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顏回了短信，才想起葉寒聲的問題，淡聲道：“沒有。”

    葉寒聲似乎並未注意到她冷淡的話。

    汽車很快穿過一個隧道，薄顏遠遠看到前方山坡上一棟原木色複古洋房。

    車停下時，薄顏才感覺到這房屋四處被欄柵緊緊包圍，雖然處於山郊，給人的感覺卻很壓抑。

    葉寒聲推開大院木門，薄顏這才注意到前院種的竟然都是一些農家蔬菜。

    “我母親早年在鄉下待過很久，比較喜歡這些。”

    進了大廳，目及之處，所有裝潢都暗沉無生機，四周窗戶極高且偏小，讓人感覺封閉不自由。

    “你先坐。”葉寒聲示意，這才對身旁女傭說：“去請夫人下樓。”

    薄顏坐在一旁，很快拿出準備好的一些簡單工具。

    “你母親有沒有什麽禁忌，絕對不能問不能提的事情？”

    葉寒聲看了她好一會才答，“關於夫妻方麵情感問題一定不能提，任何跟何有關的姓氏也不能提。”

    “何？”薄顏點頭示意自己理解，也大致知道他母親一定有這方麵的心理創傷。

    樓上傳來的腳步聲讓兩人都停了下來。

    薄顏看到樓梯轉角被女傭攙扶而下的餘慧，不由一怔。

    資料上麵顯示葉母年齡五十來歲，可薄顏看麵前這張略顯蒼老的臉，愁眉不展，悲傷，孤獨，絕望，眼神中總帶著揮之不去的焦慮。

    薄顏很快將紙筆收好，她要以聊天者的身份進行第一步。

    “小聲啊，你又去給我找什麽醫生了，我都說了，我就是不愛出門，沒事。”

    薄顏暗自觀察，表情抑鬱，說話聲音低沉，有氣無力，就算刻意提高音調，依舊無精打采。

    抑鬱性神經症的第一臨床表現，薄顏暗想。

    “媽，我看你成天在家呆著無聊，就找了個機靈的下屬陪你聊會天，誰說是給您看病了。”葉寒聲示意女傭退下，這才給餘慧揉捏雙肩。

    餘慧抬頭打量薄顏，暗沉布滿黑眼圈的雙眼細細盯著薄顏，淺色連帽衣，牛仔褲，帆布鞋，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剛畢業的小姑娘，的確不像什麽醫生。

    薄顏見她臉上的防備疏離減少，也鬆了口氣。

    “我出去打個電話。”站在門口時，葉寒聲又突然停下，回頭看正在試圖和母親交流的薄顏，黑框眼鏡下的眼神不由深了幾分。

    “夫人，剛剛我見前院有大片的瓜果蔬菜，這是您親自種的嗎？”

    薄顏的話讓餘慧臉上多了些笑意，“是啊，我早些年待在鄉下，就喜歡弄這些蔬菜，看它們一副綠油油的樣子，就覺得有生機。”

    “我小時候跟著外婆也在待在鄉下，她喜歡種些農家小菜。”薄顏有些苦惱撓了撓頭，“不過我總是弄不太清楚如何施肥澆水，經常把蘿卜養死。”

    餘慧臉上笑意更深，“我帶你出去看看。”

    薄顏連忙點頭。

    ……

    “你看，這些都是我無事拾掇著種的……”

    薄顏順著她手指方向，安靜聽她說對這種生活的喜愛，還傳授很多種菜的技巧。

    腦海裏細細回味葉寒聲之前的話，症結之處就是一定是在她的感情經曆上。

    “你看我，都叨擾你老半天了。”餘慧突然道。

    一旁女傭很快為餘慧搭上披肩。

    “夫人如此蕙質蘭心，這滿院的蔬菜都是夫人心頭摯愛，您看這房屋周圍，山水相間，或許可以試著去外麵看看風景，如果下次來，在對麵的小山坡上也能看到夫人種的蔬菜，那真是薄顏之幸。”

    一旁女傭極為驚訝的看著薄顏，要知道這些年夫人從不出門，就連幾個月前來慶城，大少爺都費了無數精力。

    薄顏一直和餘慧交談，直到女傭提醒，薄顏才發現已經是下午六點。

    見餘慧隨著女傭進了大廳，薄顏坐在石桌上依舊不能放鬆心情。

    必須要知道夫人過去的情感經曆才能配合心理治療，現在還不能直接問夫人，隻能找葉寒聲了。

    剛抬頭，就看見院門處的葉寒聲。

    ……

    “葉先生，據我初步判斷，我覺得葉夫人可能是……”

    “抑鬱性神經症。”葉寒聲平靜道。

    薄顏側目看一眼車窗下的葉寒聲，“原來葉先生早就知道。”

    “我母親這樣已經多年，之前也在很多醫院檢查過。”

    薄顏沉默了會，又看向前方安靜的司機。

    “薄醫生但說無妨。”

    “葉先生也不必過多擔憂，我看夫人雖然對周圍事情孤僻，不自信，但前院那些蔬菜說明夫人心中還是有所念，我……”薄顏眉頭輕蹙，她思考著要怎麽問。

    “我想知道夫人過去的一些事情，還有你說的那些禁忌，隻有這樣，我才有把握了解夫人內心以及症結之處，隻有拋開過去……”

    見葉寒聲一直沉默，薄顏一時有些拿不準。

    許久，葉寒聲才嗤笑，“薄醫生可知道，有的人離了過去會死。”

    薄顏猛然怔住。

    “我想薄醫生應該過的很幸福，或許是家庭和睦，朋友真摯，戀人情深，但有的人卻隻能靠過去，靠過去支撐，靠過去才有資格覺得自己活著。”

    薄顏聽著葉寒聲有些陰鷙的語氣，愣了幾秒，才緩聲道：“曾經有人對我說，如果將過去抱得太緊，便不能騰出手來擁抱現在，而我，相信這句話。”

    葉寒聲猛然看向她，目光難辨。

    “我並不急於讓你告訴我夫人的情況，或許再等幾個月，你足夠相信我這個心理醫生，那時也不遲。”

    薄顏說完就直接靠向車座，心想著還有一個小時就能看見越子悠了。

    車內一時寂靜無聲，駕駛位上的唐冥透過後視鏡見自家老板盯著薄顏看，不過片刻，唐冥就感覺一道冰冷視線穿透而來。

    即使隔著眼鏡。

    唐冥迅速收回目光。

    葉寒聲看了好一會，才偏頭打開車窗。

    真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啊，進退得當。

    “薄醫生，我聽說心理谘詢師永遠要嚴格遵守一個原則。”

    薄顏睜開雙眼，淡聲道：“保密原則。”

    葉寒聲連連點頭，“作為患者家屬，我希望薄醫生能保證不跟任何人提起，包括我……即使在麵對你男朋友時也是如此，薄醫生能做到嗎？”

    “你好像對心理谘詢師很了解？”

    葉寒聲暗歎薄顏的敏銳。

    “你放心，心理谘詢師準則我很清楚。”薄顏看一眼前方的谘詢室，對葉寒聲稍作感謝後，很快下車。

    ……

    見黑色賓利離開，薄顏快速走向前方站牌處。

    正想給越子悠打電話，出租車就來了。

    “師傅，到金科世界城。”

    薄顏暗歎自己帶了鑰匙和房卡，快速打開，推門而入時客廳昏黑一片。

    他還沒有回來？

    一定是還在處理集團的事情。

    薄顏在客廳坐了會，越發覺得這裝修風格太冷清單調，起身直接將窗簾盡數拉開，這才注意到窗外的夜景，燈火霓虹的江邊，站在頂樓，她都能看清橋下停靠的一些小漁船。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吃飯？”薄顏呢喃著，腦海裏瞬間蹦出一個想法。

    拉開廚房冰箱，果然看見裏麵各式各樣的食物。

    薄顏挑選好一會，才發現這都是做藥膳的食材。

    心裏瞬間劃過無限暖意。

    薄顏挑了幾樣自己還挺拿手的菜品，做好時，已經十一點，看一眼毫無動靜的客廳。

    還是忍不住給越子悠打電話，

    優美的女聲傳來關機的信息。

    薄顏等了半小時，又去廚房熱了一次。

    十二點時，他還是沒有回來。

    薄顏坐在餐桌等了許久，還是把菜一一端進廚房。

    淩晨一點，薄顏嗜睡症嚴重爆發，她撐著眼皮撥通越子悠電話，依舊關機。

    也許他現在真的很忙，這樣想著，薄顏起身把窗簾拉好，關燈，直接進了越子悠臥室，倒頭大睡。

    ……

    三個小時前，越子悠從公司離開，就直接去了薄顏公寓。

    他入室方法向來千百種，推開門的瞬間，瞥了眼手腕的百達翡麗，再一看安靜的客廳，十點半，這丫頭都還沒有回來。

    越子悠毫不客氣當起參觀者，一一觀望薄顏的客廳，廚房，臥室。

    眼神落在淺藍色床單時，不由想起和薄顏纏綿時的情景，黑眸越發幽深。

    視線落在床頭櫃上的照片，他知道老人是薄顏的外婆，而另一張不就是那晚說他壞話的女人？

    越子悠勾起唇角，叫沈四剪掉假期，還連帶半個月封閉訓練，她也打擾不到自己和薄顏了。

    越子悠很快又進了書房，嵌入式書架占滿一方牆壁。

    視線很快掃過她愛看的書籍，竟然全是跟心理學有關的，目光觸及性別心理學，變態心理學，催眠術治療時，越子悠黑眸一怔，清俊臉上閃過一絲詫異。

    這丫頭涉獵範圍也不小啊。

    正想離開，越子悠猛然看了眼書架最下方角落，粉紅色跟這些書相比太過突兀。

    越子悠伸手拿出。

    看到粉紅書皮上“惡懲渣男一百式”幾個大字時，不由一怔。

    猛然想起元旦初次在隨心所欲酒吧遇到薄顏，這丫頭該不會是……

    越子悠迅速翻動，果然看到一張折角。

    剛打開，就看到標題寫著“教你一招完勝渣男和渣女”，劍眉微挑，看到下麵介紹的各種步驟，完全跟那天薄顏的行為一模一樣。

    注意到薄顏特別劃出的句子，越子悠停了片刻，突然就笑出聲來。

    難怪那晚，薄顏的動作會那麽生澀。

    下一秒，越子悠收住笑意，臉上暗沉難辨，這書明明是懲罰前男友。

    她有前男友？

    越子悠心裏生出一絲不爽，這丫頭可是自己初戀！

    又一想，幸好她前男友眼瞎智障。

    十二點半，越子悠還是沒見薄顏回來，他之前就想打電話問，又怕打擾她治療。

    十分鍾後，越子悠下樓回了車裏，看一眼薄顏暗沉無光的樓層，這才驅車離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