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雨夜不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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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

    纖纖擢素手,劄劄弄機杼。

    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何漢清且淺,相去複幾許!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挽衣沉吟,清眸望著窗外高懸的冷月,孫校大婚本是喜事,她卻無法親自去慶祝,想與孫校這一年來的相處,曾幾何時,他對自己那麽厭惡排斥,而今,也隻有他一人在她身邊保護,人與人之間微妙的感情不就是如此麽?

    “哎!”挽衣望月輕歎,亞默已回到院中。

    看到亞默挽衣收回心神,便開門去迎。

    馬房裏隻這麽一間住處,屋裏兩張床,一左一右,亞默在中間拴了一條繩子,夜裏便擋一條簾子。兩個人隔著簾子入睡,也隻有像亞默這樣的君子,才抑製得住旁邊睡著清香的佳人。

    “見到孫校了?”亞默才一進屋,挽衣便問。

    “嗯。”亞默應了一聲,“把話都帶給他了。”

    “好,那明兒我們也演一出戲。”挽衣眉止濯濯,臉上亦是散發著光彩,極是興奮,這算是她正式向陶姑發起反攻了麽?亞默隻是望著她,淡然淺笑,卻無論她做什麽,他都願助她一臂之力。

    這天清裏,孫校原本是要來挽衣這裏,昨夜聽亞默的話總令他琢磨不透,亞默說他們二人要送份大禮,言下之意似並沒那麽簡單,他總想問個明白,怕到時自己臨陣亂了手腳。沒成想,還沒等出門,便被兄弟們攔住了,這會酒過三巡,醉眼朦朧,看著韓良臣舉起酒碗說道:“本想先喝你和挽衣姑娘的喜酒,沒想到……”

    “孫校!”鄭毅連忙喝住孫校,隻有鄭毅在醉時仍能保持幾分清醒,怕孫校說到韓良臣的痛處。

    孫校雖是醉了,但心下也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心底的秘密仍是死死地為挽衣守著。

    韓良臣淒苦一笑,眼波之中也是一番醉意,自從挽衣走了,他每天都想讓自己喝醉,隻有這樣才能睡個好覺,才不去想她,可他像是變得千杯不醉了一般,隻有那天與陶姑……

    心念至此,他又悔意難耐,喟然長歎:“人生無常,為何壞事總是那麽有常而至?”說得令人心傷,轉念他不想壞了孫校的喜慶,扯起唇角,拉出一個笑容來,“不管怎麽樣,終於有一對有"qing ren"終成眷屬,來來,幹了!”說著將手中的酒碗送到孫校的酒碗前一撞,徑自喝了下去。

    眾兄弟都知韓良臣對挽衣愛之深切,又念及與挽衣同甘共苦的日子,便也都心頭有些難過。見平日裏比他們酒量都好的韓良臣已是一副醉態,更是心疼,上天弄人,一個情字比利刃還傷人。

    待所有人都喝得醉倒了,韓良臣卻起身離去。也不知是受何驅使,他竟然來到馬房。挽衣和亞默去為孫校準備厚禮不在馬房,韓良臣跌跌撞撞地走了進來,直奔向挽衣的坐騎紅衣,他的臉貼在紅衣身上,醉眼朦朧,一腔酒氣地喃聲道:“紅衣,都說動物有靈性,怎麽你也找不到你的主人?她是不是真的不愛我們了,非要躲開我?她不想我麽?怎麽我會那麽念著她,沒有她一刻都無法心安?女人的心腸不是水似的嗎?她的心為什麽像塊冰?那麽狠,那麽硬?即便是我哪裏大意做錯了什麽,她為何不給我改過的機會,我心裏隻有她一個人啊!”

    紅衣一動不動地站著,一雙大眼睛忽而眨眨,像是體諒這個憂傷的男人,他心頭的苦是否也隻能對著一匹馬兒說?男人的堅強外表需要他們硬著心腸支撐。可終是會累,會想有處歇息。看著紅衣馬頭上那紅色的流蘇,韓良臣終是眼前一熱,流下淚來。

    這硬朗的男人,隻為挽衣流淚,無俱生死,無俱艱險,心底卻那般柔軟。

    換衣和亞默自外麵回來,便又進屋去商議孫校的大禮去了,並未發現馬棚裏有人。直至傍晚十分,二人才出來喂馬。走到馬棚一看,地上躺著韓良臣,一動不動。

    挽衣與亞默先是一怔,互視一眼,亞默便開口道:“小底不知韓將軍在此,怠慢將軍了。”

    亞默話音落地,卻不見韓良臣有半絲反應,二人又互視一眼,輕輕走上前去。才聽到韓良臣微微的鼾聲,再到近前便聞到一股酒氣,二人心下便知韓良臣一定是喝醉了酒。而他倒在紅衣腳下,又讓挽衣心頭顫動不已,這不是思她又是為何?心痛著湊到韓良臣身邊,緩緩蹲下身去,看著他淚痕未褪的臉,早已無法抑製自己的淚水。

    挽衣輕咬下唇,怕自己哭出聲來,“你怎麽這樣不愛惜自己,我從未離開你呀。”可這些他又怎麽會知道呢?

    亞默見此,上前一步,輕聲道:“把他送回去吧。”

    挽衣默然點頭,亞默便伸手將韓良臣拉起,韓良臣身材魁梧,亞默著實費了一番力氣,運用功力才將韓良臣背了起來。挽衣便與亞默一同送韓良臣回臥室。

    待衛和婢女們見了大驚,連忙侍候著,隻是靈秀看了挽衣幾眼,挽衣心虛低著頭,她察覺到了靈秀的目光,隻是不想與她對視,女人的感覺總是最靈敏的,何況是朝夕伺候過她的人,對她的一膚一發都了如指掌,她不得不防備。

    把韓良臣放在床上,亞默和挽衣便轉身要離去,盡管挽衣很想留在這間房間裏,這是她的房間,那麽熟悉,連燃香都沒換,可她隻能快步離去,那份傷感排山倒海般襲向胸口,她怕不知哪一瞬悲意噴薄欲出,便再無法假裝下去了。

    “挽衣!挽衣!”

    誰知就在她快踏出房門的一瞬,韓良臣在屋內便喊起她的名字,重重刺進她的心頭,痛!相見不能相認的痛,愛他不能撫慰他的痛,隱忍的胸口憋悶之痛,為何愛一個人這麽難?

    亞默瞥一眼挽衣,看到她盡量掩去臉上的痛楚,大手一提,抓住她的手臂。挽衣似警醒,跟著他的腳步繼續前行。

    回到馬房,挽衣才喘上一口氣似地淚如雨下。

    再明事理,再知大局,再能隱忍,終是敵不過那一瞬間的爆發,許多時候便是如此吧,愛的感覺難抑。

    忽然,天刮起大風,空中黑雲層層壓來,壓得人透不過氣,風也越刮越大,門板被刮得亂撞,屋上的瓦片也跟著清脆作響。亞默連忙去關緊院門,挽衣臉上淚痕未拭,便跟著亞默將馬都牽進馬棚,馬料收理好時,外麵已電閃埋雷鳴,風雨交加了。

    連老天爺都看不得他們這樣有情有義的二人受此折磨嗎?挽衣望著那刺目的閃電,下了一個決心。她轉首看著亞默,臉上的神情亦是十分堅定而決然,道:“我要去看他,亞默,你有辦法讓我在的時候,他不要醒過來嗎?”

    亞默默然看著她片刻,麵色平靜無波地說:“有。”便自腰間拿出一支藥瓶,“給他聞聞這個就可以了。”

    “這是?”挽衣接過亞默手中雕著花邊兒的小瓷瓶,他的東西樣樣精細,連這麽小的藥瓶都像件工藝品。

    “麻沸散,放心,對身體無害。”亞默解釋道,卻不知心頭哪裏傳來莫名之感,那感覺好像是亞蘿死去的時候有過,亞默挑眸看挽衣蹙眉凝視手中的小瓶,又是一顫,他連忙轉身離開她數步。

    挽衣全然不知地看著手中的小瓶良久,轉首淡笑著對亞默說道:“你總是有好辦法,趁著雨夜無人,我去看看他便回。”

    亞默背對著挽衣閉上雙眸,沒有說話。挽衣隻當亞默一直這般清冷的性子,沒作多想,便拿起牆頭上的蓑衣和草帽開門遁入雨中。

    雨幕磅礴,亞默聽著雨聲,佇立不動。

    挽衣對韓府十分熟悉,巧妙地躲過府上的耳目,來到她和韓良臣的臥室前,沒一會兒的功夫,靈秀便開門離去,挽衣見靈秀走遠了,才輕輕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徑自來到床邊,看著仍然酣睡的韓良臣。

    挽衣將蓑衣和草帽放在隱蔽處,複又回到床邊,緩緩坐下,許是她身上的濕氣讓睡夢中的韓良臣微微皺眉,挽衣連忙拿出亞默給她的小瓶子送到他鼻息之處。

    須臾,韓良臣麵色平和,似睡得更加安穩了。

    挽衣見藥起效了,才吐出一口氣,纖指輕柔地觸碰他的臉龐,心疼萬分。雖然每日都能看到他,可她又幾時敢這樣仔細地瞧他。韓良臣隻著一件裏衣,挽衣便褪了外衫,悄悄地躺在他身側,頭倚著他的胸膛,這種溫暖又熟悉的氣息,她不知在深夜回味了多少次。

    屋內十分靜謐得隻聞韓良臣輕輕的鼾聲,挽衣閉著眼睛,體會他的溫暖。驀然間,外麵的門又響了,挽衣猜測是靈琴回來探看,便一個翻身下床,躲在衣櫥後麵。

    果然是靈秀,她腳步極輕地走到床邊,又幫韓良臣掖好被子,吹熄了床頭的燈燭,退出房去。

    挽衣倒是感激這時還有靈秀幫她照顧韓良臣,輕輕一歎,回到床上。

    “挽衣!”

    挽衣才躺上,便被韓良臣壓在身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