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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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少年, 擁有一雙倔強而固執的黑眸。

    談馨失笑,年輕真好啊。無所畏懼, 好像喜歡上一個人,就會喜歡到永遠。

    山無陵, 江水為竭,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

    真是動人的詩詞。

    等到年紀稍大一點,嚐夠了苦頭,才會明白, 沒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的。

    尤其是感情。

    隨著圓舞曲最後一個音符落下, 她後退一步, 笑道:“一切都結束了,季宴。”

    言罷, 她再無留戀,轉身走出了舞池。

    季宴胸口一窒,巴巴地跟在她身後, 像一隻被主人遺棄的小奶狗。

    大廳裏,音樂已經換成了交際舞的伴奏,客人們各自作伴,和著節奏緩慢地擺動。

    談馨轉過身, 眼裏是不容置喙的拒絕。

    少年攥緊掌心, 垂眸看著她, 小聲道:“雖然我不知道這裏麵有什麽誤會,但至少,有一點我很確信。”

    他上前一步,握住女孩的手腕,將她的手掌貼在自己的胸膛上,道:“這裏,除了談馨,裝不下任何人。”

    少年的心跳強而有力,一聲蓋過一聲,和他的話語一樣,讓人不自覺想去相信。

    談馨曾經有一部很喜歡的電影,兩位女主角先後進了男主角的心裏,詢問那顆像椰子的心,他愛的到底是誰。

    可是,這兩個女孩子,分別得到了不同的答案。

    男主角的心不會撒謊,卻會變。此時所愛,彼時未必。

    談馨收回自己的手,低聲道:“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愛是怎麽一回事。”

    但教會他的人,不會是她。

    季宴停在原地,望著空蕩蕩的手心,皺起眉。

    這種時時刻刻想念一個人,想一直守護她的感情,如果不是愛,又是什麽?

    他不明白。

    不知過了多久,餘昊從身後捶了他一下,問:“發什麽呆,女朋友都跟人跑了,你還在這愣著呐。”

    季宴抬眸看他,道:“談馨不是我的女朋友。”

    餘昊一愣,竟然從他的話裏聽出了受傷。

    他摸了下鼻子,道:“沒道理啊,小馨不是一直都很喜歡你的嗎。”

    季宴冷睨他一眼。她不喜歡他,她恨死他了。

    餘昊又嘴欠道:“不過說真的,就算小馨變心也能理解,她剛才一路走過去,不知道有多少男人邀請她跳舞,那些人裏麵,隨便拉一個出來都比你強,你除了臉,也沒別的優點了。”

    季宴懶得跟他廢話,揉了揉眉心,倚靠在牆壁上。

    “走走走,讓我安靜一會。”

    餘昊偏不,幸災樂禍道:“讓你以前不抓緊,現在人不要你了,你丫活該。”

    說完,趁季宴沒發飆,先溜走了。

    季宴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紙條。

    熟悉的,但又不完全熟悉的字跡。是那個人寫給他的。

    他之所以將其稱之為“那個人”,是因為,他打從心底拒絕相信,他們是同一個人。

    那個人和他一樣,字裏行間,都在訴說——你與我不同。

    行文很倉促,看得出來,“他”當時很急躁,大概是擔心沒有寫完,就清醒過來。

    事實證明,“他”的擔憂是正確的。

    紙條上說,談馨擁有十年後的記憶,而那時,他們已經離婚四年。

    並且,他們的婚姻並不幸福。

    那個人說,十年後,談馨會死於一場人為的車禍,如果他保護不了她,那麽“他”會奪取這具身體的使用權。

    後麵似乎還想說什麽,隻是沒有來得及,酒精的時效已經過去。

    季宴將那張紙條撕得粉碎,扔進垃圾桶。

    這是第四次。

    &nv,接著是s大,再然後,是盛和酒店。

    為了查清上次在酒店發生了什麽,季宴曾經調過盛和酒店的監控。

    酒店裏未被使用的總統套房,為防止惡性的盜竊行為,房間裏的針孔攝像頭是開著的。

    監控錄像裏的“他”,為了長時間保留意識,喝了不少酒,可是效果並不好。

    因為體質原因,喝少量,他會變成“他”,可是攝入過量,則會真正地喝醉,徹底陷入沉睡。

    在這種完全劣勢的情況下,那個人卻說,會奪取這具身體的使用權。

    並非虛張聲勢,他為什麽有這種底氣。

    究竟為什麽。

    ***

    談馨不想承認,季宴受傷的眼神,讓她有一瞬間的愧疚。

    她也清楚,她該討厭的人,不是現在這個,無辜的,並未對她造成傷害的男孩。

    她這是遷怒。

    可是,就算是遷怒好了,隻要能和他劃清界限,怎麽樣都好。

    一路過來,有不少人向她邀舞,她一一禮貌地拒絕了。

    孔佳佳咂舌。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拒絕別人後,對方非但沒有一點不悅,反而各個都高興得跟中了彩票似的。

    她道:“小馨,我真是不得不服你了。你是天使吧,上輩子肯定是拯救了銀河係的天使。”

    談馨忍不住笑道:“你怎麽不去跳舞。”

    孔佳佳有些難為情,說:“我不會,其實這是我第一次來這種宴會,也沒人教過我……”

    她一向敏感,聲音漸漸低下去了。

    談馨抿起唇,小聲道:“那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本來也不會的,因為季宴說請我跳開場舞,我沒辦法,才臨時去學的。”

    孔佳佳一聽,果然就笑了,道:“那你真厲害,臨時學,都能跳得這麽好。”

    “沒辦法,因為怕當眾丟臉啊。”

    孔佳佳一想,的確如此,今天來了這麽多大人物,要是跳錯了,踩了舞伴的腳,肯定會被笑話的。

    她感歎道:“你真是不容易啊。”

    兩人正說著話,謝桓已經問候過季老太太,下了樓,徑直朝她走來。

    謝桓是一個無論走到哪裏,都是焦點的人物。

    他看著她,好像眼裏隻有她。

    談馨再遲鈍,在如此情境下,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在追她。

    奇怪的是,跟原作裏含蓄的,溫和的方式不同,他展現出的強大行動力,更具有侵略性。

    她對謝桓的觀感,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差。

    畢竟,他們毫無交集。

    可是,如果她記得不錯,謝桓以後會喜歡上談曉珊,雖然不知道感情的深淺,但隻要扯上劇情的人,她隻想敬而遠之。

    就在談馨努力,且認真地思考借口離開時,有人幫了她一把。

    砰的一聲響,隨後是玻璃破碎的聲響,引起一陣喧嘩。

    擺著香檳的圓桌被人推到,一個女孩倒在一旁,她穿著一件淡粉色公主裙,黑色的長發披散在肩上,楚楚可憐的模樣,水汪汪的眼眸裏含著驚恐和不信。

    女主,談曉珊。

    而立在一旁的,是涵養盡失的葉嵐,她今天穿著一襲黑色長裙,得體優雅,幹練簡潔。

    隻是此時氣得渾身發抖,冷笑道:“你真是好得很!”

    周遭嗡嗡的一片,各種議論聲此起彼伏。

    葉家人在圈子裏的名聲一向是最好的,承載了多少誇讚,就有多少人等著看笑話。

    瞧,百年的書香世家,也不過如此。

    這才是眾人內心的真實寫照。

    此時談耀威在二樓跟人談生意,自然不知道,他的私生女不但混進了季家的宴會,而且,還跟他的妻子發生了衝突。

    一個男人皺眉走過來,將談曉珊扶起。

    他轉頭看向葉嵐,忍著氣,道:“夫人,不知道我朋友哪裏冒犯了您,我替她向您賠個不是。”

    這人是星光傳媒的公子,閆明。

    談馨挑起眉。

    二號男配提前入場了,她還真是低估了談曉珊。

    葉嵐臉色難看至極,她再生氣,也犯不著跟一個小姑娘較真。

    但眼下的情況,即便她說自己沒推她,也不會有人相信。

    隻能認栽。

    談曉珊咬著唇,小聲道:“阿明,不是這位夫人的錯,是我自己不小心的,是真的。”

    閆明聽了,自然更來氣。

    他正要討個說法,談馨走上前,笑道:“抱歉,打擾一下,這裏麵恐怕有誤會。”

    閆明是認得她的,剛才的開場舞,的確驚豔到了他。

    這是談家的女兒,葉家的外孫女。

    談馨道:“我母親的為人,諸位應該都很清楚,說句傲慢的話,名門葉家的大小姐,何必為難一個……不起眼的女孩,這不是給對方難堪,而是讓自己難堪,不是嗎。”

    她這麽一說,認識的,不認識的,即便想看熱鬧,也不好袖手旁觀了。

    陸續有人開口,為葉嵐說話。

    談曉珊勉強彎起唇,笑得無力,道:“你們不用說了,這位夫人肯定不是有意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閆明心中更憐惜了許多,冷笑道:“誰讓人家是名門之後,自然是不會有錯的。”

    謝桓擰起眉,已然有些不悅。他問:“有人親眼看見了,還是說有證據。”

    周遭頓時安靜下來。

    他道:“既然沒人看見,也沒有證據,那就隻是推測,不足以給任何人定罪。要查清這件事也很簡單,隻需要采集這位小姐衣服上的指紋,一切都會清楚。”

    談曉珊臉色一僵,她沒料到會有人用這種方法查證。她扯著閆明的衣角,想拽他離開。

    此時,康怡趕來。

    她一向是個利索的性子,也不是世家出身,壓根不在意別人的眼光。

    她哼笑道:“哎呦,我說是怎麽回事,這位小姐看著眼熟,在哪見過來著,我想想……”

    康怡撫著下巴打量她幾眼,隨即撲哧一笑,說:“想起來了,是上個月,在凱撒大酒店,跟一個有家室的男人舉止親密,被人拍下來了。”

    談曉珊臉色一變。

    她就去過一次凱撒大酒店,是談耀威帶她過去吃飯。

    她道:“不是,那人是我爸。”

    康怡笑道:“是嗎,可是我剛好認識那個男人,怎麽從來不知道你的存在。”

    她說完,周遭響起一陣唏噓。

    原本以為是傍大款的女學生,原來是私生女。

    還有人道:“我看未必,現在不都喜歡叫幹爹麽,說是爸爸,誰知道是哪種性質的。”

    周遭的議論聲聲入耳,刺耳,而又令人恥辱。

    談曉珊低著頭,眼裏透著瘋狂的光。

    為什麽她要遭受這一切?

    憑什麽……

    憑什麽!

    既然到了這個地步,她還有什麽好顧忌的,索性魚死網破好了。

    她抬起眸,作出柔弱的模樣,眼裏閃爍著淚花,一副受了極大的屈辱,不堪重負的模樣。

    她低泣道:“是,我是私生女,我爸爸其實就是……”

    “都鬧夠了?”

    一道蒼老,但鏗鏘有力的嗓音,打斷了談曉珊即將脫口而出的話。

    季宴扶著老太太走下台階。

    他朝女孩投去一個討好的笑,談馨一愣,快速別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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