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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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善挑了挑眉,有些訝異, “你認識我?”
黃杉滿臉驚恐, 攤子也不要了, 迅速抄起一個包袱就往背麵的小巷子裏跑。
看戲的人不樂意了,“怎麽跑了?”
周善卻饒有興致地看著黃杉倉皇逃跑的背影。
正主都跑了,看戲的人也就無趣地散了。
等人群散去, 周善才不緊不慢地跟進那條胡同。
黃杉跑了二十多分鍾, 這些七拐八繞的胡同都快把他折騰暈了,他才靠在牆上重重地喘了幾口氣。
應該跑遠了吧?
然而還沒等他定下心神,牆上就傳來清脆的童聲,“不跑了?”
黃杉差點沒跪在地上,“姑奶奶,你就饒了我吧。”
這丫頭必定是哪派不世出的高人,扮成個小丫頭的模樣來糊弄人。神仙打架, 他這小鬼遭殃。
周善輕飄飄落地, 手裏還在把玩那根袖箭, “說吧,是誰讓你幹的?”
黃杉的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幾圈, 顯然在斟酌說跟不說哪種對他更加有利。周善一眼就看出了他的鬼心眼,袖箭直接戳在他的喉嚨上, “我的耐心可能不大夠用。”
黃杉看到那根尖銳的袖箭時, 臉色都白了, 冒出涔涔冷汗, “說, 我說。”
“是我小師叔讓我把這根東西留在樓古街錦繡胡同二十號的楚家。”
原來,華國的玄學門派雖然在一場文化浩劫裏折損得七七八八,但是也有部分殘存下來的,基本上都是在那十年裏跑到深山老林裏避其鋒芒。玄門雖妙,但是跟國家力量相比,卻又是以卵擊石,除非你能通天曉地達成神仙修為,但是這世上哪來的神仙?
大部分玄門弟子也不過學點相麵摸骨風水堪輿,能夠畫符修煉的就已少之又少,在華國裏也算是頂尖的存在。
當今華國,正統玄門一般分為兩個體係,一為南門,二為北門,以地理為分界,所學也有不同。南門注重畫符還有內力修煉,而北門,則是請仙兒上身,借助外界力量更多些。如今靈氣稀薄,是以南門也日益式微,不如北門那些走山人,能請到狐、黃、灰、白、柳五仙助益。
黃杉拜入的“驍派”,魚龍混雜,算命先生、搬山道人,甚至佛道兩行修者各色兼有。
“驍派”是南門內數一數二的勢力,不同於黃杉這個底層弟子,他那個小師叔常德銘,在其中乃是呼風喚雨的存在。
常德銘,周善把這個名字置於齒間咀嚼一會,“他人呢?”
黃杉戰戰兢兢,“不知道,我們這些小輩,隻能他聯係我們,我們聯係不到他。而且小師叔從來不告訴別人他的行蹤。”
周善盯著他的眼睛半晌,“他平時怎麽聯係你的?”
“傳、傳呼機。”
黃杉從包袱裏摸索出一隻傳呼機,“不過他聯係完我們以後就會換個號碼。
黃杉雖然目光躲閃,但是周善也有辨人的一套方法,心裏清楚他應該沒有說謊。
也是,黃杉天賦平平,學了幾十年的玄術,連個摸骨算命都會出錯,連個野路子都不如,他估計也接觸不到那些機要。
至於他那個小師叔常德銘,看來,此人確實是在籌謀什麽大事啊。
周善冷笑一聲,手在他背上拍了下,黃杉就驚愕地張大嘴巴,周善飛快地把一顆丸藥拍到他喉嚨裏,“這是斷腸丸,你要是把今日之事說出去,那你的腸子就會一寸一寸,爛成渣。”
黃杉臉白得跟鬼一樣,他急切地把手指伸到喉嚨裏想要把丸藥挖出來,但是那東西甚為詭異,入口即化。
“姑奶奶,我對天發誓,絕對不會說出去。”
周善漠然道:“快滾。”
黃杉連滾帶爬,倉皇奔逃。等他的背影消失在視野,周善才狡猾地笑了,什麽斷腸丸,不過是她隨手從牆上摳出來的灰捏成的泥丸罷了,這廝居然嚇成這樣。
不過,常德銘,她周善記住了!
這個所謂“驍派”也估計是個邪派,不然常德銘好歹是個高層人物,怎麽會用到五行壓七煞這種邪術?
五行壓七煞術法要求極高,當初周善清了姚家橫梁上的怨氣,這是“木鬼”賴以生存的東西,沒有這些怨力支撐,隻怕“木鬼”陰煞不夠,會打破這五行之中的平衡。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周善給常德銘的邪術弄出了點破綻,但是這破綻,偏偏他不知道。
周善滿心以為常德銘遲早會找她算賬,然而她等啊等,等到春又到了冬,也沒見過此人行蹤,就仿佛他消失在這世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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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日匆匆,小升初難得超常發揮一次的周善考上了市裏的中學,很是給周家平長了一回臉。
周家平激動得語無倫次,堅持要請假送她去市裏上學,偏偏潘美鳳也不肯妥協,最後一家三口一起坐上了去市裏的大巴。
周家平拉著個大行李箱仍舊是滿麵春風,這個行李箱是楊紅梅聽說周善要去外地讀書親自送過來的,店裏賣得最好的那一款,她跟丈夫離婚以後就開除了侄女,帶著兒子兩個人過,本以為沒有男人日子會艱難點,但是沒想到她的箱包店生意越來越紅火,店麵也擴張了不少。
她本來就是幹脆的人,最後死賴著不離的反倒是她老公,結果楊紅梅堅決離了。
周家平夫妻後來也知道了周善在東街算過一回命,他們拿這事去問周善,周善隻是眨著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告訴他們她是不小心看到楊紅梅丈夫跟她侄女在一起才好心提醒的,此事最終不了了之。
羅華小學進市一中的名額就隻有十個,周善恰好以吊車尾的成績進去了,僅比第十一名多出零點五分,可以說是非常凶險。
他們上午的車,一直到下午三點鍾才到平遠市,一家三口拎著大包小包問路才找到平遠一中。
一中是初高中聯校製,同時也是平遠市裏最好的公立中學,轄區內所有區縣都有名額,但是隻有成績好的學生才能就讀,那名額是買不到的,有錢人家倒是也可以交擇校費,不過擇校費很貴,而且同那些自行考進來的學生也不會分在同一個班。
周善分到的是二班,周家平先帶著周善去報道,報道處的二班班主任是個看起來很和藹的女教師,知道周善不是本地人以後又格外囑咐了她一些生活注意事項。
領了寢室鑰匙以後,一家人就把這大包小包搬到寢室。
寢室是四人間,小小的一間,周善是第一個來報道的,其他三張床都空著。
弄完這一切以後已經到了六點,周家平跟潘美鳳又急著回去,因為潘美鳳隻請到了一天的假,現在去車站正好可以趕上回羅華縣的最後一趟車。
周善有點不放心,追著父母把他們送到校門口的公交站,又給他們每人手裏塞了個平安符,告訴他們這是在廟裏求的。直到看見周家平跟潘美鳳都小心翼翼地把平安符塞到衣服內側的口袋裏,周善才徹底放下心來。
雖然常德銘他們這幾年沒什麽動作,但是周善也不敢掉以輕心。
她倒是不怕,如今她這世上唯一牽掛的,就是父母二人。
潘美鳳已經四十七歲了,她老了,鬢邊已經出現了白發,她忍不住摸了把周善的頭發,“善善,好好跟室友相處,有事就跟家裏打電話啊。”
周善眼圈微微泛紅,重重地點了下頭。
恰好公交車來了,潘美鳳上車以後又扶著扶手忍不住回頭,“善善,沒事也要記得給家裏打電話。”
周善把手圍成話筒疾呼,“我會經常給你們打電話的。”
潘美鳳把頭撇到一邊,試圖擦拭眼角的熱淚,周家平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歎道:“善善長大了,她遲早要離家的。”
一直目送那輛公交車消失在視線裏,周善又在風中站了會,才有些悵惘地轉過身子,慢慢往回走。
一中報道的時間有兩天,而且大部分學生是本地人,住校的學生不算多,現在又還沒有正式上課,傍晚的校園裏稀稀拉拉沒幾個人。
周善手裏還捏著本新生手冊,把整個學校的地圖都刻在腦海裏,才慢騰騰地往宿舍那邊走。
走著走著,她就停下了腳步。
一中的初中部最大的科教樓下麵,是一株有四五層樓高的老槐樹,老槐樹時日悠久,要兩三個大人合圍才能抱得過來。
在這初秋時節,老槐樹的枝丫在斜陽裏迎風簌簌,被胭脂紅的夕陽塗抹出了一種詭異的光彩。
周善抬頭,正好看到老槐樹的一根枝條上的那身飄揚的紅裙。
紅裙下雪雪白白的一段小腿,在秋風中慢慢打著轉,小腿下麵是一雙嵌了水鑽的涼鞋,在殷紅如血的落日餘暉中熠熠生輝。
那根麻繩有節奏地打著轉,咯吱咯吱,詭異的聲音沿著風傳出老遠老遠……
這等景象似乎無人能夠看到,過往的學生都是步履匆匆,拿著入宿的東西往宿舍樓那邊走。
不,還是有人能夠看到的。
周善挑了挑眉,一眼就看到老槐樹下站著的白衣少年。
她往老槐樹下走近幾步,白衣少年精致如畫的眉眼越發清晰。
少年正抬頭往上麵看,周善起初以為他是在看科教樓裏的什麽人,然後突然意識到,現在又沒有正式上課,這棟樓壓根就沒開,樓裏哪有什麽人。
她順著少年的目光往上看,發現他的目光焦距正好是上頭那身紅裙的一截小腿。
真有意思。
少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嘴唇不住嗡動。
周善以為他是在念什麽驅鬼的佛經護體,等挨過去,才知道不是。
那個人,嘴裏念念有詞,臉上雖然有大滴大滴的冷汗,但是眼神卻異常堅定,語氣也非常虔誠。
“形存則神存,形謝則神滅。這個世界是物質的,所有的現象都能用科學來解釋。相信科學,相信唯物論,杜絕封建迷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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