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獨發晉江文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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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賞房校尉住孤的帳篷罷。”太子沉吟了一下忽然說道。

    薛萬徹沒啥反應, 應該說他沒來得及合計太子殿下話中其中的深意,但一直豎著耳朵警覺地房遺愛聽完,大驚失色。

    他急急忙忙喊道:“不行!”

    李承乾挑眉,眯起眼睛, “怎麽個不行?看來房卿對孤很是不滿啊。”

    薛萬徹此時回過神兒, 咳嗽了兩聲以作提示,讓房二趕緊別忤逆太子。

    房遺愛不是沒看見老薛的擠眉弄眼, 他作怪的表情在薛萬徹他那副長得還可以的麵龐上, 說實在的有點怪異。

    房遺愛實在是怕了太子殿下的“一時興起”了,他堅決拒絕道:“卑下怎麽能住太子殿下的帳篷呢,豈不是沒有尊卑大小, 感謝殿下厚愛, 但卑下不能失了分寸。”

    太子見房遺愛一口一個卑下,自稱還挺順溜的, 麵上不由漾起一抹淺笑, 顯得他極為可親。

    李承乾道:“遺愛不必推辭。薛將軍也知道, 孤的帳篷不止一座。”

    這是為了防止敵軍和細作刺殺, 就不是太子坐鎮軍中, 領兵的將軍住宿的帳篷也不會經常是同一座,太子夜裏宿下的帳篷,乃至討論事情的中軍大帳也不止一個備用,地方隨時都可能更換。

    薛萬徹以為房遺愛是不懂太子話裏的意思, 還衝著房遺愛解釋道:“殿下住宿的帳篷條件極好, 好好享受。”

    薛萬徹心裏是有點妒忌的, 但他身為太子之下的領兵將軍,雖然麵上受到太子監管,以太子為尊,但軍情大事基本上還是以他為主,畢竟他是有軍工和經驗的老將,太子隻要不是胡來之人,其實作戰方麵,還是薛萬徹能拿得了事。

    說罷,薛萬徹因為有軍務在身,先行告退。

    中軍大帳內此時隻剩下兩人,李承乾低頭處理了一件軍務,然後抬頭瞥了一眼默默無言內心還有些尷尬著的房遺愛,太子好心的補充了一句道:“你住的帳篷裏沒熱水沐浴,賞你的營帳就在中軍大帳後身,這就過去休憩罷。”

    頓了一下,李承乾又漫不經心的說道:“放心,是單獨的帳篷,我不會和你同宿一榻。”

    “嗬嗬,殿下說笑了。”

    房遺愛此刻神情更為尷尬了。

    麵對太子的賞賜和直言不諱,他盛情難卻,隻能勉為其難的接受了。

    “那我先謝謝殿下了。”

    他絕不認為是自己經受不住熱水洗澡的誘惑,可滿軍中也隻有太子殿下有這熱水澡的待遇,老薛那裏可能也可以,但薛萬徹雖然也是個國公爺,但一看就不是天生的講究人,肯定沒那心思天天沐浴。

    當然,房遺愛也絕不承認,他剛剛脫口而出拒絕太子的原因,是因為他……誤會了!

    嗬嗬,房遺愛幹笑了一聲告退。

    李承乾並沒有別的言語挽留他,房遺愛出來摸了摸腦門,覺得自己是魔怔了,怎麽麵見太子的時候有些草木皆兵,過於敏感了。

    他內心檢討了一小會兒,很快搬家去了新帳篷裏住,早早叫人燒了熱水,準備沐浴。

    ……

    房遺愛充分享受了一個熱水澡,當然勞累的兩個火頭夫燒熱水,李敬業從另一頭薛將軍的營帳裏出來,還差點兒被人擋路。

    他停下腳步,見是火頭軍,手裏麵抬著熱水進帳篷,片刻後還拿著空桶出來,不由有些眼熱。

    “太子殿下這麽早就休憩了?”李敬業攔著他們順口問了一句。

    這送人熱水的軍卒哪裏清楚貴人將軍的事情,但他還是知道裏麵的人是房校尉,並不是太子殿下。

    這點他還是能告訴別人的,遂也就直說了。

    李敬業聽了之後,臉色有點扭曲。

    他也是金尊玉貴的國公府的郎君,隻是從軍之後,在軍營中不好講究那麽多,其實吃穿待遇已經比軍卒強上很多,再多就是驕奢淫逸,吃不得苦,還容易被軍中同僚排擠,乃至打小報告。

    所以,李敬業心裏即使有一些小潔癖,但也隻能忍著,從來沒向房遺愛這樣特殊和過分過。

    他站在房遺愛帳篷前,眉峰起伏,聽著裏麵的水聲嘩啦啦的撩起又落下的聲音,最後冷哼了一聲,不大不小的說了一句:“某人還真別當這是殿下對你的榮寵,小心當了替死鬼。”

    太子殿下一定是為了防止行刺,才賞了太子專用的帳篷給房遺愛使用。

    李敬業雖然這樣想著,但他心裏也知道太子未必是如他所想,恐是十分厚愛房遺愛。

    不過,房遺愛畢竟是太子嫡係,他則是親和魏王一派,兩派近來勢同水火,李敬業壓下多餘的心思,回轉了身子巡查去了。

    帳篷裏的房遺愛耳朵很靈敏,何況李敬業的聲音不小,根本是說給他聽的。

    這家夥陰魂不散,不刺他一句不舒服。

    等房遺愛沐浴完,晚上太子卻意外叫人再來傳各將入中軍大帳。

    帳內中心此時又一麵寬大的桌子,上麵的沙盤卻好像是房遺愛呈上的那一座。

    說是好像,是因為房遺愛打眼瞧過去,牙山和前麵縣城周圍的地勢地貌此時更為詳盡,可見是有知情人來投,或者是太子他們從其他地方找來知道附近地圖詳情之人繪製的。

    果然太子此時說道:“這是內城杜行敏的妻弟派人送來的,我讓人繪製了地圖,做了沙盤。”

    接著太子又簡單提了一句房遺愛發明的沙盤之物的重要性,眾人不用聽太子的宣傳,稍微懂兵事的人就知道沙盤的好處,這事物簡單,隻是以往沒人想得到。

    帳篷內這回並沒有那麽多人,上回太子叫了一些校尉進來,也隻是顧及到房遺愛的特殊,但他發現房遺愛並不怕受人非議,李承乾所幸也就免了。

    “……房校尉,你說說杜行敏和他的妻弟,是否可信?”太子突然點名問道。

    房遺愛有些走神,但他從自己眾多的記憶中扒拉了一下,還是知道杜行敏這人曆史上就是最後逮捕齊王的人。

    杜行敏原來就是齊王府的兵曹,齊王造反後,他的很多手下都是原來皇帝李世民委派的,上下將卒其實並沒有多少想跟著齊王走向不歸路的,當今皇帝是誰,腦子沒抽掉的就知道齊王造反不成。

    要是齊王自己有才幹,像曾經的皇帝陛下,也就是潛邸那時的親王殿下那般文韜武略,蓋過父皇和兄長建成太子也行,謀反未必不能成功。

    可齊王……一言難盡,恐怕就是齊王自己心裏也忐忑著罷,此時未必不後悔。

    房遺愛回憶完,自然說杜行敏他們的可信,可以利用。

    李承乾也不言語,隻是觀察了房遺愛的表情,見他答案十分篤定,默默收回了眼神。

    他又聽了其他人的意見和說法,最後薛萬徹也分析後,認定其實齊王他並不得人心,不管是軍心還是民心,看似齊王的叛亂聲勢浩大,但恐怕都是被裹挾被迫從之的。

    “原是我們估摸錯了。這一仗並不難打,叛亂應是很快能平定。”薛萬徹語氣輕鬆,甚至他眉眼間透露出一股索然。

    這戰事沒挑戰性啊。

    他剛這麽想,就聽有兵卒來報軍情。

    “你說什麽?齊王把權長史的庶子庶女給屠戮了?!”薛萬徹不由喊道。

    死人很正常,但連繈褓中的嬰孩都不放過——

    甚至,底下的軍卒稟告說,齊王和他的妻兄燕弘信帶著死士,把那兩個龍鳳胎給煮著分食吃了。

    ……

    帳內主人聽了呼吸一窒。

    雖然大家都不拿庶子庶女當回事,但畢竟也是人,物傷其類。

    權萬紀本人身死不說,留在齊州的一對孩兒居然有如此下場,大家不僅心有唏噓,乃至身上發涼,腹中作嘔。

    吃人肉啊。

    齊王和燕弘信他們這是不想活了罷。

    房遺愛此時更是眼眶紅紅,突然怒喝一聲,打破了帳篷內的沉寂。

    “此等人渣,還留著過年麽?!”房遺愛大步踏出,直接半跪請命道:“卑下請命,出征滅了叛軍!”

    上座的太子一怔,但心裏並不出意外,另一邊的大將軍薛萬徹反應過來,讚許點頭。

    李敬業懊惱,自己怎麽沒反應過來,先一步出來請命。

    其他人見房遺愛熱血,此時也各自是義憤填膺,紛紛譴責齊王的暴行。

    “房校尉,行軍打仗不能兒戲,更不能一時衝動。我們還是先部署攻防任務,先鋒官我李敬業當仁不讓,更有作戰經驗。”

    李敬業隻差沒明著說房遺愛隻是熱血衝昏了頭腦,根本就是一個紙上談兵的那個趙括。

    薛萬徹也是謹慎之人,他雖然藐視齊軍,覺得這一仗很好打,但小心駛得萬年船,還是得按部就班走。

    但上座的太子李承乾卻自有打算,他瞅了一眼李敬業,心知對方是一心跟著魏王李泰的門人,更何況此次前來平叛,皇帝也有心試一試那個新式作戰之法是否能得用。

    遂,李承乾問道:“你需要多少人能攻克前方縣城?”

    太子竟然有意讓房遺愛領軍出戰?

    薛萬徹都想不到,更何況李敬業他們。

    李敬業本來要說什麽,但想到了房遺愛並無領兵經驗,太子好像也隻是任人唯親,遂按耐住立功的心情,隻冷眼看笑話。

    房遺愛稍微斟酌下,回道:“隻需千人,另外殿下再把工匠人的派給我一隊,還有稱心——”

    稱心?!

    其他人不知道稱心是誰,但李敬業從魏王那邊知道此人。

    他狐疑地打量了一下房遺愛,和上麵的太子。

    李承乾此時神情寡淡,隻是若有若無的點點頭。“可以。”

    就當房遺愛以為太子全部同意他的要求的時候,就聽李承乾否定了他的第三個要求,否定了他帶走稱心的請求。

    “稱心我另有他用,我讓王悍跟你去。”

    王悍是個五大三粗的校尉,比房遺愛的昭武校尉低了一級,但他戰功赫赫,弓馬嫻熟,武藝高強,是難得的一名悍將,隻是出身庶民,升遷緩慢。

    此時他出列,房遺愛看了王悍一眼,很耿直的說道:“稱心武力比他高強,還請殿下斟酌,同意稱心跟著我。”

    稱心很好用,房遺愛自認為他自己也能攻城掠地,但手底下還是得有一個聽使喚的心腹,最好武藝高強。

    ——可其他人雖然不知道稱心是誰,但都很“佩服”房校尉,他竟然敢這麽直接的否定太子殿下的決定。

    大家的目光刷刷的轉向太子那裏,尤其是王悍本人,羞恥得臉色脹紅,這空降下來的房校尉還瞧不起他?

    眾將此時都等待李承乾的反應。

    果不其然,太子殿下臉上不帶笑意,高深莫測地盯著底下的房遺愛。

    良久不發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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