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衣由襲香伺候著，梳洗完畢，又在屋子裏的暖爐中添了火，二人不急不緩。挽衣瞥一眼床下，襲香便懂了她的意思，強忍住不笑出聲來。唇語著說：“看她能躺多久。”

    挽衣輕笑，又對襲香說：“襲香，過了今天，年就過去了，今晚你就和我睡在一張床上吧。”

    襲香挑目，雖然有些時候她也會和挽衣同榻而眠，但仍是不合規矩，但她隨即笑著應了。兩人在床上躺下，吹熄燈火。正月裏天氣寒冷，即便是有暖爐，仍然要將被子蓋得嚴實才暖和，兩人都在想床下的柳燕文此刻是否在瑟瑟發抖。

    “襲香，你說霍將軍若是回來，阮媽媽會向霍將軍要多少銀子才會讓我跟霍將軍走呢？”

    躺在床上的挽衣和襲香聊起貼心話，隻不過，這話中另有深意，卻是說給床下的人聽的。

    襲香心領神會，認真地說著：“樓裏的規矩恐怕不會是個小數目，不管怎麽說，挽衣姐也是樓裏的頭牌姑娘。”

    “也不知這霍將軍給不給得出，會不會因為阮媽媽要的太多，不帶我走了？”

    “這……姐姐這樣一說，還真不敢說了，若是霍將軍真心待姐姐，多少銀子也舍得的。”

    “可誰知道他對我的情是不是真就那麽深呢？”挽衣說著，輕輕一歎，像是真的發起愁來。

    襲香側過身看著挽衣說道：“那霍將軍恐怕也不缺女子送到他府上，姐姐這樣一說，襲香也有些擔心了。”

    說著，倆姐妹又同聲歎氣。

    床下的柳燕文將這一切聽得清清楚楚，心裏隻想著，明兒終於可以向阮媽媽匯報了，便來了精神，一點也不覺得地上冷了，也不知過了多久，上麵的兩個人都沒了聲音，微微有重重的喘息聲起伏。柳燕文想大概是她們睡熟了，便動了動身子，想偷偷地爬出去，這大冷的天兒，若是在地上躺一夜，恐怕明兒就要是個癱子了。

    柳燕文小心翼翼地向外爬著，頭剛探出床幔偷偷向上看了看，剛上麵的人沒有動靜，就又向外探出幾分，仍然沒有動靜，她斷定她們是真的睡熟了，才緩緩地爬了出來。也不起身，接著向門口爬過去。

    挽衣在被子裏的手輕輕地拉住襲香，讓她不要動，兩個人直待柳燕文爬到門口，又瞄著她輕輕開門，鬼鬼祟祟地走出去，便相視一笑，“可以安心睡了。”挽衣在襲香耳邊輕道。

    襲香忍不住捂著嘴笑了一會兒。

    第二天一早，柳燕文天兒還沒亮就準備好了要去阮媽媽那兒，盼啊盼，總算聽到鍾樓敲鍾，便興高彩列地跑了出去。在輕雲縱臥底那麽久，總算是得到阮媽媽想要的情報，她還等著立功領賞。

    柳燕文一五一十地把話兒傳給阮媽媽，阮媽媽眯著雙鳳眼琢磨起來。

    “挽衣姐，阮媽媽會信嗎？”襲香邊給挽衣梳頭邊問。

    “信不信的，她也要費腦筋想想，信不信的，捉弄她一下也好。”說著，挽衣便笑了，襲香也跟著笑起來。

    柳燕文聽到這邊屋內的笑聲，也走了過來，站在院子裏問：“挽衣姐今天心情大好啊？”

    挽衣和襲香聽是柳燕文的聲音，相互睇了個眼色。

    “是啊，文兒，進來吧。”挽衣清聲道。

    柳燕文打簾子進了挽衣屋內，笑著走來，起先挽衣還覺得這小丫頭被帶進樓裏可憐，今兒再瞧她，陡然發現那張臉已不似以往的天真，她心裏惋惜，卻無奈，倒底還不是個要強的孩子，才來沁香樓幾個月就變得這般市儈了。看來，人為境轉啊！

    “挽衣姐和襲香姐怎麽這樣開心啊？”柳燕文探問。

    “剛過了新年，當然心情好呀，沒準哪天霍將軍就回來了呢。”襲香接過話兒。

    柳燕文朱唇微翹，臉上瞬間閃過一抹輕蔑的神色，隻是轉瞬即逝，仿佛隻是一刻幻覺。不過，挽衣卻看得分明，越發覺得這丫頭真是變得徹底。

    “文兒隻聽說過霍將軍，還當真沒見過，真想見見將軍到底是長什麽樣呢？這霍將軍何時歸啊？”柳燕文故意揶揄挽衣。

    挽衣也隻是笑而不語，襲香又按耐不住，“不是說快了嘛。”沒好氣地看著柳燕文說道。

    “哦，快了，快了。”柳燕文重複兩句，臉上無法掩飾地流出鄙夷，挽衣不禁為她歎氣，好好的一個女娃，又被阮媽媽教壞了。阮媽媽真是害人不淺，她真想有朝一日，一把火燒了這沁香樓。

    離約定的二月二隻剩三天了。

    霍安江最後一封信裏說過，來年二月二龍抬頭，我抬著花轎來接你。

    可這時仍然不見人來，沁香樓裏的姑娘們議論紛紛，都說挽衣一定是被戲弄了，霍將軍恐怕早就忘了她這個風塵女子。

    轉眼就是二月二，仍不見霍安江，甚至連個小校都沒見著，從清晨等到日落，挽衣默不作聲地在院子裏練了一天的刀，看得襲香心疼，看得柳燕文暗笑。

    阮媽媽也等了整整一天，終於，月上柳梢頭，仍未見人來。

    樓裏已經升燈接客，阮媽媽氣定神閑地對手下說：“讓挽衣，更衣接客，貼出告示，說挽衣開始接客了。”

    雖然表麵上看來阮媽媽雲淡風輕，可那顆被毒蛇吞噬的心已經黑得如漆，想到挽衣有霍安江撐腰頤指氣使的樣子，想到挽衣不把她放在眼裏，現在她統統要討回來。

    阮媽媽命人立時將碧倚閣按著輕雲縱的樣子擺起來，為柳燕文也進了各式兵器。

    碧倚閣與輕雲縱對立而建，阮媽媽也是故意如此安排，柳燕文也被阮媽媽叫人給接走了，調教一番後，特意為她做了些衣裳，又把梅兒給柳燕文做丫頭，這真是冤家路窄，梅兒看到柳燕文的一刻，真想撞死大柱子上。

    柳燕文被阮媽媽無數次洗腦，耳熏目染，性子也變得刻薄許多，趾高氣揚地揚起下巴看著梅兒，“姐姐，沒想到吧？原來我們如此有緣。”

    梅兒被柳燕文氣得發抖，可她真要撞柱嗎？梅兒忍了一口氣，“梅兒不敢當。”（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