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用才華征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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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梆梆梆”——

    宮裏夜裏報了打更時辰的梆子聲。

    甘露殿內的燭芯跳動閃爍幾下,李世民揉了揉頭,說了一句“容後待議”,打發了太子和東宮兩位老師,還有那個惹禍精女婿,他還是回轉到了韋貴妃那裏。

    韋貴妃以為皇帝突然有事,不會再來,沒料到李世民又回來,此時她宮內高陽還在這裏。

    瞥了一眼高陽公主,韋貴妃實在是有些擔憂,每次高陽見到皇帝,都會惹起一片風波。

    她示意高陽離開,可高陽公主正想對父皇說一件事呢。

    “阿耶,我覺得駙馬可能有些問題。”高陽公主蹙著眉,神情顯得擔憂又疑惑。

    “他不是有問題,是問題太多。”李世民沒好氣。

    “——阿耶,我是說……”高陽公主神色遲疑,等李世民呷了一口熱茶湯,她咬牙說道:“阿耶,我是說駙馬他……可能中了邪!”

    “……”韋貴妃突然不知道說些什麽好,她臉色十分不好看,皇帝難得幾次來她宮裏,都被高陽這妮子攪合了,而且還事關“鬼神”,皇宮內輕易不能談這個——“高陽,慎言!”

    高陽哪裏是韋貴妃能阻止得了的,她也不管李世民臉色有多難看,繼續說道:“阿耶,女兒不是渾說。你想……我的駙馬以前什麽樣,身為他妻的女兒還能不清楚?況且,那首《將進酒》哪裏是他做得出的?”

    “代做也未嚐沒有。”李世民輕笑,這些勳貴功臣子弟什麽樣他還能不清楚嗎。

    他從來就不信房遺愛能有什麽風流詩才,若說是規矩勤學的房家長子房遺直他倒信三分。

    高陽公主急得跺腳,急忙繼續遊說:“不僅是這個,想他以前再怎麽胡鬧,也不敢動女兒一根手指,如今脾氣這般……還有,東宮那邊,聽說他說了一大堆有的沒有的,和阿兄一起把太子詹事都氣倒了——”

    “住嘴。”李世民冷厲喝道,“前朝和太子的事也是你能議論的?!”

    高陽公主被喝得身子一顫,立刻噤言。

    韋貴妃也有些惱怒的瞅著高陽公主,高陽這是觸怒了皇帝的逆鱗,她說再多房遺愛的不好都可以,但萬萬不該透露不該透露的。

    果不其然,李世民撣了撣衣袍起身,直接對韋貴妃訓斥道:“韋妃,宮內的爪子莫要伸的太長,你隻是貴妃,不是皇後娘娘!”

    韋貴妃立刻下榻,屈膝“喏”了一聲,臉上都不敢露出委屈的神色。

    高陽抿緊嘴唇,她神色不服,但卻也不敢再說下去。

    ……

    李世民今夜再未去其他宮殿後妃處,他出了掖庭宮殿,還是勒令讓宮人回轉了甘露宮,直接在後殿休憩。

    隻是在他臨睡前,思索了一炷香|功夫,吩咐左右告知陳慕之,讓其師父太史局的太史令李淳風去趟梁國公房府。

    *

    房遺愛虛驚一場,他回府後心裏特別感謝皇宮的那個打更宦官,當甚麽太子的老師,這天下最危最難的事,在他看來就是當太子的老師。

    太子教得好,將來老師未必得好;太子教得不好,被廢了,將來老師更是不得好……總之,一句話當太子老師沒得好。

    ——看看張玄素、於誌寧他們就知道了。

    水平不夠還當太子老師,好苗子也得被他們折磨廢了。

    想到這裏,房遺愛卻是一愣,李承乾那家夥在他心裏原來還算個“好苗子”麽,嘖嘖了兩聲,他也不願意再想他,蒙頭一夜好眠。

    第二天房遺愛醒來不得不去東宮繼續履行他那“陪讀”的工作,可是大早晨他騎著馬剛出府門,就聽得一聲——

    “無上太乙度厄天尊!”

    房遺愛勒馬,不樂意了。

    這是咒他呢。

    不吉利——道教中隻有說你有災難即將發生,才會說“度厄天尊”。

    他睨視著馬下的那老道士,口中道:“道長有禮了。”可下一句就不正經起來,“要化緣嗎?小七,賞老道幾個吃飯錢,挺不容易的這麽大歲數。”

    這老頭頭發和胡子都花白了,房遺愛歎息的搖了搖頭,忽然原諒他剛剛的“詛咒”。

    隨身小廝小七扔了一百錢到了老道懷裏,李淳風接著錢神情怔了怔,他可有好久沒“化緣”了。

    “‘化緣’那是和尚們要錢的美稱,老道我不需要。”李淳風邊說卻邊把銅錢揣衣袖裏。

    小七都忍不住笑出聲,房遺愛沒空跟他掰扯,可那老道也沒看清他怎麽動作,居然兩步就過來拽住了房遺愛身下的馬韁繩。

    “兀那老道——”小七急了,要上前阻止。

    可李淳風對著房遺愛“溫柔”一笑,指點迷津道:“居士不必去東宮上課了,今日太子另有要事——”

    房遺愛皺眉,沉吟地看著他,這時他腦袋不知道怎麽就突然轉彎了,心思深沉起來,眼眸幽深,淡淡說了句,“原來如此。”

    李淳風再怔,他沒想到房遺愛如此反應,一下子就相信自己方才的話,他確定對方從未見過自己,但房遺愛好似已經洞察了他的來意和身份。

    房遺愛催馬回府,李淳風跟進去,他也並未叫人阻攔,隻是低語了小七一句,小七轉身去了相府後宅。

    李淳風尾隨進宅並未受到冷遇,反而被奉上了熱茶招待,“道長可是太史令李道長?”房遺愛聲音清清冷冷的,隻是他斟茶的姿態有些眼熟。

    “正是老道。”口中答道,可李淳風心裏卻在琢磨眼前的這位相府郎君。

    他想了半天,才想起原來房遺愛身上有皇帝身邊人的影子,有點似內侍省的大宦官,可又有些似他的寄名弟子陳慕之的行止,端的謹慎和不卑不亢。

    若要知在宮內侍候貴人的奴婢和臣子,做什麽都不能張狂沒眼色,但亦不能卑微過於諂媚,否則是走不遠的。

    這些念頭在李淳風的腦中也隻是一閃而過,他接過房遺愛斟來茶湯,悠然地享受起來,倒未著急說明來意。

    房遺愛喝了一口茶湯,便放下茶杯,這煮茶他今日不怎麽愛喝了,記憶中唐朝之後的炒茶大行其道。

    “道長可是受了皇命而來?”房遺愛忽然笑道,他心下一轉就猜到了這是皇帝的意思。

    這是懷疑他了?

    哼,上位者的通病。

    “呃,房居士你想多了。路過,路過……老道與你有緣。”李淳風幹笑道。

    “道長說有緣便是有緣罷。”房遺愛心思百轉,麵色卻不露絲毫,仿佛不知道李淳風的意圖。

    他低頭轉著茶杯,不語。

    李淳風自認為養氣功夫不錯,可幾杯茶湯下肚,對麵的人也不著急,反而再喝下去,他就會忍不住去茅廁了。

    於是他不得不主動說起要給房遺愛看相、算命……

    房遺愛嘴角微揚,眉毛挑動了一下,倒沒介意說了自己的八字和給李淳風看了手相、觀了麵相,反而時不時又與李淳風聊了幾句關於數數和天文曆法諸多話題。

    李淳風被說著說著,勾走了興趣,眼睛都被房遺愛說的錚亮,兩人甚至聊得熱火朝天,等盧氏急匆匆過來的時候,就見那老道在緊握著自家兒子的雙手不放——

    “喂,你這老道——”盧氏喊了一聲,房遺愛趁機拽回自己手。

    “嗬嗬……夫人安好,福生無上天尊!”李淳風笑眯眯稽首一禮。

    盧氏還禮,倒不好給臉色了。

    “阿娘,這是太史局的太史令李道長,皇家的供奉。”房遺愛特意詳細介紹了一下對方的身份。

    盧氏懷疑騙子的神色去掉,可臉上轉而立刻布滿了狐疑。

    太史令大小也是個官,而且是個特別的官,主要掌管天文曆法、星象占卜,地位特殊,曆朝曆代都受皇家器重,是個極其清貴但又無趣的地方……隻是,他來她家作甚?

    盧氏心裏這樣疑問,也就直接問出來了。

    李淳風神色一尷尬,差點忘記皇帝的委托,可——他轉過頭看房遺愛,房遺愛“溫潤隨和”的對他微笑,此刻還特意拿了一張紙遞給他,並道:“道長不妨收下,先拿回去研究。這畢竟是我一己之見,若是有疑惑,您可隨時來相府找我……”

    紙上寫滿了數數和公式,甚至還有簡易的天文星象圖——

    李淳風很寶貝地收下那張紙,訕訕一笑。

    對方以誠待人,他卻如此相欺,真是……他遲疑地問了房遺愛幾個問題,雖然已經夠委婉了,但一旁的盧氏聽了頓時明白了。

    這是宮裏麵懷疑他兒子“鬼上身”了,來找道長驅鬼除魔呢!

    一定是那個惡毒公主進的讒言!

    盧氏隨之怒火朝天。

    “她把我家二郎打了,還居然進讒言汙蔑我兒——天下哪家的道理如此欺辱人,我這就進宮找聖人。”

    盧氏氣得顫抖,她可不是無知婦孺,那些妖妖道道的事情,盡都是汙蔑,可有些愚昧信眾卻靠這個斷人生死,手段殘忍。

    盧氏小時候就見過鄉下有婦人受傷,醒來卻記憶全消,卻被無知鄉民火刑架身,說是小鬼上身,活生生的給燒死……可後來卻聽說,那婦人的男人沒過七天就迎了新婦進門,這不是明擺著謀害人命嗎?!

    房遺愛沒想到盧氏這麽激動,他撫了下盧氏的手,轉頭衝著李淳風道:“道長見諒,也不怪我阿娘生氣。”他眼睛半垂,淡淡的陳述道,“亦不怪諸人對我有疑問。其實我自被貴主打了後腦,一直以來頭痛難忍,但卻也得了些好處未跟眾人言明。”

    盧氏和李淳風聽了都一驚,盧氏是擔憂,李淳風是好奇。

    房遺愛一笑,帶些無奈,道:“不過是頭腦更清明些,看書記事更快些罷。隻是有時頭痛難忍,脾氣亦大了些。”

    “……”盧氏一怔,家裏的事她最清楚。“怪不得二郎你最近總喜歡看書……”

    房遺愛聞言隨意讓李淳風挑了屋內一本書,他翻看了一兩遍,然後閉眼——

    半盞茶後,盧氏破涕而笑,頗有些自得。“一字未差!二郎你腦子現下可比你父好使。”

    轉即,她卻擔憂起房遺愛的腦傷。

    “張太醫的藥我還吃著,針灸也沒多大用了,想來沒甚大問題。”房遺愛寬慰她道。

    “……不如讓某一看。”李淳風插言,道醫不分家,看過之後他也好交差。

    房遺愛大大方方的伸出胳膊給他診脈,李淳風皺眉,這脈象看似正常,卻有些奇怪,應該是頭顱經絡不通,倒也符合房遺愛所述。

    盧氏聽聞後,卻更加得理,言語毫不客氣:“公主把我兒頭顱打破,二郎沒變傻子都是房家祖先保佑,她還敢懷疑二郎——誰再敢渾說我兒的不是,看我不找他算賬!”

    她隻差指桑罵槐,說皇帝不講理了。

    ……

    李淳風聽得都替皇帝感到狼狽,他急忙回宮複命,房府中的房遺愛嘴角卻微微挑起,眼帶嘲諷,伸手從後腦的發髻裏拔出一枚銀針。

    然後隨便一扔,銀針似一道閃電,疾快沒入房內梁柱中,隻剩下一個看不見的針孔——

    他腦中淤血早已散開,倒不好還用以前的借口。

    房遺愛掩去臉上的笑容,從容的步出房府……

    *

    東宮,太子李承乾得到稟報,“殿下,房駙馬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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