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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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靈秀垂眸不語,也不知道是真後悔愧疚還是被戳破了醜事不自在。
龍光明顯然也沒能想到陪伴自己多年的妻子居然能夠做出這種事情, 他一臉失望, 腳步也不自覺往後挪。
這種感覺是異常可怕的, 尤其是你知道自己一直以為賢淑的枕邊人其實背著一條人命。而且王靈秀能把這事情一瞞就是二十幾年,可想而知她的心機有多深沉。
這個時候反倒是周善推了他一把,“校長, 還救不救?”
龍光明恍惚了片刻, 終於回過神來,“救。”
周善也知道是這個結果,撇撇嘴沒說什麽,囑咐他尋來兩個幹竹筒,須是那種隻開了一麵口的幹燥竹筒才好。
所幸這東西並不難找,龍光明不一時就找了出來。
周善取出一小撮糯米浸水,然後把那兩個竹筒泡入糯米水中洗淨, 拿到太陽底下烘幹, 才回到內室, 掏出幾張符紙,拿打火機點上, 迅速塞到竹筒內。
而後她才把那兩個竹筒迅疾地扣到王靈秀腳底那兩個腫大的瘡癤上。
竹筒甫一扣上,王靈秀嘴裏就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 那叫聲就跟殺豬一樣, 顯然是極其痛苦。
當然痛苦了, 長在王喜墳上的荊棘有她的屍氣, 對於這個間接凶手自然是毫不留情。屍氣乃是至陰的東西, 她燒化的符灰又是至陽,這一陰一陽在王靈秀體內相互衝撞,隻怕是比死還難受呢。
不過,活該。
周善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可以緩解她的痛苦,但是周善卻挑了最狠毒的一種來治她的瘡癤,也是她實在不屑王靈秀這種人的緣故。
若不是看在龍光明算她半個師長的麵子上,周善早就束手旁觀叫她一命歸西了。
她伸出兩個指頭搭了下王靈秀的脈搏,見火候差不多了才拿出自己那把烏金匕首。
她用刀尖挑破了王靈秀的中指,從她的中指上很快就滲出一滴黑色的血珠,被烏金匕首給吸收入內。
而後,王靈秀的中指就像無法愈合一樣,不斷地從傷口處滴出黑色的血液,盡數被烏金匕首給吸收,那匕首不知道吸了王靈秀多少血,濃鬱的墨色似乎更加沉了點。
不知過了多久,王靈秀的血液逐漸轉紅,周善方才罷手。
以血養刀,一舉兩得。這種被屍氣侵蝕的血液,凶刃最為喜歡。
王靈秀因為失血過多,早已昏睡過去。
周善又取下她腳底扣著的倆竹筒,裏麵安靜地躺著幾滴青綠色的液體,發腥發臭。
這應該就是荊棘上帶的毒素了。
周善取出一個洗淨的用來裝那種劣質指甲油的玻璃瓶,小心翼翼地把青綠色液體倒進去,而後把竹筒隨手一扔,“這玩意燒掉吧。”
周善背手觀了眼王靈秀的麵相,見她死氣確實消退了才淡淡開口。
“毒已除,但是這身疤痕治不好了。”
她說的是王靈秀身上那片紅紅白白的膿瘡,屍氣盡消,瘡癤也除,她身上的創口不知何時已經結了痂,看起來就像是黑色的鱗片一塊一塊長在皮膚上,觸目驚心的景象比先前還要難看。這種難看的疤痕就如同恥辱一樣,會跟隨王靈秀終身。
龍光明雖然心情還是極端微妙,卻不免對她刮目相看,“多謝大師。”
他從口袋裏掏出個信封想要塞到周善手裏。
周善卻擺擺手拒絕了,“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不能收你的錢。”
龍光明在他們班上的數學老師請產假的時候帶過他們半學期的課,周善心裏也同樣把他當做老師來看待。
她為人雖然吊兒郎當,但卻是最為尊師重道的。別看她嘲笑老君時毒舌得很,但看在老君曾教她相麵之術的麵子上,叫她去下刀山火海,周善也不會推辭。
周善眉心打了結,“我看此事不會輕易善了。”
龍光明心裏一咯噔,看她皺起的眉頭,方才小心翼翼地開口,“怎麽?”
周善忖度半天,還是將心裏的猜測說出來,“我方才聽你老婆的講述,擔心那王喜的墳塋被建在凶地之上,她本就是自殺橫死心有怨氣,有怨氣的魂魄上不了黃泉路,隻能盤桓世間,那荊棘又吃了仇人的鮮血,隻怕那個墳塋會出現什麽古怪。”
這種女鬼最難對付,而且她害的往往也是害過她的人,所以周善心裏也拿不定主意。
人鬼殊途,但是女鬼心有怨氣想要報複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周善不敢去忖度人性,更不敢去忖度鬼性。
王喜生前再好,死後成了一副枯骨,被怨氣一浸染,也就不再是以往那個活潑善良的王家村一枝花了。
她要是真報複起來,隻怕整個王家村都要遭此大難。
畢竟,那麽多人傳過她的流言,都成為她的間接凶手。
隻是,那些人雖然愚昧可恨,又罪不至死。
而想要同鬼講道理,那是傻瓜才會幹的事。
龍光明臉色慘白,喃喃道:“報應,報應。”
周善搖搖頭,再度看了看床上不知死活的王靈秀一眼才開口,“當然這隻是我的猜測,若真出了什麽事,請他們到樓古街上找我便是。”
她扔下這句話也不管失魂落魄的龍校長,拍拍衣袖出門去了。
周善安生地度過幾日後,卻聽到龍校長辭職羅華小學校長一職由副校長暫代的消息。
胖丫是個愛八卦的,不知道從哪打聽到的消息,正眉飛色舞說得有鼻子有眼,“我聽說校長跟他老婆離婚了。”
聞言周善也不由地豎起了耳朵。
胖丫被這麽多人圍著,不禁有些飄飄然,繼續開口說著自己的見聞。
龍光明同王靈秀結婚二十多年,兒子都老大了,已經出國留學。這次他卻堅定非常地要跟自己老婆離婚,而且離婚以後就辭職了,誰都找不著他,學校現在是蜚短流長。
周善有點可惜,龍光明那人鼻梁高挺且正直,顴骨飽滿眉毛柔順,這種人往往都是剛直不阿且性格非常好的那種。
但是這種人,道德底線也非常高,如何能夠接受一個背負人命債的妻子?
更不要說,那條人命債,還是同他有關的。
龍光明確實是個好校長,而且為人平和從不擺架子,這也是周善當時看在他的麵子上救下王靈秀的原因。
胖丫不知道從哪個長舌婦嘴裏聽到的消息,越扯越沒邊,連龍光明養了個姘頭私奔的傳言都說出來了。
周善有點不高興,“你閉嘴吧。”
胖丫這才興奮地轉頭盯著自己這個同桌,“善善?你知道什麽是姘頭嗎?我問大人,大人們都不肯告訴我。”
周善一噎,糊弄過去,“我不知道,你也別來問我。”
她轉過臉去靠在桌子上剛要假寐,卻看見今天剛回來上課的高澤星小心翼翼地挨過來,“老大。”
……
周善心裏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高澤星的臉上堆起訕笑,“老大,我聽他們說是你救了我,老鼠說,我是吃了毒果子。”
老鼠就是那兩個跟班中的其中一個。
周善奇怪地盯著他,“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高澤星憋脹得滿臉通紅,哼哼唧唧從嘴裏擠出一句,“既然是老大救了我,我高澤星沒齒難忘。老大,小弟以後就跟著你混了,你說搶哪個碼頭,小弟我二話不說……”
周善出言打斷了他,“你古惑仔看多了是吧。”
恰好在此時上課鈴聲響了,班主任抱著課本進了教室,看見高澤星還在周善位子旁邊打轉就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高澤星就跟被打焉了的茄子一樣垂頭喪氣地回到座位上。
下午剛放學,周善從容不迫地收拾自己的東西,高澤星卻虎虎生風地撲了過來,“老大,這種累活就讓小弟來做,您歇著。”
完了,這孩子看來真被電影給迫害了。
羅華縣錄像廳的生意不知何時好了起來,古惑仔的風潮悄無聲息地在學校裏蔓延,一時間,滿大街都是叼著牙簽裝橫的刺頭。
周善滿頭黑線地接過高澤星恭恭敬敬遞過來的書包準備回家。
她剛出校門,就忍無可忍地轉過身子,“你搞什麽鬼?”
高澤星比她高了起碼兩個腦袋,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送老大回家。”
……
周善掉頭就走。
“老大你喝水嗎?”
“……”
“老大你玩遊戲機嗎?”
“……”
“老大我去給你買個燒餅吧。”
這下周善回頭了,“高澤星你要是再搶小孩子的錢,信不信我把你扔廁所裏去。”
高澤星放開了那個一臉驚恐可憐巴巴地含著兩包眼淚的學前班孩子,幹幹笑了笑,“既然老大發話了,我以後就不搶了。”
他快步追上周善,“不過老大我以後要是金盆洗手了,哪來的錢孝敬你啊。”
他娘的居然還知道金盆洗手。
周善終於發火了,指著後麵那條胡同,“滾回家去。”
高澤星麵上的笑容驀然凝滯住了,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周善隻把他當小孩子看待,她對待這些半大孩子雖沒有漂亮小姐姐那般寬容,但也確實甩不起臉子,於是清了下嗓子,“天也晚了,你趕緊回家吧。”
高澤星的腿肚子卻不住地打著哆嗦,指著周善的肩膀,“老、老、老大,你肩膀上有個會動的紙人,它、它……媽呀,它轉過臉來啦!”
紙人麵孔慘白,唯獨五官是用朱砂點的,無比猩紅,所以顯得異常可怖。
就在此時,紙人似乎陰測測地對他笑了下。
這可憐的孩子撕心裂肺的吼聲瞬間驚天動地。
周善先是一愣,隨即想到應該是陰兵回來報信了,當即躥過去惡狠狠捂住他的嘴:“住嘴。”
他看起來嚇得都快要背過氣去了,臉上滴下豆大的汗水,仍在驚恐地看著她的肩頭,卻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周善見他確實不叫了才鬆開手,忍不住嘲笑,“我還以為你這膽子有多大呢。”
紙人也咧開猩紅的嘴唇。
高澤星吞咽了下口水,“這,這是什麽東西?”
周善眉頭一挑,低聲威脅:“你既然認了我做老大,就知道什麽時候需要保守保密。”
高澤星總算緩過神來,雖然害怕,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挺了下胸脯,“放心,就算我爸打死我,我老高也不會把今天的事說出去。”
他想起自己看過的僵屍片,稀少的腦容量把前後事一對應,又想到周善那番在學校裏廣為流傳的“屍毒”笑話,看向她的目光就不自覺敬畏起來。
周善差點沒被這毛孩子給逗笑,她繃著臉擺擺手,“你趕緊回家,我要是發現你把今天的事說出去——”
她陰森森地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高澤星急忙舉手投降,“我這就回家。”
高澤星雖然還是個孩子,但是麵相卻基本定格。他鼻頭肥大,眼睛黑多白少,這種人雖然蠻橫,卻是最重義氣。
是以周善懶得掰謊,唬住他就好。
周善見他真的走了,才轉臉看向自己肩膀上趴著的那個紙人。
她請了幾個陰兵,回來的卻隻有它一個,而且還是斷胳膊斷腿的,隻剩下一條折了的右腿支撐它在路上蹦跳。
難怪回來得這麽晚。
紙人嘰裏呱啦在她耳邊說了番話,周善也不自覺皺起眉頭。
她歎了口氣,“陰兄,此事多謝你們兄弟了,放心,今晚子時我就在家燒紙錢,你們兄弟幾個記得來取。”
那陰兵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方才從她肩膀上跌落下去,化成紙灰,被風一吹就散了。
這紙人不過是陰兵在人間行走的替身,他們的真身已經回到黃泉路了。
不然若是真折了幾個陰兵,還不好向人家交代。
不過,此事確實棘手。
對方居然打得幾個陰兵逃回黃泉,看來,本事確實不一般。
越是如此,周善就越想同對方交次手。
她的眼裏逐漸現出躍躍欲試。
打架神馬的,她最喜歡了!
隨後波瀾不驚地過了大半個月,就在周善以為此事已經過去的時候,一個陌生的電話打到他們家的電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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