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風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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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蓮小心地安慰:“娘娘也不要過於擔憂難過。過了這段時間,太子心情好起來,會來看望娘娘的。”
林紓苦笑,她豈是在擔心太子來不來看她。而是從心底覺得自己身為奸臣的女兒,沒有任何底氣讓別人有好脾氣對待。
難得在這種情況下,晴蓮、茗蘭、素梅她們能夠一心一意地照顧著她,未有半分怨言。
自從采菊走後,她突然覺得對身邊的人有了眷戀和不舍,竟然未再動過逃離的念頭。那一場大火,將她和晴蓮她們的心維係在了一起,在生死中患難與共。
“晴蓮,明天我們去看看吳太傅吧!”林紓思索道,希望自己的到訪能夠幫他躲過一劫。依照霖啟輒心狠手辣的性格,被人當堂辱罵,公然做對,肯定不會輕易放過此人。
如果不是皇上有意袒護,再加上吳珺儒的寧死不屈的品性和血濺朝堂的壯舉,使得心存正義的官員為之動容,團結一致,冒死進言,吳珺儒恐怕早已經命歸黃泉,含冤而亡。
“娘娘……”晴蓮有些遲疑,在這個風口浪尖上,主子去看吳太傅做什麽呢?
“既然吳太傅如此深明大義,我理應去拜會他,看他是否需要我們的幫助。”
“可是,娘娘……霖大人是您的父親,他會允許娘娘這麽做麽?”晴蓮這才明白主子的意思。
“難道我要裝作不知道,繼續混沌度日嗎?他縱然是我的父親,但也要講究是非曲直,不能讓無辜的人白白受冤吧!”
“這件事情非同小可,要不要和太子殿下商議一下呢?”
林紓搖頭:“在這種情況下,太子自然是不願意見我的,即便見了,也不會相信我的話,何必自找麻煩呢!”
“好吧,既然娘娘心意已決,晴蓮願隨娘娘前往。”
第二天,林紓帶著茗蘭和晴蓮,準備好滋補品,乘坐馬車前往吳府探望養傷中的吳太傅。拚著被罵個狗血淋頭的危險,也做好了被吳府的人打出來的心理準備。
為了不受身份的限製,方便行走,林紓換成了男子的打扮,一身青衣袍,倒也利落。
晴蓮慨歎:“原本覺得太子殿下是這世間最美的男子,太子妃換成男裝可真是不得了。”
林紓嗬嗬一笑,看著鏡中的俊俏公子,連自己也覺得新鮮有趣。
一路上忐忑不安,好不容易整理順思路,準備好話術,走到半路,因為過於緊張和糾結,腦子完全變成了混亂狀態。
剩下的路程皆在徘徊困擾中度過,等馬車停下來,茗蘭提醒太傅府到了的時候,才算拉回了淩亂的思緒。
林紓剛從馬車裏出來,就見另一輛馬車從對麵的方向駛來,同樣在太傅府外停了下來。
“是二皇子的馬車。”晴蓮道。
果然,馬車剛停穩,二皇子墨濯就從馬車中跳了下來,望見林紓,也是一愣。
真是太湊巧了!
墨濯神色異樣地看著一身男裝的太子妃,上下地打量了一番,嘴角逐漸浮現出一抹笑意:“太子妃如此裝束,倒是有意思。”
吳府前來迎接二皇子的下人聽聞太子妃來訪,頓時慌了神,他們根本沒有料到太子妃會在這個時候到來。
在這裏意外碰到墨濯,倒使得林紓大大地鬆了口氣,如果和二皇子墨濯一起進去,就算太子妃“臭名遠揚”,就算吳府的人覺得她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但看在二皇子的麵子上,也會對她手下留情的吧!
“太子妃為何會來這裏?”
並行在吳府之中,墨濯詢問道。
“聽說吳太傅在府中養傷,我替太子殿下來看看他的老師也是應該的。”
“我的耳朵沒有聽錯吧!”墨濯疑惑道。
林紓嗬嗬一笑:“二皇子是練過武功的人,耳朵比一般人還要好使,怎麽會聽錯呢!”
“這是太子的意思,還是……”
“我自己難道做不得主嗎?他在樂仙苑很忙,我想請示,也沒有機會啊!”林紓聳了聳肩。
樂仙苑是太子常去的風月之地,從茗蘭和晴蓮那裏她有所耳聞。
墨濯的眉頭皺了起來:“這幾天太子都沒有回去嗎?”
“還是不說這個了吧!在這裏碰到你就好了,如果呆會兒有人扔臭雞蛋,你可得幫我擋著啊,我這身衣服,可是和晴蓮她們熬夜趕做出來的。”
“自己動手做的?如果要做衣服,請外邊的師傅來做不就好了?”墨濯驚奇道。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自己有手藝不用,不是浪費嗎?”
“我竟然不知道太子妃會裁剪和女紅。”
“有沒有發現我這身衣服很帥?”
“什麽是很帥?”
“就是很英俊很好看。”
墨濯恍然大悟,嗬嗬地笑了起來:“我一下馬車就看到了,太子妃女扮男裝,連我也要自慚形穢了。”
“不用擔心,你的個子比我高很多,不會被我比下去的,全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二皇子是美男子,我隻是偶爾冒充一下翩翩少年,不會和閣下搶風頭的。”
“太子妃也覺得在下很帥嗎?”
林紓仰頭,看了看:“嗯,的確是很帥呢!”
墨濯的臉上浮現出好看的笑容:“和太子比,又如何呢?”
林紓突然想起《鄒忌諷齊王納諫》裏的情景來,忍不住笑了起來:“君美甚,無人可以及君也!”
“太子妃太幽默了。”墨濯哈哈大笑,潔白整齊的牙齒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林紓心想:如果太子的性格也像他這麽開朗,就好了。
在沒有見到吳珺儒之前,林紓尚且心存疑慮,不知道此行是否正確,當真的見到他本人,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這是一個慈眉善目溫文爾雅的老人,雖然頭發已經花白,但卻精神矍鑠,傲骨猶存。
頭上包裹的紗布,麵容還有些浮腫,過了這麽多天傷還沒有痊愈,說明他傷得不輕。即便有傷在身,在養病中,也沒有半點邋遢之態,病弱之容。
麵對仇人之女,他沒有失禮怠慢,反而待林紓和二皇子墨濯一視同仁,神色從容,談吐不俗。
讓林紓突然想起範仲淹的詩句:雲山蒼蒼,江水泱泱,先生之風,山高水長。
林紓和墨濯進去的時候,吳珺儒正在畫一副雪鬆圖,一番略微生疏的寒暄下來,想起把守在門外的禁軍,林紓便忍不住為這位德高望重的師者擔憂起來。
從吳珺儒的言語中可以聽出他已經抱定了必死的決心,如論如何也要保護好另外十二個年輕人,絕對不會妥協的。
墨濯的麵色也變得沉重起來,看來,現在的情況已經非常不樂觀了。
臨走的時候,林紓說:“學生在這裏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先生是否能夠將這副雪鬆圖送給我?”
吳珺儒一愣,很快恢複了淡定:“這副畫還沒有完成,如果太子妃喜歡,他日老臣完成後,會將此圖轉交給太子殿下,到那時才算是完滿了。”
林紓明白,他是不願意將畫送給自己,但又不能當麵拒絕。聽到“完滿”二字,看著他充滿睿智的眼神,林紓心下一沉,他的確做好了犧牲自己保全他人的打算。
林紓勾起嘴角一笑:“如此也好,不過這樣的話,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萬一又有人過來相中了這幅畫,可怎麽辦好?先生的墨寶千金難求,不如我做個標記算是預定了,這樣別人就拿不走了。”
“太子妃隨意。”吳珺儒不再勉強。
墨濯一臉的不解,但也沒有出言阻撓。
林紓走到書桌前,選好了毛筆,蘸了墨,提筆在一側寫道:大雪壓青鬆,青鬆挺且直。要知鬆高潔,待到雪化時。
這首詩,借花獻佛,說是為了做個標誌,不過吳珺儒和墨濯都是聰明人,他們一看便其知道期間的意思。
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龍蛇之蟄,以存身也。大丈夫能屈能伸,處身困境,亦能忍耐下去,等待時機,才能保存實力,有所作為。
寧折不彎,逞匹夫之勇,反而適得其反,功敗垂成,連自己都無法自保,談何保護別人,維持正義?
有了這副字,被霖啟輒的人看到,不明情況下是不敢對吳珺儒動手的。霖啟輒就算有意針對吳珺儒,估計也要照顧她這個做“女兒”麵子。
直到林紓和墨濯道別後,吳珺儒的目光還滯留在太子妃所題寫的詩詞上。
林紓感覺他應該懂了,這樣剛正不阿潔身自好的忠良之臣,不該落得聲名狼藉的下場。
她能做得隻有這些了,雖是舉手之勞,但對他應當是有幫助的。本來對前來探望吳太傅還心有疑慮,但現在卻覺得不來的話才會有遺憾,她心裏是不希望這樣一位德高望重,憂國憂民舍身取義的老人家去死的。
待出了吳府,墨濯收住腳步,看向林紓:“剛才為什麽那麽做?”
“想到就做了唄,還需要什麽理由?我可是公認的才女哦,靈感迸發,浪費了多可惜。”自從上次在芳林苑一展才華,林紓便名聲大震。
“我有些讀不懂你了。”墨濯沉思道。
“我又不是一本書,讀不懂也沒有關係。”
“不知道我什麽時候,也能夠有幸得到太子妃的墨寶。”墨濯的眼中柔情湧動。(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