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有苦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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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說其他人,林紓尚有辦法應對,可是這個玉蟬的身份實在太特殊的。經過自己這一遭磨難,她在大家心裏儼然成了功臣,連素來孤高多疑的景信,也對她有了一定的信任,否則豈會讓她在這裏忙前忙後,侍奉左右。
想著晦暗不明的前景,林紓真是有苦難言。
玉蟬離開後未多時,殷晴便走了進來,見她神情倦怠,唇白發幹,便沏了茶水端上前來:“怎不見玉蟬在這邊?怕是又貪玩跑出去了吧!”
玉蟬的孩子心性,以及時常犯迷糊,又有些貪吃愛玩的性格,已經在眾人眼裏根深蒂固。這些天,在皇後身邊侍奉,雖說沉穩了一些,但仍是改不了犯迷糊的毛病。
比如說昨天又走岔了道,稀裏糊塗摸到了皇上的寢宮,正逢著皇上沐浴完畢從浴桶出來。
景信平時沐浴向來不喜有人在身邊侍奉的,突然一下小丫頭闖了進來,險些惹得他勃然大怒。
但這丫頭一打照麵,便媽呀一聲連滾帶爬地出去了,倒是把景信虎得一跳。
未等他穿好衣服,命她回來問罪,這丫頭竟是哭喊著來人啊,救命啊,快來救皇上之類,跑了出去,引得宮人和侍衛紛紛趕來。
見皇上安然無恙,隻是臉色黑得很難看,問及玉蟬原因。
她仍是蒼白著臉驚魂未定,哆哆嗦嗦道:“奴婢剛才見有蛇咬皇上,所以害怕得很……”
“蛇?何來的蛇?”景信的臉色仍是冷得很,“你可知欺君之罪是要殺頭的嗎?”
難道他看走了眼?一向憨厚的玉蟬為了保命,竟然公然撒謊。
“奴婢不敢亂講,奴婢確是見一條蛇在皇上身上,嚇人得緊……”玉蟬說完話,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蛇在皇上的身上?
眾人似乎有些明白過來,均低頭掩飾了難以抑製的笑意。這丫頭未經人事,怕是真嚇著了。
見所有人都憋著笑,一副痛苦的表情,景信心裏鬱悶不已,但也隻能擺手讓眾人退下。
玉蟬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感覺到君王走進,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這才略略止住了哭泣,抬起一張滿是淚水的小臉,像受了驚嚇的小動物一般看著眼前高大的男人。
“你起來吧!今天的事情不可再亂講。”景信話語雖冷,表情已經沒有剛才那麽難看。
“奴婢剛才不是有意要逃,不去護駕的……奴婢剛才嚇糊塗了……”玉蟬怯生生道。
“朕知道了,你起來吧!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奴婢走錯了路,不是有意進來的……”玉蟬顫巍巍從地上爬起來,抹著滿臉的淚水,仍是不放心道,“皇上最好讓太醫看看有沒有受傷。聽家鄉的老人講,蛇牙裏的毒液是能麻痹人的,所以剛開始咬上並不覺得疼的,等發覺疼了,就危險了。”
“朕無礙,你去皇後那邊侍奉,記得不要再走錯路。”景信突然覺得這個傻乎乎的姑娘,竟然有些可愛。
“是,奴婢這就回去,皇後到了該喝血的時候了,奴婢還得趕緊去徐公公那裏領血。”玉蟬稀裏糊塗往外走。似乎忘了,即便是徐公公也是要從皇上這裏取血的。
“你去取碗來。”景信的聲音喚住了她。
玉蟬停住了腳步,疑惑地轉過身來,似乎想起了什麽,臉上竟有些喜出望外:“對了,我差點忘了,皇上就是皇後娘娘的藥,碗我已經隨身帶來了。”
說著話,從懷裏取出一個碩大的玉碗。
景信倒也不多說,從玉蟬頭上拔下一根銀簪,劃破了已經傷痕累累的手腕,不多時就接了滿滿一碗。
玉蟬小心地捧著,滿臉的認真,倒也無懼怕之色。
“你不怕血嗎?”景信有些奇怪的問。
別說是一個小丫頭,就是一個大漢捧著一碗人血也會發怵的,更何況是一國之君的血。
“奴婢不怕,奴婢家是殺豬的,從小就接豬血。豬肉可以賣錢,豬血就留下來自己吃,豬血可是好東西呢!我和姐姐從小吃豬血長大。”玉蟬說著話像饞貓一樣添了添舌頭。
景信一臉的黑線,這丫頭也算是個奇葩了,因為失血過多,頭腦有些發暈。
見景信蒼白著臉,不說話,玉蟬又道:“皇上對皇後真是好,就像我爹對我娘一樣,我娘臥病在床那些日子,我爹每天燉豬血給我娘吃。”
景信的嘴角抽出了幾下,這是人血好不好?一聽到豬血,他的腦袋就發大。
“奴婢這就給皇後娘娘端過去,讓她趁熱喝下……”玉蟬走了幾步,又回頭說:“下次奴婢再見到蛇,不會再逃避了。聽村裏老人講,打蛇打七寸……”
景信的身體搖晃了一下,最終擺擺手,讓這丫頭退下了。
這件事情,肯定是不能讓皇後知道的。
不過,對這個忠心耿耿又有些犯迷糊的小丫頭,別人自然是不好說什麽的,隻覺得啼笑皆非。她沒有被皇上砍頭,已經是萬幸了。
可惜,偏偏是林紓不知道,她明白玉蟬的真實身份,這樣一個女人什麽事情沒有經曆過的。
若說她是走錯了路,看走了眼,斷然是不可能的,她肯定是故意這麽做的。至於原因,大概隻有她本人知道了吧!
提及玉蟬,見林紓疲憊地笑了笑不語,殷晴便道:“皇後身體虛弱,若是累了,就睡會兒吧!”
林紓喝完茶水,困意襲來,便由著殷晴抽去了身後的靠枕,昏昏然睡去。
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身體分明困乏的厲害,腦子卻是清醒的。
似乎剛睡下沒多久,古月便回來了。想殷晴詢問了她的狀況,見她睡著,便低聲地和殷晴交談。
“按照皇後現在的情景,恐怕不妙。”古月聲音沉重道。
“雖然皇上已經派人出宮去尋找華神醫,但卻如同大海撈針,不知何時才能尋得到,皇後斷然是等不了那麽久的。”殷晴憂慮道。
“若是再這樣下去,不隻是皇後,隻怕皇上也是支持不住的。如今景國內憂外患,局勢動蕩不安,楊林老賊又逃奔了丹國,更加雪上加霜。皇上已經許多天無法入眠了,為了確保血源,雖然勉強用餐,但也難以補給那麽多血液。”古月歎了口氣,神情甚至凝重。
“皇上對皇後的情義倒是讓人感動,但也沒有必要一定用自己的血的。宮裏的人每人每天貢出一碗,足夠皇後服用的。”殷晴道。
“萬萬不可。這毒甚是蹊蹺,似乎是一種罕見的蠱毒,我先前也聽聞過有一種毒可以用人血來解,但是一旦中毒之人飲下了這個人的血,便不能再服用其他人的的血,否則就會毒性複發,危及生命。萬一皇後中的是這樣的毒,豈不危險?”古月謹慎道。
殷晴道:“可是最先用血救人的是玉蟬,然後才是皇上,應當是不礙事的。”
古月搖頭:“不一樣的。玉蟬滴入皇後口中的血很有限,而其後皇後又服下了皇上的大量血液,將玉蟬的血液完全衝淡了。這些天皇後一直飲用的是皇上的血液,身體狀況也逐漸穩定下來,隻怕這時突然換血,新的血液與皇上的血液相衝,反而不好了。”
“如果真是蠱毒,那皇上豈不是成了供養蠱毒的血主?”殷晴臉色頓變。
“是與不是我們無法判斷,隻能等華神醫來診斷了。”
“你有沒有覺得玉蟬這個丫頭很可疑。”
“你發現了什麽?”古月詢問。
“你覺得昨天她闖入乾坤殿的事情真的是無心之失嗎?”
“你怎麽看?”昨天事情發生後,她便覺得此事蹊蹺,但在未得到真憑實據之前,不願打草驚蛇,沒想到殷晴也同樣有所覺察。
“從表麵看,這事情發生在玉蟬這樣一個懵懂無知,又經常犯迷糊的女孩身上,似乎也並沒什麽值得質疑的,但是你有沒有感覺她身上有一種莫名的親和氣質?雖然她經常被其他宮人捉弄,但卻沒有人真的將她視作障礙,更加不會對其產生防備。”
“你說得很對,也許是我們想得太多了,但總好過失去防備,被假象蒙蔽了雙眼。”古月道。
玉蟬昨日闖乾坤殿,這是怎麽回事?恐怕闔宮上下都知道了,唯有她這個皇後被蒙在鼓裏吧!
不過,古月和殷晴也算是聰明,竟然真看得出些端倪。
林紓一方麵,擔心玉蟬會做出傷害景國的事情,一方麵又擔心她暴露了,引發新的問題。
迷迷糊糊睡了一覺,一醒來,發現景信正坐在床邊,握著自己的手,眼神有些凝重。
“信……”看著對方蒼白的臉色和深陷的眼窩,林紓內心又是好一陣難過。
若是說以前,剛得知被欺騙和蒙蔽的時候,尚且心灰意冷,心有恨意,而現在卻發現已經恨不起來了,反而為自己的置身世外有所愧疚。
人畢竟是感情動物,在一起生活了這麽久,無形中已經有了千絲萬縷的聯係,豈是說放開就能放開的呢!
“蝶兒……”他將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隨後俯身將她的身體緊緊地抱住,“讓朕好好抱著你。”(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