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暫別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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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夏之戰告捷,論功行賞,朝中上下瞬間對韓世忠另眼相看,韓世忠是個直率的人,不屑官場上的種種明爭暗鬥,爾虞我詐。但他身邊有個鄭毅,替他上下打點,韓世忠卻全然不知一切,他不知現在朝權掌握在那些文官手裏,若是不在他們麵前巧妙周旋,還真難保會是什麽樣的結局。

    搬師回朝複命、升遷,但官職仍受人壓製,功早就大於其官職了。韓臣忠全然不去計較,於他而言報國效忠便是一生使命,這也是讓挽衣極為傾慕之處。

    此時,朝廷的目光轉向了北方。當時金國已經打得遼國節節潰敗,朝廷中就有人提出應當乘機收複後晉割讓給契丹的燕雲地區,並遣使與金國相約夾攻遼國。於是在宣和三年,遂以太師、劍南東川節度使、領樞密院事楚國公童貫為河北、河東宣撫使,又以河陽三城節度使、侍衛親軍馬軍副都指揮使劉延慶為宣撫司都統製,出師北伐。

    由於朝廷用兵燕雲,征調山東、河北民夫運糧,賦役煩重,百姓往往揭竿而起,再加上潰兵作亂,河北、山東一帶盜賊蜂起,韓世忠被派去隨從武功大夫、果州團練使王淵、內侍梁方平討捕。

    韓良臣說遇到挽衣是他生命的全新開始,一切都變得有意義,也讓他越發懂得珍惜和爭取。

    韓良臣接到聖旨,再次準備遠征,如此居無定所,家宅難固定,他答應無論到哪裏都要帶著挽衣的,回到京城的府邸便直接去找挽衣,卻不想正巧白氏也在。

    “夫君回來了?”白氏見到韓良臣,先一步上前,親切地問道。

    韓良臣‘嗯’了一聲,徑自走進桌前坐下,看著挽衣與白氏,先是不語。

    挽衣自他那神情中便看出他有事,並不問,提起茶壺先倒上一杯茶遞了過去,“喝口茶吧。”

    韓良臣隻拿眼看著挽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是沉默,白氏見此不知所以,睇一眼挽衣,又瞧瞧韓良臣,見他們都不說話,也跟著沉默下來。

    須臾,韓良臣才開口道:“朝廷派我轉戰北方,討伐盜賊。”

    “讓一名驍勇善戰的將軍去討盜賊?”挽衣聞言頗有微詞,杏目微瞪,一臉不解。

    韓良臣釋然一笑,“朝廷需要便去哪裏,與誰對陣都是報國效忠,又有何妨?”

    自祖父與父親被奸臣所害,挽衣怎麽會不知朝中那些陰謀?如今又到了自己心愛的男人身上,挽衣不禁擔憂,越發覺得行事多加小心為妙,於是,微微點頭讚同地說道:“君去哪裏,妾相隨。”

    韓良臣凝視挽衣,四目相對,脈脈含情,忘卻了在場的白氏。白氏尷尬地看著他們二人,心裏十分不是滋味。

    “茗湘,我們離京前,你帶著亮兒回老家去吧。”韓良臣垂眸說道,白氏抬眸看他,一臉難色,卻不知該說些什麽,不敢反駁韓良臣。

    挽衣聞言,也看向韓良臣,剛欲開口替白氏說話兒,卻聽韓良臣又道:“你和亮兒總不好跟著我顛沛流離,何況,父母年事已高,需要身邊有人照料。”

    大宋婦女恪守婦道,嫁人婦孝敬公婆是第其本份,白氏也覺得韓良臣的話不無道理,再看向挽衣,心中雖然酸澀,但畢竟夫君身邊有這樣的女人,仍是讓她心慰,臉上浮起一絲笑容,淡聲說道:“既然夫君如此安排,茗湘便聽從夫君的話兒,回老家去,夫君隻管安心為國為民,家裏不必擔心。”這一番話說完,韓良臣眼中徒生敬意,凝視著白氏的臉許久,卻沒有說出些情深意重的話來,他不願用那些話來分散對白氏的自責。

    白氏看著韓良臣,他那般凝視自己,恐怕是這段日子來的第一次,其中深意,似不必他說,也讓她極感動了。女人命運不知該如何評說,誰讓她嫁給了這樣的一個男人呢?白氏含笑對韓良臣點點頭,好像在讓他放心。

    韓良臣心下愧疚,便又垂下眼瞼。

    三日後,白氏便帶著韓亮準備起程回老家去了。韓良臣一早便去白氏那邊送她們母子,隨便交待一些家事,帶上許多銀兩。

    韓亮與父親在一起這些時日,感情深厚,隻是個十歲的孩子,哭鬧著不想離開,韓良臣這時隻這一個兒子,心中也有些不舍,但兒子畢竟還小,不願帶在身邊與自己四處征戰,他深知其中危險。

    “亮兒,回去好好孝敬爺爺、奶奶,五年後,爹接你來軍營,與爹一起上戰場?如何?”韓良臣笑著哄兒子。

    韓亮哭著用一雙小小的臂膀緊緊抱著父親龐大的身軀,韓良臣心下難舍,卻隻能輕撫兒子的脊背,柔聲道:“亮兒回去要好好練身體,要像爹這樣壯才能來戰場,知道嗎?”

    白氏看著父子依依惜別也濕了眼角,一邊抹淚一邊走過去,手搭在韓良臣的肩頭,輕聲說道:“什麽時候回來了,回去看看爹娘,挽衣是個不錯的姑娘,有她在你身邊,我也放心了。”

    這些日子,韓良臣與白氏都不曾有過親密之舉,這時,回過頭,起身將白氏和韓亮攬在懷裏,“委曲你了,家裏老小全要靠你一個人照顧,無論有什麽難處,馬上叫人告訴我,這次我給你帶些人回去,不要再那麽辛苦。”

    白氏多久沒有依偎在這個強壯的懷抱之中了,熟悉的溫度,熟悉的味道,不覺間又悲從中來,哽咽著說不出話,淚流了滿臉,緊緊擁著韓良臣,這一次與西夏之戰,她看在眼裏,才知道自己的夫君是怎樣出生入死,才知道或許哪一次便再也看不到他了。每一次生離與死別無異。

    “你要保護好自己。”白氏泣不成聲,哽咽說道。

    “放心吧,待我可以穩定鎮守一方時,再接你和家人團聚。”韓良臣終是有情有義之人。

    白氏頭在他懷裏不住地點著,再說不出話來。

    挽衣知道白氏今兒要走,卻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去送,獨自在屋子裏來回踱步,送,怕白氏多想,不送,又失禮術,一會兒來到門邊,一會兒又折回屋內。

    最終,挽衣仍是到了宅門口,等在那兒,她知道韓良臣一定要與他們母子惜別的,終是看到韓良臣攜著白氏母子出來。遠遠地不敢上前。

    白氏這時眼裏隻有韓良臣,這一刻像是專屬於她們母子的時刻,挽衣看到白氏的眼神,不禁又向後縮了幾步,是不該打擾她們才好,轉身便要回去。

    “挽衣姑娘?”

    剛要往回走,便聽到白氏的聲音,挽衣頓足,旋身回道,看著白氏盈盈一禮,再款款向前,走到白氏麵前:“挽衣來送送

    夫人。”聲音極輕,便聽得出她心中的內疚。

    白氏上前拉住挽衣的手,睇一眼韓良臣說道:“夫君可否讓我和挽衣姑娘說兩句話兒。”

    韓良臣看看兩個女人,轉眸拉著韓亮繼續向外走去。

    見韓良臣走遠,白氏才道:“挽衣姑娘,初見你時,我心裏很是嫉恨,但與你相處時日,也知道你是個好姑娘,也是能輔助他的人,而我能做的,隻有讓他對家事安心,我們都是他的女人,為了他,各盡其職吧。”

    “夫人如此良善,定有好報,他日良臣功成名就,便接夫人團聚。”挽衣感激地看著白氏。

    自在霍府看盡人情冷暖,挽衣覺得白氏的善良著實讓她感動,倒覺得自己曾經的忌憚防備,顯得狹隘了,畢竟,她們都是女人,又愛上了同一個男人。

    白氏點著頭,“我不盼什麽榮華富貴,隻求他平安。”

    挽衣聞言,小女兒心思微動,緊緊握著白氏的手,說道:“挽衣會保護他。”

    兩個女人便這般目中帶著彼此的信任惜別。

    韓良臣看著白氏拉著挽衣的手走了出來,心中一陣春風吹過,臉上也蕩起一層春波一般,格外明媚。有妻妾如此,夫複何求?

    挽衣與韓良臣將白氏和韓亮送上馬車,又囑咐送行的兵卒幾句,看著他們離去。

    韓亮仍是哭著,哭得白氏也含笑落淚,韓良臣複又緊鎖眉頭,男人終是不會輕易掉淚,但看著兒子這般傷心,哪會全然無動於衷。

    “亮兒好傷心。”挽衣輕聲道。

    “男兒總要有所經曆,這也是他該承受的,慢慢他就會變成堅強的男子漢了。”韓良臣沉聲道。

    挽衣轉眸看他,挽住他的手臂,“將軍心裏定是小感傷懷,不如挽衣陪將軍行個酒令?”

    韓良臣聞言不禁一笑,“好!”

    二人又看一眼遠去的馬車,便回去了。

    人世間總會有些分分合合,牽人心腸,往往很多都是身不由已,韓良臣不是真想趕走白氏,但他知道征戰之苦,發妻與他結緣便是他的責任,他不願她們與自己共犯險,而這又不能說對挽衣就舍得了,他與挽衣是另一種交合,是心靈,是靈魂,是無法分離的一部分,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的感情。

    人的感情是不是就是這樣分了幾種,每一種都有其特定的意義。(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