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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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饒春琴心裏一直都有一個執念,就是周家的香火傳承。

    在她心裏, 女娃當然不能算是周家的根苗, 可大小兒媳都沒用得很, 那麽多年,也沒能給周家生下一個男胎。

    本來陳紅彩好不容易生出一個男胎,她喜得當時就去廟裏還願了, 還挨家挨戶發了喜糖, 恨不能昭告天下她饒春琴也有孫子了。

    但是誰能想到,陳紅彩那個臭不要臉的□□,居然給她小兒子戴了綠帽,好不容易得來的大孫子也不是周家的。

    周家自然不可能給別人養孩子,他們去省城做了親子鑒定發現那雙兒女真的不是周家昌的孩子以後,周家昌就跟陳紅彩離了婚。

    現在國家管製嚴格,陳紅彩又不可能真跟自家表哥結婚, 現在還待在娘家被人戳脊梁骨呢。她那個表哥也被罵狠了, 家裏婆娘也跑了, 索性萬事不管跑到外地打工去了,徒留陳紅彩一人遭受萬人指摘。

    想到這裏, 饒春琴心裏才算是稱意,活該, 誰叫那賤人做出這樣不要臉的事。

    因為陳紅彩那個賤人, 她小兒子周家昌現在都還被人嘲諷成綠帽龜孫兒, 他好不容易養大的女兒不是自己的, 當成眼珠子來疼的兒子也不是自己的。周家昌本就混, 因為兒子才開始有點洗心革麵的跡象,現在又原形畢露,吃喝嫖賭五毒俱全。

    偏生饒春琴心高氣傲,立誌要給小兒子娶個比前頭媳婦更好的兒媳,寡婦不要,結過婚的不要,生過孩子的也不要,身上有缺陷的不要,長得太醜的也不要……

    但是哪家漂漂亮亮的黃花大閨女能夠看得上一無是處的周家昌?

    是以,現在周家昌還在打光棍。饒春琴隻能在心裏罵著那些沒眼光的女孩們,遣了一遭又一遭媒人,導致現在媒婆看到饒春琴登門就頭疼不已。

    大孫子在周家昌那裏是指望不上了,饒春琴隻能重新瞄準大兒媳潘美鳳。

    但是周家平斷絕關係的話語猶然在前,饒春琴也不好腆著臉上門。不過幸好兒子是個心軟的,她今天偷偷塞隻雞過去,明天偷偷拿隻鴨,後天跟人抹把眼淚哭訴想大兒子,久而久之,周家平就真的心軟了,抽空回了鄉下一趟。

    回來以後,饒春琴也不再跟以前一樣念叨著潘美鳳的壞話,反而拉著他的手苦口婆心地說大兒媳受苦了,以前是她不懂事雲雲,導致周家平受寵若驚。

    回頭周家平就跟潘美鳳說了這件事,潘美鳳心裏存疑,在婆婆上門的時候,也不再跟以前一樣抵觸。

    饒春琴上門以後,收拾庭院做家務,還燒了一桌熱騰騰的好飯菜,導致潘美鳳想冷著臉對她看到那張殷勤的笑臉時也不好意思。

    加上七大姑八大姨的又來勸,父母跟兒女哪有隔夜仇呢,先前饒春琴再不對,她如此拉下臉來說和也該被原諒了。

    如是幾番,婆媳關係已經有逐漸了複蘇的跡象,雖然還沒有完全破冰,但是提起婆婆,潘美鳳的臉色也沒有那麽難看了。

    當然,她心裏還抵觸,沒有去過鄉下一趟,都是饒春琴自己上門。

    但是如今,潘美鳳看著哭天搶地仿佛死了爹媽一樣的婆婆,不說手足冰涼,心卻刹那間掉進了冰天雪地裏。

    這些日子的親近,恐怕全是裝的吧,為的就是她肚子裏可能存在的“大孫子”。

    從饒春琴斷斷續續的哭嚎中,一家人也聽明白了。

    原來,饒春琴不知上哪認識了個樊姓的神婆,那個樊仙姑給她弟弟家做過一次法事,然後她弟弟多年不孕的女兒就懷孕了,而且還是一舉得男。饒春琴見這仙姑居然真的這麽神,心思也開始活躍起來,花了一萬塊錢,讓樊仙姑給周家請來一個男孩子。

    樊仙姑沒過兩天就不知道上哪搞來一個剛生下就死了的男孩胎盤,神秘兮兮地告訴她,隻要把這胎盤磨成粉,然後煮成膠糊給適齡生育的婦人吃下,那個婦女馬上就能懷上男孩。

    因為那個男孩沒有成功投胎,現在正想著要重新投胎。胎盤被婦人吃了,那男孩就會注意到婦人,然後投胎到婦人的肚子裏。

    饒春琴信以為真,千方百計跟大兒媳打好了關係,把磨成粉末的胎盤讓潘美鳳吃了下去。

    胎盤又名“紫河車”,是一味上好的中藥藥材。常有人四處托尋人去找初生幼兒的胎盤,據說那個東西吃下去對人體有好處,醫院因此也逐漸有了一門產業,就是偷偷把產婦生下來的胎盤拿到外麵去賣,往往還能賣個好價錢。

    同時現在有個說法也逐漸興起——孩子的胎盤被別人吃了對孩子不好。所以一般人家是不會賣胎盤的,會把從醫院把胎盤拿回家埋在自己家裏種的樹下,給孩子祈福。

    是以,走正規門徑從醫院能夠購置到的胎盤越來越少了,不少人就把眼睛盯到農村。

    但是鄉下采買到的胎盤到底是什麽東西,誰也不好說。比如說這死嬰的胎盤,就是萬萬不能要的。

    誰知,這饒春琴不但要了,還如獲至寶。

    潘美鳳聽著聽著,臉都白了,她再一聯想前些日子婆婆興高采烈地端了一碗膠糊給她,說是買的上好阿膠,對婦女的身體好,叫她趁熱吃完,她百般推脫,卻還是在婆婆殷切的目光下硬著頭皮把那碗阿膠給吃了下去。

    就是從那天開始,她的身子開始乏力,同時泛酸作嘔,三天以後,症狀不但沒有絲毫減輕,反而越來越嚴重,她去醫院檢查,然後就得知了懷孕的消息。

    自從“懷孕”以後,潘美鳳的身子就十分糟糕,每日吃了吐吃了吐,而且手腳無力,走路一不小心都能摔了,她那時候滿心以為是自己妊娠反應太過的緣故,殊不知,是這惡胎在肚子裏作祟!

    潘美鳳再也忍不住了,手指摳住喉嚨就開始狂吐不止。直到肚子裏翻江倒海,嘔出的盡是酸水才作罷。

    饒春琴想到自己一萬塊請來的“金孫孫”就此打了水漂,就心疼不已。現在她看到潘美鳳這副模樣,頓時就氣不打一出來,一骨碌從地上爬起,隨手撈起一個掃帚就想往潘美鳳身上抽,“你這個掃把星,還我的大孫子!”

    樊仙姑說了,她這個法子萬無一失。是個正經婦人都能懷上男孩,偏偏潘美鳳懷不上,一定是因為她是災星,嚇跑了她的孫子!

    而且現在死胎越來越少了,想要弄來出生即死的紫河車也非常麻煩,更何況這法子隻能在同一個人身上施用一次,絕對沒有第二次的可能。

    也就是說,她在潘美鳳身上別想要她的大孫子了,一想到這,饒春琴心裏就恨不得把大兒媳抽筋扒皮!

    不能用第二次是因為用了這法子的母體等把嬰靈誕下後,母體就會折損,而且死相淒慘,自然沒有用第二次的必要。

    周善在心裏猜測,即使饒春琴知道了想要生下大孫子,大兒媳就必須得死這個□□,恐怕她也會毫不猶豫就用這個法子。畢竟,一個關係糟糕的大兒媳,在她心裏怎麽比得上寶貴如金疙瘩的大孫子呢。

    周善在心裏本就不忿這個心眼都快偏到太平洋的“奶奶”,現在又看見饒春琴抄起掃帚要對潘美鳳動手,如何能忍,當下眼神一冷,憑空撚起一粒小石子往饒春琴身上激射而去。

    周家平正被母親話語裏的驚人信息量給震得不知所措,他離妻子最遠,根本護不到妻子,眼見母親手上的掃帚就要往妻子身上招呼,頓時目眥盡裂。

    饒春琴的掃帚剛要狠狠地抽到潘美鳳身上那一刻,她突然就覺得腰上劇痛襲來,前些年的舊傷在此時發作,饒春琴的眼前密密麻麻全是黑影,身上也冒出了涔涔冷汗,她“哎喲”了一聲,掃帚啪嗒一聲落在地上,人也痛暈了過去。

    周家平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媽?”

    饒春琴伏在地上,生死不知。

    兩口子頓時又亂了套,掐人中的掐人中,打120的打120,隻有周善還立在那裏,漠然地看著饒春琴蜷縮在地的瘦小身軀。

    她不動聲色地把小石子扔回地上踢開,唔,看這樣子,她下手好像重了點?

    但是一想到自己要不是正好有假期提前回來,她要是晚回幾天,那個時候這嬰靈說不定真在潘美鳳身體裏紮根了,她那個時候即便是想要除掉這孽胎,也要掂量一下她母親的身體。周善就怒不可遏。

    死老婆子,活該!

    ————

    “中風?”

    得知這個結果,周家平的臉上俱是茫然。

    他媽要強了大半輩子,現在卻中風了,還有可能下半身癱瘓?

    再多的怨恨,得知這個結果時,也異常無措。

    周家昌很快也接到了大哥的消息趕到醫院,他並沒有第一時間趕去病房,而是先去醫生辦公室確認了母親的病情。

    從醫生口裏得知母親可能餘生都要癱瘓在床被人伺候時,他的反應卻跟周家平截然不同。

    他眼珠子轉了幾轉,把周家平拉到醫院的拐角低聲說了幾句話。

    “哥,媽在家一直好好的,現在上你家突然就查出中風了,肯定是因為你家的緣故。”

    “而且我現在打光棍,又沒有正經工作掙不上錢,身邊也沒個能伺候咱媽的可心人。”

    “我看不如,咱媽以後就住在你家了,讓大嫂照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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