太子殿下我們別聽它的。”

    “其實這隻鸚鵡不論長相還是說話,都挺可愛的。”央君臨道。

    “可愛,它可愛,明明是可恨,長一個鳥樣還學說人話,不倫不類。”風月久就是心裏對鸚鵡極度不滿。

    “它本性如此,也正是它與眾不同的獨特之處,難道不是可愛嗎?”央君臨為鸚鵡辯白道。

    “反正我是看不出來它哪裏可愛,閉嘴安靜下來或者還不讓人那麽討厭!”風月久狠狠一戳鳥籠。

    “其實,太子妃之所以討厭這隻鸚鵡,隻是因為它講了一句‘早生貴子’吧?”

    央君臨一語中的,確實如他所言,風月久第一次在凝露宮見這隻鸚鵡時,二人雖也吵嘴,她心裏卻也沒有此般深仇大恨,可當靜和公主送它到芙笙殿再次見麵時,一句“早生貴子”在風月久心頭刻下芥蒂。

    其實隻是鸚鵡胡說一言,學嘴一話,風月久完全可以當做過耳風,但她卻深深在意了。

    “可能,不過它本來就欠教訓,話這麽多!”風月久稍顯得有些許心虛。

    “既然靜和把它送給了你,那你就可以好好教訓它了,不過不應該殘忍對待,鸚鵡能學人話,該是最有靈性的,也能與人心靈相通,隻要主人與它好好相處,它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央君臨滿有耐心說話的模樣吸引了風月久的耳目,而他的話,她也是深深聽進去。

    “太子殿下懂這麽多,不如這隻鸚鵡你拿回去養著好了,反正你們倆一個平日冷漠,一個從來話多,挺合適的。”風月久真看不出來是玩笑之言還是真心說道。

    “太子妃覺得我冷漠?”央君臨問。

    “對啊……”風月久取過糕點正吃著,又說:“看你這張臉,一千年都沒變過吧,不過太子殿下最近話好像多了。”

    風月久津津有味地吃著,央君臨的冷漠固然有原因,而她的感覺也不錯,央君臨本是對萬事冷淡,卻因她漸漸消磨那層包裹的冷漠,暴露出真實的自己。

    “不過有時候聽太子殿下說話也不像冷淡之人,明明是自以為是,臭不要臉才對,可……說不出來的感覺。”風月久一吃起來便停不下了。

    風月久所說都不錯,雖然她曾經說過不願去了解一個她不喜歡之人,但不知不覺之間,她已然看清了央君臨許多。這二人,分明都在走近彼此,或快或慢,或自知或不自知。

    盡管風月久說央君臨的話是貶義之詞,可央君臨依舊覺得心頭有一絲絲暖意泛起,被人了解,被人明白的心情油然欣喜。

    風月久一口榛子酥塞進嘴裏,抬眼竟看見央君臨嘴角泛起淺淺笑容。風月久乍然驚愕,盯住央君臨,這個外表冷淡內心又叫人看不透的男子。

    央君臨餘光瞥見被嚇得跟雕像一般不動的風月久,他稍稍轉頭,笑容散去,風月久卻一刹驚然,點心從嘴裏掉了出來。

    “太子殿下,您剛剛那不是笑了吧?”

    風月久滿心懷疑,眉頭深皺糾結,那一眼確實恍若夢境,短暫又微妙,像看見鐵樹開花一般不可思議。風月久驀地抬起手,兩根手指頭戳在央君臨嘴角,卻推不起那一刻恍惚如夢的笑容。

    “一定是我看錯了,太子殿下怎麽可能會笑,就算笑,也一定比哭還醜!”風月久一己片麵卻自信說道。

    “對,你說的都對。”央君臨毅然一副嚴肅的表情承認道。

    “果然是,不過不笑也有不笑的好處,至少嚇人啊,能嚇到人就算是威嚴了!”風月久故作正經地調侃道。

    “也對,既然如此,以後你我二人各有分工,我既然笑得醜,那隻需威嚴攝人,我的太子妃,你哭笑喜怒都美,就負責平易近人,所謂夫妻協力,剛柔共濟,對家,對天下。”

    央君臨一番言論當真有一家之主,一國之君的風範,風月久不禁凝神注目。她此一生至今雖然並沒有幻想過將來嫁得一個如何夫君,但這一刻,毫無疑問,她的心頭的剛硬被央君臨撼動,一顆女子心被他深深吸引。

    “就算太子殿下是儲君,也不必如此之早便心懷天下吧。”

    央君臨沒聽錯,他一番話之後,風月久首先應對所言,不是否決不是辯駁,這叫他驚喜不已。

    “天下是黎民百姓的,所有人都該心懷天下,為國之喜而喜,為國之憂而右。”央君臨道。

    “我就沒這麽大顆心,天下太大,我裝不下。”風月久一副無所謂的表情說道。

    “既然你覺得天下太大裝不下心裏去,那一個人總該夠小,能入你心吧?”央君臨若有深意地問道。

    “一個人,那得看是什麽人,主要得看我願不願意。”風月久不急於認同或否定。

    “我心懷天下,你隻需心懷我一個人,這樣你心便也有天下,可好?”

    風月久所隱隱察覺到的意思果然是真,但央君臨的話更附深意,風月久此一刻並不覺得央君臨是個花言巧語,巧舌如簧之人。

    風月久絕不會輕易接受央君臨之意,且不說如今她對他並無一個女子對男子的愛慕之意,就算當真有一日,她會愛上央君臨不能自拔,她依然會謹慎考慮,不做輕易抉擇。

    愛或許是由心的,但選擇永遠都是機智的。此刻的風月久如此認為,因為她全人都是理智的。

    “太子殿下您愛我嗎?”沉默許久,風月久這般問道。

    央君臨沒能不假思索地回答風月久的問題,就連回答都模棱兩可,但又確實是他心裏真正的想法。

    “我可以愛你。”

    “你可以愛我?”

    風月久不禁冷冷一笑,她沒愛過,也沒被愛過,但她尚且能明白“愛”同“可以愛”的區別,“愛”是絕對愛,“可以愛”在她看來便是不愛。

    央君臨對自己的感情風月久那般理解,而她對央君臨,更清楚不過,不愛,更不可以愛。

    “太子殿下,您知道世上為何會有愛與不愛之分嗎?因為愛是絕對的,當你第一眼看見一個人,你就會有感覺,彼此之間就會有感覺,但是我們之間沒有。”

    風月久記得很清楚她見央君臨的第一眼,卻已然想不起自己那時的感受,因為當時,她未曾料到那個策馬而來的男子會與自己有此一段叫人匪夷所思的緣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