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傾訴衷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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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州城裏張燈結彩地過起新年,家家戶戶和和樂樂,一派祥和之象。

    隻有韓良臣與挽衣心知此是欲蓋彌彰,那天這一議,韓良臣的作戰計劃與宰相呂頤浩的設計不謀而合,決定於京口截斷金兵歸路已獲允,為此宋高宗特別發來詔書中說:如能一戰而取勝,為大宋朝的中興立下頭功,將不吝賞賜。

    而韓良臣與挽衣雖知這是唯一辦法,卻又極是凶險。兵法有雲“歸師勿遏”。這一點熟知兵法的二人怎麽會不明白?

    雖說是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可又有誰真的不在乎生死呢?

    年夜裏,二人與韓家軍吃了酒宴之後回到自己的住處,挽衣又吩咐靈秀準備些小菜和好酒來。打算與韓良臣這歲,心下悵然,也不知這歲真的還能守得住麽?

    靈秀擺好了酒菜便被挽衣屏退,讓她去"zhao xiao jie"妹玩去了。

    “看來娘子這酒沒喝得痛快。”韓良臣已經有醉意,臉色微紅,見挽衣又擺起酒菜不禁笑道。

    挽衣亦是嬌顏如花,在這月色燭光映襯之下越發動人心弦,輕啟朱唇笑道:“是啊,這長夜漫漫,與夫君對酒才算不負良辰。”

    “此良辰可是良臣?”韓良臣聞言不禁打趣挽衣,挽衣妙眸微瞥過來,笑意濃濃。

    二人便坐下來,對飲。

    雖是喜慶除夕不該辜負,可有些話兒,放在挽衣心裏太久,終是開口道:“良臣,你我熟知兵家忌諱,不可阻截歸鄉之軍,那思鄉心切的軍隊往往會發揮出超常的戰鬥力。因此這一戰必是難上加難。你可有良策?”

    終是提到此事,韓良臣這些天來都沒有勇氣與挽衣討論,便是知道挽衣這樣通熟兵法的女人,怎麽瞞得過去?

    韓良臣黯然垂眸,沉聲說道:“挽衣,可不可以答應我,若能活著,便活著。不要一心求死,隨時記住你還有個孩子,好嗎?隻需要答應我這個。”

    一聽這話兒,挽衣便心裏有些惱,強抑那股怒意,不願再與他爭執,隻想好好說服他,仍是柔聲說道:“這樣的時候,你還在說這些,心裏難道不明白麽?我不信你不懂我的心,若是我死了呢?你可會獨活?”

    一句話兒問得韓良臣怔住,語結地看著她。

    “好,我答應你,我記得我還有個兒子,那你呢?可否也答應我,記得我們有個兒子,還有我,知道嗎?”挽衣心痛難持地盯著韓良臣,薄唇微顫,眼眶拭去的淚又再度蓄滿,仿佛隻要輕眨眼,便會泛濫墜落。

    他最不願見她落淚,伸手過去,攥緊挽衣的雙手,目光中亦蒙上淡淡的霧靄,眼神如寒潭,如深淵,卻有炙人的熱度及關懷之意:“挽衣啊,挽衣,八千博十萬,有多艱難,你我心知,我……我隻想自私這一次,不願你陪著我去送死,一生注定是虧欠了你,那麽多男人為你舍身忘死,而我,而我卻屢屢讓你犯險,我哪還配得上你?你要堅強地活下去,記住這世間還有個男人對你如此深情!還有亞默和子溫在等你……”

    “不要說了!”挽衣喝住他繼續要說的話兒,“你怎麽會這樣想?”萬萬沒有料到韓良臣竟然會有這樣的心思。挽衣黯然抽回手,酸楚地盯著他。

    “我想過了,你送走子溫不是壞事,這一戰生死未卜。現在子溫在亞默手中,反而我也安心不少,倒是可以廖無牽掛地去殺敵,隻是……隻是我怕你……”韓良臣說得極是認真,語氣裏有著不容辯疑的堅持,看來今夜他是打算交待清楚了。

    “我當然會生死相隨,這話兒,我不想再聽了,你也不必多說。還是與多說說你打算如何攔截金兀術吧,若是說別的,我要生氣了。挽衣冷下臉,像是真的惱了,又看似平靜。

    韓良臣喟然長歎,沉吟片刻才又開口道:“前些日子與你有了共同的想法,便在婁江口瀏河鎮操練起了水軍,現在應該也有些模樣了。”

    “太倉婁江口?”挽衣驚問。

    韓良臣默然點頭。

    “婁江口是為長江入海口,若是將金軍攔截在那裏,果然是妙計。”挽衣雙目放光,極是讚許。

    韓良臣仍是眉頭緊鎖,沒一點輕鬆之意,即便天時地利人和,也是苦戰一場,他不敢有半點掉以輕心,深知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隻是深情地凝視著挽衣,放心不下,挽衣故意視而不見他目中的深意,腦際間想著水戰之事,滔滔不絕地講給韓良臣聽,韓良臣早知挽衣要說些什麽,聽得三心二意,不是不在意挽衣的意見,而是此刻在他心中更重的是眼前之人的性命。他是上了戰場便無所顧忌之人,也就想在戰之前說服挽衣。

    “你既然已知道我的策略,今夜可不可以不再談戰事?話話情義不好麽?”韓良臣驀地打斷挽衣,挽衣一怔,須臾,嫣然一笑,體會他話中之意,起身走到韓良臣身前,坐進他的懷裏。

    溫軟的身子擁在懷中,她身體的馨香撲鼻而來,心底竟然莫名的踏實安穩。即便是男人也有這樣需要安心的時候吧?

    “挽衣,我多想與你和子溫過你所言之中的生活呀。”韓良臣擁著愛妻柔聲說道。

    “你放得下權勢?放得下名譽?放得下韓家軍?”挽衣亦是回以溫柔地反問道。

    韓良臣擁著她的雙臂微僵,轉瞬便又柔軟了下來,“放得下。”

    “真的?”

    “真的。”

    “好,那我們便會有那樣的日子。”挽衣說得絕然,似就要實現了一般。韓良臣微愣,隨之,牽唇一笑,卻不管那麽許多,先想想也是好的。

    “良臣,我聽說了一個好消息。”挽衣又道。

    韓良臣仍是擁著她,抬眸瞧著那張桃花似的臉,便是在等著她說下去,挽衣笑得牽強,略帶一點點醋意地說道:“周氏或是有了身孕了。”

    這話兒著實令韓良臣心頭一顫,是驚?是喜?卻也不知,愣愣地看著挽衣,竟不知是否該問真假了。

    “你,你是說……”他隻這樣問著,挽衣便深深地點了點頭,這一次沒帶周氏出來倒是對了,至少還能保住韓良臣的一隻命脈。

    “這樣一來,不怕以後韓門無後了。”挽衣釋然地長出口氣,“即使子溫不回來,韓家也有後了。”

    “子溫為何不回來?子溫是我韓家的子孫,必須回來。”韓良臣聽挽衣這樣說,又懊惱起來,挽衣凝視著他,心下暗忖:若是這一戰,你我無命回來,子溫該去哪兒呢?隻有在亞默的身邊,才是最讓我安心的。

    “嗯,回來。”可挽衣嘴裏卻並沒有說出來,她不願再讓這個男人傷心了。

    “其實我一直在想,為什麽亞默會一直跟著你。他為你癡,為你累,為你笑,為你出生入死,他怎麽單單喜歡你,愛你愛到骨子裏去了,這是我想不通的。”韓良臣果然又提起了亞默。

    “他或許是天神派下凡塵保護我的吧。”挽衣想起亞默不禁失落垂眸,又喃喃地說著:“第一次看到他時,那麽深不可測,他隻想把我這個無辜的宋女送走,哪會想到牽絆了今世。”

    “所以,你信他勝過信我,對嗎?所以你才會將子溫送給他帶走,對不對?”他眯著雙眸問挽衣,挽衣徒然間又提高了警惕,“你失蹤的那些年,我一直都在虐待自己,發了瘋般的滿大街找你,任何人都勸不住。鄭毅問我,是不是沒有你,我非死不可?我毫不猶豫地回他,沒有你,活著也沒有任何意義,你卻不信我。”

    挽衣不置可否地看著他,是啊,她為何不信他呢?

    “你把孩子送走的時候,我很傷心。一直在書房抽打自己,我第二次打了你,所以要打回自己,恨自己對你那麽狠。”韓良臣淚流滿麵地盯著我,嘶啞著嗓子問,“你知不知道我當真沒有你不行,愛你,愛到不可理喻的地步。就仿佛著了魔。”

    挽衣心口處有一種沉沉的凝滯感,仿佛被悶捂住,跳得極緩極慢,痛苦地搖頭道:“良臣,你真傻,那是我的錯,不能怪欠,你為什麽一定要折磨自己?”

    “若傷了你一分,我便折磨自己十分,這就是我對你的愛。”韓良臣哽咽地說完,又自己懊惱道:“其實我也有嫉妒過亞默,為什麽都是愛著你,唯有他可以這麽幸運,得到你全部的信任?為什麽不是我?”

    挽衣越聽越難過,越是內疚自責,原來自己竟然無心之中如此傷害了他。心中波瀾跌宕,終是拚命地搖著頭,哽咽道:“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隻因我愛你太深,不願你為難,不願你難過,卻不曾想過,這樣更讓你傷心難過了。”

    “你當真很任性。”他百感交集地哀歎道:“你不僅任性,而且也傷我很深。在沒有你之前,我都沒有如此傷痛過,任旁人看了都心疼。可是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傷我,但是隻要你對我好上半分,我便快樂了,真的快樂得像個孩子。”

    挽衣再也無法壓抑住心中的痛楚,緊咬著下唇,不忍再聽。良臣,這些你為何從未對我說過?你對我這般好,我卻一直按自己的意願去傷你。從此,我絕對不會再傷你分毫,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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