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附近的山野仍舊陽光燦爛。

    可是白子程跟在小青蛙背後緩慢行走, 卻顯得心事重重。

    他注意到它一直背著個鼓鼓囊囊的包裹，忽然問道：“帶的什麽怪東西啊, 你去幹什麽了？”

    小青蛙忽然停步，左看右看確認安全, 才將包裹裏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拿出來：“是你喜歡的哦，送給你！”

    ……

    白子程望著它舉高高的美麗和服哭笑不得。

    小青蛙說：“我還沒到法定年齡, 也沒改名字，現在不能跟你結婚，但是可以先把結婚禮物送給你哦！”

    白子程：“………………”

    小青蛙本以為它會歡天喜地，結果和想象中截然不同，不由歪頭疑惑：“？”

    白子程深吸了口氣, 終於把心裏話說了出來：“我不喜歡這個，我想要的隻有一條路, 你不是不知道。”

    小青蛙的手慢慢放下，緊抱著和服有點無措。

    白子程說：“我根本就不想來這個世界啊, 無論是你無意間把我召喚來也好, 還是我命該如此倒黴也罷，我一直都隻想回人界去, 原本看你自己孤孤單單的生活, 覺得不忍心才安心陪你的, 可是現在你有歸鳥了，它比我耐心, 比我聰明, 你跟它在一起生活不是更好嗎？”

    小青蛙的大眼睛瞬時灰暗, 生氣道：“誰叫你同情我哦，我不孤單！”

    白子程扭頭：“隨便吧，雖然我沒找到回去的辦法，但還是跟你說清楚比較好，宇鳴，你別再對我講奇怪的話了，我們既不可能當情侶，更不可能結什麽婚。”

    小青蛙久久地呆戳在地上，來時的開心全都消失不見。

    白子程見它的樣子於心不忍，但又覺得選擇不去繼續欺騙也沒有錯。

    未想到，小青蛙最後卻賭氣決定：“好的哦，既然你想回去，我就想辦法送你回去咯，少了你這個麻煩我更輕鬆呢。”

    白子程不信：“你早就講過，從來沒有人類能——”

    小青蛙：“少廢話哦，我說可以就可以。”

    它蹲下身把和服仔仔細細地重新包裹好，背在背上，看也不看白子程：“跟我走。”

    *

    進出妖怪世界的海關在高天原的東麵。

    這裏熙熙攘攘，豪華的大堂裏全都是拿著腰牌乖乖排隊的妖怪。

    小青蛙皺著眉頭走進去。

    妖怪們紛紛側目。

    小青蛙根本看也不看它們，徑直走到一個檢查口前，舉起小匕首威脅說：“把門打開！”

    負責檢查過往妖怪腰牌的鬼燈籠嚇了一跳，瑟瑟發抖：“小宇鳴，你幹什麽，你這樣是要被抓去坐牢的。”

    小青蛙：“我叫你把門打開哦！”

    鬼燈籠立刻就關上進出口。

    小青蛙原地跳起，一下砍斷了它的燈籠柄。

    “啊！！！”

    鬼燈籠摔在地上陣陣慘叫，但很快就被周圍妖怪奪命而逃的混亂聲掩埋了。

    看來十多年前，宇鳴在監獄大殺四方的慘案，至今還留在大家心中。

    進屋口上懸浮著封印的光。

    小青蛙狠踹一腳，又踹一腳，眼看著門碎成垃圾，才扭頭對白子程說：“過來。”

    白子程很慌。

    其實他跟小青蛙說那些話，有些心情不好的因素在的，完全沒想到事態會如此嚴重。

    可是宇鳴顯然不想開玩笑。

    這小妖怪一路砍翻了攔路的武士們，最後停在一扇旋轉著浮光的門前說：“進去哦，你會回到你來的城市，”

    白子程欲言又止：“大長老會因此懲罰你吧？”

    “和你沒關係。”小青蛙係緊包裹皮，低頭皺眉，忽然不耐煩地把他狠狠推了進去。

    驚訝的白子程瞬間就消失掉了。

    *

    石頭屋外仍舊一片平靜。

    歸鳥在院子裏曬著幾個糖柿子，聞聲抬頭高興說：“你回來啦，小白呢？”

    小青蛙悶頭進屋不說話。

    歸鳥心感不安，跟在後麵追問：“怎麽，出什麽事了？”

    小青蛙飛速抹了下大眼睛，抽抽鼻子不吭聲。

    “他不會走了吧……”歸鳥飄落在椅子上，摸住小青蛙的頭：“抱歉，如果沒有我就好了……是我讓他不開心的。”

    小青蛙：“和你沒關係哦，小白本來就討厭這裏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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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畢，它終於還是湧出眼淚，趴在桌上沒出息地顫抖了起來。

    *

    卻說白子程被小青蛙推入光門，在天旋地轉之間什麽都看不清。

    直到眼前發亮，才狠狠地摔在街上。

    好在路人並未注意。

    白子程狼狽爬起，左看右看，瞧見了繁華的商場和熟悉又陌生的高樓大廈，驚愕地發現：自己真的回來了？！

    他心跳頓時加速，拉住個行人問：“今天是幾號，現在幾點了？！”

    ‘3月10號……“行人困惑地回答，像躲避神經病似的匆匆消失。

    白子程咽下口水，這是他穿去妖怪世界的一個月後。

    這陣子學校已經把他當失蹤人口了吧？

    爸媽肯定急瘋了。

    白子程根本不管自己穿著奇怪的日式浴衣和木屐，立刻慌裏慌張地朝家的方向奔去。

    *

    小小的花店在街道旁異常溫馨可愛。

    有位漂亮阿姨從裏麵出來，跟門口十多個鐵通裏的繁花澆水。

    跑到附近的白子程眼眶一熱，深吸了口氣才湊過去準備迎接疾風暴雨的詢問。

    誰知阿姨聞聲抬頭，表情溫柔：“請問，要買花嗎？”

    白子程嚇懵了，結巴道：“媽……你說什麽？”

    阿姨也瞪大眼睛，轉而噗嗤下笑出來：“年輕人，你瞎叫什麽呢？我可沒你這麽大的兒子啊。”

    “媽，你不認得我了嗎？”白子程著急抓住她：“是我啊！是我啊！”

    阿姨被嚇得往後退：“你別著急，我真的不認識你，你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白子程解釋：“我——”

    他腦海中的係統音忽然冷冷的說：這個人類女性已經被抹除你的存在記憶，如果向她透露妖怪世界的事，你會立即被妖怪警察定位逮捕。

    白子程滿臉冷汗：什麽意思？被召喚過的話，就會被抹殺存在？

    係統：是的。

    白子程顫抖地緊握雙拳，不知道該做何感想。

    係統：但你可能誤會了什麽，去學校看一看的話，你會有所發現。

    白子程在母親麵前後退一步，扭頭就滿心慌亂地走掉了。

    *

    仍舊是青春勃發的大學校園，隻是在門口進出的學生不如以往那般熱鬧了。

    難道全都在上課？

    白子程慘白著臉往裏走。

    門衛皺眉阻攔：“喂，你是幹什麽的？奇裝異服不準進去！”

    白子程蒙蒙地回答：“我是這裏的學生啊。”

    “學生證呢？”門衛不耐煩。

    “丟了，登個記可以進吧？”白子程回神。

    門衛盤問：“登什麽記啊，你是哪個學院的。”

    “園林設計。“白子程回答。

    門衛臉色一變：“少在這裏惡作劇，走走走！”

    白子程急著追他：“我沒惡作劇啊，我隻是有段日子沒來上學，園林設計怎麽了？”

    門衛擺脫開他的拉扯，不耐煩道：“沒上學，那你不看新聞的嗎，你們院宿舍樓起火，基本沒有生還的，還問我怎麽了？裝死人是大不敬啊！”

    白子程呆滯。

    門衛罵罵咧裏地走回了門衛室。

    此時正是春天，空氣已經微暖。

    但白子程還是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忍不住打起寒顫。

    他忽然回憶起黃泉邊上看到的同學，和方才記憶被篡改的母親，心裏有個可怕的猜測，立刻皺眉問係統：我……不會已經死了吧？

    係統：你本該死了的，是宇鳴的召喚才保留了你的生命，但你已經沒有在人間做人的資格了，抹殺記憶，是不可逆的妖術，也是妖怪們保留秘密的手段。

    白子程愣愣地站在街邊，眼眶微紅：所以，即使我回來了，也什麽都沒有了？

    係統：這不是你自己的選擇嗎？

    雖然腦海中回蕩的是溫柔的女聲，聽起來卻那麽冰涼。

    他絕望地往前走了幾步，完全不知道何去何從。

    幸好係統並沒有見死不救：如果你真想在人間繼續生活的話，可以去妖怪駐人間辦事處尋求基本的幫助，前提是宇鳴沒有報警說你偷偷逃跑——不過沒關係，它私闖海關犯下大錯，本來就自身難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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