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心疼
字數:5528 加入書籤
時間在這樣的靜謐中流逝,過了許久,夏侯流冽終於抬步緩緩走到了南盈萱的身後。南盈萱恍惚間聽到了腳步聲,警覺地回頭,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雙眸驀地亮起光芒,又馬上黯淡了下去。
“現在……我已經不用做夢,就可以看到你了嗎?”
近半月未見,她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小臉變得越發地尖了。她麵上的笑容含著淒楚,隱著血淚,令夏侯流冽全身就似被鞭狠狠抽過一邊,撕裂地疼。
他到底……讓她獨自承受了多少。
夏侯流冽牽起她的手,想要讓她摸自己的臉,卻突然發現她十根手指都被白布包裹著,麵色一冷,眉頭深深皺起。
“怎麽回事?”
此時,南盈萱的手已經碰觸到他的臉了,但隔著層層的白布感受不到,又改用手掌心去碰。
“我……我能碰到……是……是熱的……”
南盈萱的聲音在顫抖,瞳孔驟然放大,有些不敢相信,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又躊躇了好一會兒,才猛地撲入他的懷中,手越收越緊,生怕這一切是一場夢境。
“爺……真的是你嗎?你回來了……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她總能在夢裏夢到他回來了,最近幾日也常常能夠看到他的幻象,她剛剛還以為又是自己幻想出來的,沒想到這一次竟是真的。
“萱兒……”他擁著她,小心地躬著身子生怕撞到她的肚腹,手輕拍她的後背安撫著,“是我,沒事了……別哭……”
“爺……對不起……都怪我……”
南盈萱已經泣不成聲,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迷途的孩子突然間找到了回家的路,又後怕又委屈,眼淚浸濕了夏侯流冽胸前一大片衣裳,身體一抽一抽地顫抖著。夏侯流冽貼著她的肚腹,很明顯地感覺到她肚子裏的孩子正在劇烈地動著,麵色緊張起來。
“萱兒別哭,乖……孩子踢得很厲害,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南盈萱不回答他,一直哭著重複呼喊:“爺……對不起……”夏侯流冽手溫柔地在她肚腹打著圈兒,過了沒多久,她哭岔氣了,重重地咳了幾聲後,身子徒然一軟,暈在了夏侯流冽懷中。
“萱兒!”
夏侯流冽焦慮地拍了拍她的臉頰,見她沒有任何反應,一把將她抱起放置在床榻之上。而後,走到門旁輕輕敲了幾下。
門驟然從外打開,徐又白與雲時閃身而入,徐又白見到夏侯流冽平安無事地站在他麵前,激動得眼泛熱淚,簡直想跪下謝謝老天爺的仁慈。
“爺……您總算是回來了……”再不回來,他們都不知道要怎麽走下去了……
“有什麽話待會兒再說,你去看萱兒,她昏倒了。”夏侯流冽打斷徐又白的話,麵色凝重地道。他知道南盈萱受了很多苦,所以此刻更加擔心她的身體會承受不住。
徐又白麵上一驚,迭聲應了句:“是。”然後快步走到南盈萱的床前,細細地替她把脈。
“爺,王妃隻是一時情緒激動,無大礙。”
“那孩子怎麽踢得這麽厲害?”
夏侯流冽麵色仍然沒有緩和,憂慮重重,最近的突發事件並沒有讓他忘記南盈萱的身體會被子蠱影響。
“哦……原來爺擔心的是這個……”徐又白鬆了口氣,耐心地解釋道,“王妃懷胎已然五月有餘,胎動頻繁實屬正常。”
夏侯流冽歎然垂眸,懸著的心總算落到了實處,但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她的手怎麽回事?”
徐又白猶豫地囁嚅,而後支支吾吾道:“……拶刑……”
“拶刑?”夏侯流冽麵容瞬間冷若寒冰,周身凜冽的氣勢駭人無比,一字一句就似從牙縫中擠出來的,“誰對她用的刑?”
“鄭淵……”
夏侯流冽眸色一沉,磅礴的怒氣湧了上來。他不動聲色地轉身走到桌旁,拿起一個茶杯在手中握緊,待再次張開手時,隻有白色的粉末從指縫中流出。
“爺,您別生氣了,皇上已經判了鄭淵死刑了。”徐又白見夏侯流冽眸中有淩厲的殺意,低聲勸道。
夏侯流冽壓下翻湧的情緒,重新走到南盈萱身側坐下,憐惜地撫著她鬢角的亂發,替她拭去眼角滑落的淚水。
“你為什麽要道歉呢……該道歉的人是我……”
她的眉眼即便是在睡夢中,仍含著濃濃的不安之感。他俯下身子,在她額頭上印下輕柔的一吻。
“爺,您要走了嗎?”徐又白聽雲時說了現在的情況,知道夏侯流冽不能久留。
“不,等等吧。我等她醒過來。”夏侯流冽用帕子專注地擦著南盈萱額側的細密汗珠,淡然地答道。他要等到萱兒醒過來才能離開,不然她肯定會覺得這是一場夢。
徐又白與雲時對視一眼,默契地悄然退到了門外,將獨處的空間留給二人。
夏侯流冽凝望著她蒼白的睡顏和她纏滿白布的雙手,心就似被針紮過,又似被火灼燒著,難受得不得了。
那日,他願意從冒野峰上躍下,是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殷燃不會傷害她,他們的目標是他。他料到了她會因此傷心,甚至在跳下去前,讓她答應會好好照顧自己和孩子。他知道,隻要是她答應他的事,她一定會做到。
但他沒有料到,他會在茫茫大海中撞到礁石,昏迷這麽多日,也沒有料想到京都竟然還有這麽大一個陰謀在等著她。
他不敢去想,那些在牢裏的日子,她是如何身心煎熬地度過的。他太心疼她了,恨不得立即將那些欺負她的人通通殺個幹淨,但他知道現在還不可以這麽做,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處理。
是他對不起她,她懷著他的孩子,他卻沒有給她安穩的生活,還讓她提心吊膽,受盡折磨,他真的……太沒用了……
“爺……爺……”
南盈萱微弱的呼喊聲夾雜著不安與恐慌,將夏侯流冽從自責的情緒中喚回,他俯身握緊她的手,另一隻手揉著她的散發。
“我在,我在呢。”
夏侯流冽沉穩的嗓音似一股和煦的清風讓南盈萱漸漸平靜下來,她緩緩呼出一口氣後,輕扇著濃密的睫毛,打開了雙眼,在看到床側的夏侯流冽後,怔怔地望著他,不動也不說話。
“萱兒?”
夏侯流冽試探性地喚了一句後,南盈萱突然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頸,往他身上撲。她這沒輕沒重的舉動將夏侯流冽嚇了一大跳,慌忙摟住她的腰肢,厲聲斥她。
“說了多少次了?不能撲過來,你撞到肚子怎麽辦?身子又那麽虛。”
懷中的人兒無聲地沉默著,沒多久,夏侯流冽就感覺到她的熱淚正順著自己的脖頸滑下,心中驀然一顫,他不禁懊惱剛剛語氣太重,一把將她抱到自己的腿上,放柔了聲音哄道。
“我不該凶你的,別哭……你身子受不了,乖……”
南盈萱不理他,似乎要將這些天來所受的委屈通通發泄出來,自顧自地哭了好一會兒,才有要平息的跡象。夏侯流冽見她無力地趴在他胸口啜泣著,眼角還掛著淚珠,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他一手替她擦著淚,一手攬著她的腰肢,執起她的手問道:“疼嗎?”
如果不是因為孩子,以她的武功,怎會心甘情願讓人用刑。
南盈萱深吸口氣,抬眸深深地凝望著他,斷斷續續答道:“不……不疼……”
“說謊,怎麽會不疼,你手都包成這樣了,還騙我。”
南盈萱扁嘴,有些委屈地低下頭:“真的不疼……不信就算了。”
夏侯流冽無奈地歎息一聲,將下巴靠在她的發頂,手在她腕間的碧玉鐲上緩緩摩挲。
“你可以不讓他們抓你的,為什麽跟他們走?”
夏侯流冽認真地問過連慕臣,為什麽雲王府的人會眼睜睜地看著她被人抓走,而不去阻止,連慕臣告訴他,是她自己要跟於敏走的。但,為什麽呢?
南盈萱知道,夏侯流冽話中之意是,她手持雲衛兵符,要想抗旨也是可以的,但她才不會讓別人知道,可號令雲衛的兵符在她的手裏。
“我想跟他們走。”她的眼中有著某種執著,“我不喜歡這種懷疑。”
她想將這件事查清楚,如果她抗旨逃跑了,豈不是代表她心虛,畏罪潛逃。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肚子裏還有個孩子?”
夏侯流冽臉色有些嚴肅,拉著她的手撫向她隆起的肚腹,她一緊張,辯解的話有些吞吞吐吐。
“我……當時沒想起來,後來才……”
“它多大了?”
夏侯流冽打斷她的話,認真地注視著她。她被他看得有些發懵,怯怯地答道:“五個多月……”
“它在你肚子裏待了五個多月,你還能忘記它的存在?”
“……對不起,爺,是我一時情急,考慮不周……下次不會了……”
“沒有下次了。”
夏侯流冽將她攬入懷中,目光中有著無法動搖的堅定。留她獨自一人麵對危險這種事,再也沒有下次了。他決不會讓任何人再欺負她,動她一根頭發,他發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