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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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人跑了?”助理疑惑地問, “沈總您養貓多久了?”

    沈度:“……幾個月吧。剛開始有點仇視我。”

    “貓很記仇的,您對它做什麽了?”助理一臉深沉,“養貓很耗神, 特別是品種貓,您要有耐心。對了, 您家貓是什麽品種?”

    沈度也深沉地思考了一下葉南期是什麽品種的貓, 半晌答:“布偶吧。”

    助理小小聲道:“布偶脾氣挺好的。”

    所以你到底對它做了什麽?

    迎著助理懷疑的眼神, 沈度坦然自若,繼續征詢意見:“你覺得, 我該不該去把他抓回來?”

    助理道:“肯定要啊!不過沈總要看好別讓它再跑了,貓很敏感的, 您也別太凶。大部分貓假裝高冷,其實可黏人了, 養好了就能隨便呼嚕了……”

    沈度若有所思:“你很有經驗啊。”

    助理頓時一個激靈,回想是哪句話說錯了, 就見沈度起了身, 拍拍他的肩膀:“成功了就獎勵你。”

    不知道自己被“擬貓”討論了半天的葉南期到了錢潛所說的西餐廳,下車沒在周圍發現那個小狗仔, 還有點可惜。

    “去四周逛逛吧。”葉南期回頭對張酩道, “可能會多坐會兒, 你別一直等著,錯過吃晚飯的時間。”

    張酩點點頭, 看葉南期進去了, 又低頭發了條信息。

    錢潛選的這個西餐廳頗有格調, 可見變態和品味其實關係不大。

    葉南期隨著侍者的引導找到座位,錢潛似乎也才剛到,四周有小燈亮著,桌上點著蠟燭,映得他的臉蒼白陰柔,眼神總有些陰沉癲狂,像隻剛從棺材裏爬出來的吸血鬼。

    和薛向榆的感覺完全不同。

    葉南期略感不適,坐下後保持著得體地笑,道:“錢少,好久不見。”

    錢潛盯著他看了會兒,沒有接他的話,反而道:“有人說過你的眼睛很漂亮嗎?”

    葉南期依舊含笑看著他不語。

    “幽黑,澄澈,像星星一樣。”錢潛也笑了,“和我以前碰到的一個人像極了,眼神都一模一樣。”

    葉南期長得像父親,葉湄和葉宛長得像母親,姐弟倆要說像的地方,隻有一雙眼睛。

    他在說葉湄。

    葉南期無意識攥緊了餐刀,假裝好奇:“是誰呢?”

    “是個婊/子。”錢潛抿了口紅酒,幽幽道,“已經死了。”

    “……”一瞬間的憤怒差點衝破偽裝,又在和錢潛對視的瞬間冷卻下去,葉南期不再說話,隻微微笑著,漠然想,錢潛肯定就是“那些人”的其中一個。

    還不用他旁敲側擊,這個人就自己招了。

    葉南期借著低頭看菜單掩飾自己,悲哀,憤怒與絕望在胸腔交織著。他的對麵坐著他的仇人之一,可是他不能妄動。

    這些人……都該死。

    點完菜,葉南期已經收拾好了情緒,錢潛也不再有意無意地說到葉湄,一本正經地說了幾句,葉南期有意無意地提起那天聚會時的那些人,微妙地表達了一下自己的向往與崇敬。

    錢潛心高氣傲,在家被家裏的老大處處壓製,心裏本就扭曲,更討厭那些和自己一樣、卻一個個宛若天之驕子的人,不屑地道:“那是你沒見過他們的真麵目,一個個的……”

    話沒說完,他就閉了嘴。

    葉南期圍繞著“真麵目”說了幾句,錢潛盯著他,慢慢道:“很想知道?”

    葉南期轉著酒杯,聲音溫和:“隻有朋友才能看到朋友的真麵目不是嗎?我可是很想和您當朋友的。”

    錢潛嗤笑一聲:“那還是有區別的,我和他們算‘真朋友’,不過我可不想和他們上床。”

    葉南期決定賣一賣薛向榆:“是嗎?薛少說過你的大腿上有胎記……”

    錢潛差點一口酒噴出來:“去他媽的薛向榆,我和他清白著!有胎記的不是薛景山嗎!”

    薛景山。

    葉南期回憶了一下,那天來了另外兩個薛家的,一個有點陰沉沉的,另一個看著陽光燦爛,薛向榆介紹那是薛景山。

    他的笑容不變,想要繼續說下去,錢潛卻搖了搖手:“老說別人幹什麽,別掃興了。”

    葉南期隻好咽回話,錢潛把自己身邊另一杯酒推過去,笑容詭異:“來,試試這個酒。”

    葉南期微微一頓。

    薛向榆說錢潛是個變態,最好不要和他說話,他遞過來的東西也不要碰。

    裏麵加了什麽?

    和錢潛對視半晌,葉南期接過來,還沒喝下,錢潛悠悠道:“放心,我不玩那套,裏麵不是毒/品。”

    不是毒/品也不會是什麽好東西。

    葉南期心想著,隻抿了一口,就不再碰。

    錢潛也不在意,盯著葉南期看了一會兒,看到人軟倒在桌上,心情大好,站起來過去扶人。

    沈度還是沒有立刻去找葉南期,回家換了套衣服,他就陷入了一種“為什麽要在意葉南期去和別的男人親近我喜歡的是薑沅予啊”的糾結境地。

    說不上為什麽,想想葉南期可能會和其他人親吻甚至上床,他就覺得自己可能要瘋。

    難道又是雄性心理作祟?

    沈度的朋友多,但能說知心話的少,恰恰身邊暫時隻有趙生這麽個不靠譜的。思考過後,他打電話給趙生,沒說自己的糾結心理,隻想理性討論葉南期為什麽去和別人吃晚飯還要給他打電話。

    趙生看熱鬧看得開心,恨不得能捧著塊瓜來看他們倆表演,一邊笑一邊幸災樂禍道:“你不是說嫂子討厭你嗎,他告訴你,難道不是想膈應你?”

    沈度知道葉南期是為了追查真相才去的,又不好說葉南期的事,嘖了聲:“笑夠了?”

    “笑夠了笑夠了。”

    趙生正在一家格調不錯的西餐廳,在門口笑噴,引得不少人注視,連忙閉嘴,正想低聲嘲弄沈度兩句,餘光似乎看到了熟人。

    他定睛看去,頓時目瞪口呆:“……不得了。不得了!沈度,你媳婦兒跟人跑了!”

    沈度差點沒給他噎死。

    趙生急急地道:“我剛看到嫂子被一個男的扶上了車——有點眼熟……媽的,那不是錢二嗎!”

    幾乎就在趙生說話的同時,沈度也收到了短信。

    相比趙生的急迫,沈度倒是淡定很多,他掛了電話,冷靜地問清情況,大步流星走向車庫時,臉色已經陰沉下來。

    凶得嚇人。

    葉南期那口酒沒咽下去,裝暈了一路,想看看錢潛會把他帶去哪兒。

    按理說,他答應了錢潛“跟他”,錢潛不必如此大費周章,為什麽還要特地把他弄暈了帶走?

    直到被挪到一張床上,葉南期才悄悄睜開一隻眼睛,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

    似乎是個小公寓。

    他正疑惑錢潛想做什麽時,錢潛帶著工具進來了。

    葉南期隻瞄了一眼,閉上眼睛,後背有點涼——是繩子,鞭子,甚至還有注射器。

    他的身體微微緊繃,蓄勢待發,聽到錢潛的腳步聲靠近,隨即錢潛悠悠道:“果然是姐弟……一模一樣的蠢。”

    說著,便想拿繩子綁住葉南期,豈料他還沒想好怎麽綁才漂亮,眼前倏地一黑——葉南期一躍而起,猛地一腳將他蹬翻在了地。

    上次打架的教訓還在,葉南期迅速跳下去,在錢潛爬起來前一口踩在他胸口上,環視一下,確定這個公寓裏隻有他們兩人,才低下頭盯著錢潛,寒聲道:“你想做什麽?”

    錢潛先是一愣,隨即似乎明白過來,非但不害怕,反而邊搖頭邊笑:“我就說,你們姐弟倆,性格還真像……”

    葉南期麵無表情,拿了繩子將他的手腳綁住,拽著他的頭發,冷冷道:“你什麽意思?”

    錢潛斷定了他不敢傷害自己,有恃無恐,笑得怪異:“太可惜了,長得一點都不像。”

    急躁的情緒讓葉南期的腦袋有點疼,他的身子發著抖,頭一次不再瞻前顧後,狠狠一腳踹到錢潛肚子上。

    錢潛差點喘不上氣,緩了許久才緩過來,平生第一次被人如此對待,他的臉色錯愕:“你……你敢打我?”

    葉南期照著他的臉一拳打去。

    錢潛怒不可遏:“你還敢打?”

    葉南期又給了他一巴掌。

    錢潛呼哧呼哧呼著氣,瞪著葉南期,半晌,突然又笑了:“這副樣子和葉清清還真像,不知道你們被人上的時候像不像。婊/子和婊/子的弟弟,應該是一路貨色。”

    “還跳樓自殺?在我們身下時叫得不知道多歡暢,臭婊/子。”

    葉南期的眼睛冒出了血絲,一字一頓:“你們?”

    錢潛輕蔑地看著他:“要我詳細地給你描述一下?即使過了這麽多年,我還記得,我們扒了她的衣服,她哭得特別可憐,差點跪下來磕頭求我們放過她,不過那樣反而更誘人了……是誰第一個來著?我們輪流……”

    葉南期腦中嗡嗡嗡地響著。

    即使已經清晰地知道,當初葉湄經曆了怎樣的對待,但在錢潛說出來的一瞬間,他腦中的弦突然就崩斷了。

    他想殺人。

    頭一次憤怒徹底衝散了理智,葉南期紅著眼撲過去,瘋狂地踢打。

    沈度帶著人衝進來時,錢潛差點被他掐死。

    “葉南期!住手!”

    沈度嚇了一跳,沒有絲毫猶疑,衝過來一把拉開了葉南期。他技巧性地扣住他的手腳,把他死死壓在床上,然而葉南期這一刻力氣大得驚人,差點掙脫。

    他在沈度懷裏踢打掙紮,嗓子已經啞了:“滾!滾!放開我!我要殺了他!”

    “放了你可以,但是你不能殺人。”

    沈度死死把他抱在懷裏,看他紅著眼,嘴唇哆嗦著,似乎發現了自己的掙紮毫無用處,他絕望地看著沈度,眼淚毫無征兆地流出來,痛苦到身體都在顫抖。

    沈度突然覺得自己那顆堅強的心像被扔進了玻璃渣堆裏,滾了滾,疼得他不知所措。

    他低下頭,溫柔地拂開葉南期額前狼狽的碎發,抹去他臉上的血跡,隨即,輕輕地在他唇上吻了吻,坐起來,將他按在自己懷裏,低聲哄。

    “乖,冷靜點。你不能殺他,不能。”

    一旦殺了人,他就會跌進真正的深淵,萬劫不複。

    葉南期流著淚,茫然地和沈度對視了許久,像是慢慢放鬆了警戒,身體不再緊繃,他將頭埋到沈度頸窩,低低說著什麽。沈度耐心地輕撫著他的背,好半晌,才聽清葉南期在叫:“姐。”

    沈度不知道,九年前,其實葉湄在自殺的那天,回過家。

    那時家裏隻有葉南期,他發著高燒,半夢半醒間,恍惚看到了葉湄,聽她帶笑說了一些話。

    她的最後一句話是“對不起,再見了”。

    葉南期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那時候沒有睜開眼,拉住葉湄,讓她別走。

    可是那時候他不知道,葉湄那聲再見,是永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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