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五味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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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無礙,還是讓其他太醫來清理吧!”景信製止道。

    “藥是我敷的,他們看有什麽用呢!”林紓哪裏肯聽,一旦挽起褲腿,便被驚嚇到了。

    塗滿了藥膏的膝蓋甚是可怕,已經紅腫的不成樣子了,而且鼓起了凹凸不平的大包,簡直是慘不忍睹。

    她忽略了,腿疾越是嚴重,反應越是強烈,早應該想到,如果昨晚來查看,也不至於到如此境地。隻怕換作他人早就哭爹喊娘,滿地打滾了。

    “快端熱鹽水上來。”林紓顧不得多想,馬上發號施令。

    古月奉命行事,從已經嚇得兩腿發軟腦子也不靈光的宮人手中端過水盆,放在林紓手邊。

    林紓從裏邊拿出兩條浸濕的毛巾,分別敷在兩條腿上。

    等藥膏浸軟了以後,再慢慢地擦下來。

    整整換了三次水,藥膏才算全部被除掉。

    因為藥量過大,敷的時間過久,曾經被藥覆蓋過的地方全部長滿了水泡,有的水泡在清除藥膏的時候便被蹭破,需要更加仔細的清理,將殘餘的藥膏全部處理幹淨,以免繼續刺激肌理,引起感染。

    將已經破開的水泡處理好後,再用火燒過的銀針刺破其他水泡,放出裏邊的黃水。

    擦拭黃水的毛巾是用烈酒浸泡的,一則可以消毒,二則可以麻醉。

    黃水放出後,表皮貼在創麵上,再加上酒精的刺激,疼痛再次加劇。

    但看著林紓忙得滿頭大汗,神情專注,景信忍痛的唇角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古月看在眼裏,心裏又是一陣蒼涼,而林紓忙於清理,絲毫不曾察覺。

    清理幹淨後,在用幹毛巾貼在上麵沾去最後的水分。

    等忙完了清理,林紓這才抬頭看向景信,見對方臉色雖然蒼白,但卻神情自若,這才稍稍安心。

    “沒想到會逼出這麽多毒水,不過為了早些康複,以免再次發作,最好再用拔罐和艾灸處理一下。”林紓有些心虛的商量。

    一個人被折騰了一天一夜,想必已經忍耐到了極限,隻怕一分鍾都不願再忍耐下去的。

    景信道:“你認為好,就去做吧!”

    林紓確實有些不忍,趁著酒精麻醉的勁兒沒過,便道:“這也不急的,要不你先休息一下,用些早膳,我再繼續。”

    “好。古月去安排早膳。”倒不是他自己承受不住了,而是不願林紓餓著肚子繼續忙碌。

    今天看到她紅潤的臉色,便知昨天過得不錯,晚上也睡得很好。

    古月領命退下。

    林紓將毯子蓋在景信的雙腿上,這毯子竟是她先前為他做的那副,用了這麽久的時間,竟然還是完好的,連上麵的絲線都不曾有一絲脫落。可見,他是十分愛惜這個棉毯的。

    林紓道:“如果困了,就少睡片刻。”

    景信點頭,倒是聽話得緊,真的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起來。

    林紓稍稍鬆了口氣,幫他整理桌案上的東西,卻發現在厚厚的奏折旁邊竟然放著自己手寫的《孟子》,還有一些信手拈來的小詩,以及隨手塗鴉的漫畫,沒想到他都認真地保存著。

    林紓心裏一熱,五味俱全。

    幸而早膳及時送來,將她拉出了有些淩亂的思緒。

    見景信閉目養神,古月投以疑問的目光。

    林紓低聲道:“他大概累壞了,讓他再多睡會兒。”

    “不必了。”景信睜開了眼睛,“還是先吃飯吧!”

    他確實困乏得厲害,但為了林紓的健康著想,自然是不能繼續貪睡的。

    林紓心想,大概昨天痛得實在厲害,連飯都沒有好好吃的,隻怕真的餓壞了,心裏不免又愧疚了幾分。

    見景信雙腿不便行動,就主動夾好了菜,放在白玉碟子中,遞過去,“喜歡吃什麽,和我說吧!”

    古月見此,緊忙道:“我去準備火罐和艾灸器具。”然後,便退了出去。

    林紓甚是納悶,這些東西不是已經準備好一起帶過來了麽?怎麽還需要去準備呢!

    正這時,手上一熱,才發覺被景信握住了手,眼神異樣的看著自己,就像一隻很久沒吃肉,好不容易抓到了一隻兔子的狼一般,再加上滿眼的紅血絲,就更加形象和嚇人了。

    “如果不喜歡吃菜,那就喝湯吧!”林紓急著想把手抽回來,卻不想剛放開菜碟,就被一雙手臂攬入了懷裏,耳邊傳來一聲低沉而溫柔的聲音:“你回來了,朕很高興!”

    因為胳膊下就是那雙傷痕累累的病腿,林紓嚇得一動也不敢動,隻拿聲音哀求:“你不要亂動,不然又要傷著了。”

    “別動,朕隻是想抱著你。”景信閉上眼,環繞著這個柔弱卻充滿倔強氣息的身體,感覺莫名的踏實。

    見景信隻是抱著,林紓稍稍放鬆神經,心想,生病的人總是會脆弱些的。

    昨天被自己沒有準兒的醫術折騰的夠嗆,這也算打一巴掌,給個甜棗了吧!

    嗅著飯菜的味道,肚子很沒品味地發出一聲咕嚕,這才驚醒了似乎已經陷入夢境的景信,緩緩放開了手臂,讓林紓恢複了自由道:“吃飯吧!菜要涼了。”

    林紓緊忙錯開距離,嗯了一聲,拿起筷子夾菜,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這紅撲撲的臉色,讓景信看在眼裏,隻覺得分外可愛。但也不敢挑戰她的耐心,因為他知道她向來沒有什麽耐心,隻怕剛才的一抱已經是她所能接受的最大底限了。

    吃完了飯,宮人撤下了碗盤,在古月的協助下,將火罐吸在出去毒水的兩膝處,不多時,便見新的黃水夾帶著鮮血流了出來。

    一旦火罐鬆懈,林紓和古月兩人便眼疾手快地取下,用浸過酒水的毛巾擦拭幹淨,然後繼續拔上火罐。

    如此這般折騰了半個時辰之久,黃水漸漸少去。

    林紓便取出火罐,用艾條來灸,灸完一處,順帶將燃燒落下的艾灰按壓在傷口處,正好可以止血,促進愈合。

    等做完艾灸,蓋好所有的傷口,林紓剛一起身,便感覺眼前一陣發黑,腳下一個踉蹌,便跌倒下去。

    等再次悠悠醒過神來,卻見自己躺倒在景信的懷裏,正壓在對方的膝蓋上,頓時大驚。無奈身體被一雙臂膀束縛著,絲毫動彈不得。

    “對不起,我……你的膝蓋,怎麽樣了?”林紓滿臉通紅語無倫次。

    景信閉上眼睛,壓製住內心湧動的私念,緩緩放開手臂,向古月道:“送她回去休息,好生照顧。”

    林紓緊忙起身,顧不得再交代醫囑,便緊忙隨古月逃了出去。

    回到寢宮,看著玉碎寶琴,想起今天的一幕幕,心裏一陣陣懊惱和發驚,已經過去的感情,怎麽可以再重蹈覆轍。

    就算自己已經斷了情絲,隻怕景信未必會真的放手,所以,景國斷然不能再呆下去的。

    原本林紓也不確定華圖的方法是一定有效的,雖然打定了要走的主意,但考慮到景信的腿疾,便多逗留了幾天。

    每日不過是呆在寢宮,或者在花園裏走動曬曬太陽,明德宮那邊再不曾去過。

    倒是古月每日都將景信的狀況講給她聽,又兩日,聽聞景信已經恢複了早朝,可以靈便行走,林紓暗自稱奇,真不愧是神醫,果然是既簡單又實用的法子。

    如果當時爺爺在時,知道這個方法,爺爺便可少受很多病痛的折磨。

    又幾日,林紓想著如果沒有其他事情,還是盡早辭去為好。

    正好借著著去探望病情的機會,當麵講清楚。

    看著景信蛻皮後重新長好的皮膚,和已經消腫的膝蓋,林紓懸著的心這才放下。

    “看樣子是無大礙了。聽華圖講過,這法子用一次便可斷根。如果情況嚴重,再次複發,再重複一次,應該就會徹底好了。你的雙腿是最受不了寒涼和潮濕的,所以艾灸之術不要斷了,還是堅持一段時間為好。”

    景信道:“這段時間不是躲著朕麽?今天怎麽有時間來了。”

    “我……我可能要走了……”林紓有些慌亂道。

    明明已經打定了走的主意,但見到對方神情的眼眸,就不忍直接地說出來。

    特別是前幾天看到曇花,與古月講其曇花一現,隻為韋陀的故事,心裏越發的複雜了幾分,真心有些不忍了。

    不管曾經發生了什麽,但緣分和愛情都曾經發生過,無論如何也不能將對方完全當作陌路人的,更何況這個男人在她離開後,仍然默默地為她做了很多。

    “可以不走嗎?”景信的聲音裏有幾分失落。

    “信……”

    “自從你離開後,朕就再也沒有開心過。無論走到哪裏,都有著你的影子。你的一顰一笑都在我的心裏,無法抹去,也無可替代。”

    “我……”

    “這幾天,雖然你不願出現在朕的麵前,即便不能一直看著你,但隻要想到你就在這座皇宮中,有著並不遙遠的距離,朕就安心許多。”

    看著近在眼前的這雙寫滿認真的眼眸,林紓的心在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景信道:“朕知道,過去做錯了很多,欺騙過你,也傷害過你,如果可以抹去你內心的痛,撫平你內心的傷,朕願意付出一切的代價,包括皇位,包括生命。隻要你願意再給朕一次機會。”(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