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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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是你?”兩個闊別多日的同學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傅其琛脖子上掛著一台小型的照相機,兩人麵麵相覷, 許久他才回過神來,“這個……這是你家?”

    他確實不知道, 他隻曉得周善是羅華縣的, 又不知道她到底是哪家的,他這次不過是想來羅華縣看看,卻怎麽也沒想到, 他媽聯係的那一家人就是周善家。真的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他忽而扭頭極其迅速地在快門上一按, 把周善錯愕的臉同她身後那座院子一同框進了鏡頭之中, 拍完一張照片以後, 他才開口問道:“你要賣靈芝?”

    他爺爺最近要過七十大壽, 因為是整歲的壽辰,所以一家人都看得比較重,傅景行從前愛些古玩字畫, 近年又不知怎的喜歡上了天材地寶, 退休以後時常去山裏搜羅點好東西。

    遲秋婷原本定了尊白玉觀音像的, 知道老爺子現在就喜歡些何首烏、人參之類的東西以後就改變了主意, 劉富恰好在此時透露出有個友人挖到一株奇大無比的靈芝, 遲秋婷這才推掉了繁忙的工作,準備來羅華縣看一下。

    傅其琛也要求過來的, 當然, 他說的想去見見市麵, 正好一中放月假, 遲秋婷就開車帶他來了。

    周善被他這個突兀的舉動弄得一愣,“啊?對,沒錯,是我。”

    遲秋婷戴著一副大墨鏡,從車上下來,剛看清周善的麵容,她就怔住了,“你不是,你不是……”

    由於太過驚喜激動的緣故,她有點語無倫次。

    幾年前的那次相遇,原本周善的容貌已經在她的記憶中模糊不清,唯一清楚記得的就是她眉心那點殷紅似火的朱砂痣,水滴一般的痣,看多了,又像是山,這痣她實實在在地記了好幾年。

    周善倒也沒有否認,含笑道:“夫人別來無恙。”

    遲秋婷的眼睛霎時就亮了起來,她來之前原本對劉富口中那株巨大無匹的靈芝存疑,但是現在看到周善,遲秋婷就改變主意了。

    不管靈芝是假是真,她都要花錢買下,而且還要花大價錢,哪怕隻為結個善緣。

    幾年前,周善還隻是個小小孩童就能夠把琛琛從鬼門關拉回來,那幾年後周善的功力更加高深莫測,這就更值得她拉攏了。

    被晾在一邊的

    周家平跟潘美鳳兩夫妻隻能麵麵相覷,“你們認識?”

    周善先行給遲秋婷使了個眼色,才微笑著同父母解釋,“爸,媽,介紹一下,這是我同學傅其琛,這位是他媽媽,我沒想到就是他們要買靈芝。”

    周家平聞言也放下了戒心,善善的同學,怎麽說也是比較信得過的。他領著一行人進了院子,靈芝就存放在周善住的那間屋子裏,上麵濕潤的水汽已經被風幹,下麵鋪陳著一層薄薄的發黃糯米,大喇喇擺在地上,顯然並沒有得到主人非常精心的照料,饒是如此,那片紫靈芝還是非常碩大且肉厚瑩潤,幽幽散發出香氣。

    遲秋婷什麽好東西沒見過,自然能夠分得清好賴,但是看見這片靈芝的時候,她的眼睛還是無可自抑地亮了亮。

    菌蓋幾近圓形,紫褐色,邊緣平整,足有磨盤大小,起碼有好幾公斤重,湊近一聞就能嗅到一股子清潤提神的味道,讓人精神大振。

    周善在靈芝上包裹了一層法力,是以這塊靈芝油亮肥厚,並沒有絲毫脫水的反應,簡直就像是剛從地裏摘下來的一樣。

    這麽大的靈芝確實少見,而且這塊靈芝絕對是真品,極品!

    遲秋婷如獲至寶般蹲了下來,想要伸手去摸最後關頭還是克製住了自己,她在心裏掂量片刻,轉頭對一家三口說道:“這枚靈芝要是放在拍賣會上或許能夠賣更多價錢,不過我也沒有帶那麽多錢過來,五十萬?”

    她飛快地掃了三人一眼,眼神就停在周善身上,雖然周家平兩口子輩分年齡都要大點,但是她覺得這個家裏當家做主的應該是周善,這也算是一種直覺。

    五十萬的價格對於天然的野生靈芝來說也算是天價了,不過現在靈芝人參這種天材地寶的價格都被炒作得厲害,這枚靈芝要是放在流到大城市的市場上,肯定不止這樣的價格,但是就在這小小的羅華縣裏,五十萬無疑還是許多人家一生都賺不到的數目。

    潘美鳳一個趔趄,差點沒栽倒在地,她緊緊掐住周家平的手腕,低聲道:“到底是我在做夢還是她瘋了?”

    周家平小心翼翼地扶住她,“應該是咱們沒睡醒。”

    “不行,老周,你掐掐我,這夢做得也忒真了。”

    ……

    “嘶,你幹嘛?殺豬呢!”

    周善把這窸窸窣窣的動靜都收入耳中,不由微微一笑,“成交。”

    潘美鳳的呼吸更加急促了點,忍不住把身子探到周善身邊,“善善,咱們可不能騙人。”

    周家平也在一邊幫腔,“畢竟還是你同學的媽媽,要不我們就收她五百?”

    他們真心覺得這塊就是個有點香氣的圓木頭,值個千兒八百的已經了不得了,加上又是善善的同學,少不得還要打點折扣。

    ……

    周善雖然無語,心裏卻鬆了一口氣,她心理價位原本是三十萬左右,沒想到遲秋婷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大方,也好,有了這筆錢,還能夠用來改善家裏的生活。她正處於有錢卻不知怎麽拿出來的窘狀,有了這五十萬,事情就好辦了。

    遲秋婷明顯也聽到了這對夫妻的碎碎念,霎時莞爾一笑,對這對夫妻也增添了點好感,掏出支票簿唰唰寫上數字又簽上自己名字遞給周善,“五十萬很劃算,我不吃虧。”

    周善卻沒伸手接那張支票,而是有點遲疑,“夫人,這邊的支票恐怕不大好兌。”

    羅華縣裏幾乎沒見過什麽人用支票,而且明顯用著也不方便。

    遲秋婷想了會才縮回手,“是我考慮得不周到了,這樣吧,等會我去銀行轉賬給你們怎麽樣?”

    潘美鳳的步子還有點飄,“先來家裏吃飯吧,已經買好菜了。”

    遲秋婷看了一直沉默的傅其琛眼,收到一個若無其事的眼神示意才微笑著回應了句,“那就叨擾了。”

    周善一直認為她媽的廚藝已經登峰造極了,要是那個已經兵解了的食神回來,都不一定比拚得過她。潘美鳳的動作很快,一個多小時以後,堂屋裏的那張圓桌上就擺了滿滿一桌熱氣騰騰的菜,有青椒鹵豬耳、油燜大蝦、雙椒炒肉絲、酸菜魚,還有一盤清爽的豆角茄子,中間是鮮香四溢的砂鍋排骨菌菇煲,潘美鳳閑談中又打聽到遲秋婷以前是個北方人,又煮了二十多個酸菜韭菜肉餡的餃子,撈出以後也湊出了齊整一大盤。

    饒是如此,潘美鳳還是有點不好意思,“菜不夠,將就著吃。”

    周善默默地看著她,小聲地嘟嚷了句,“過年都吃不到這麽好的,還將就。”

    潘美鳳瞪了她一眼,“還不去給阿姨跟你同學盛飯。”

    周善鼓了鼓腮,雖然有點不情願,還是伸手接過那兩副碗筷下桌準備盛飯,傅其琛卻攔住了,“不用,我自己來。”

    她看到傅其琛眼裏促狹的笑意時,立刻正了正臉色,擺出一副淡然超脫的模樣,非常非常非常“雲淡風輕”地掃了他一眼,“辛苦了。”

    傅其琛把碗筷從她手上接過,“不辛苦,周同學。”

    吃完飯以後,遲秋婷把那塊靈芝裝上了車,周善帶傅其琛到周圍轉了幾圈,但是傅其琛顯然對樓古街還沒對她土生土長的那個小院感興趣,兩個人在外麵隨隨便便逛了會,周善看到街口那個老爺爺還在擺攤賣糖人就忍不住要了個孫悟空,然後一口就咬掉了孫大聖的腦袋。

    傅其琛也要了隻鳳凰,卻沒急著吃,而是小心翼翼地拿在手上。大人去銀行轉賬了,周善又帶他回了自己的房間,“隨便看看。”

    傅其琛看到她窗台前擺著的那個陶瓷盆就湊了過去,裏麵養著十幾根青翠翠的水草,他伸手撥弄了下,“挺漂亮的,你養的?”

    周善咬糖人的動作驀然一頓,“是,不過——”

    她慢悠悠地把自己嘴角的糖稀舔幹淨,“那不是什麽水草,是水鬼的怨氣化成的實體,聚於水中容易招來陰氣,我家大門上放了一枚開光的銅鏡聚集陽氣,這是用來改善風水的。”

    她把支撐糖人的棍子扔到垃圾桶裏,“呶,來了。”

    這些怨氣已經經過她的稀釋本該對人體無害,但是偏偏傅其琛不是那個普通人,他有陰陽眼,對於陰物異常敏感,陰物對他同樣也是如此。

    很快,清淩淩的水麵上慢慢出現了幾股黑氣,原先青翠的水草不知何時已然發黑,幾張大拇指蓋大小的猙獰鬼臉從那盆水草裏尖嘯而出,往傅其琛的腦袋上撲過去。

    周善不耐煩地拍拍手,“定。”

    那幾張鬼臉頓時在離他的頭發絲兒還有幾厘米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後撲通一聲,落回了水裏。

    傅其琛懵逼了幾分鍾,轉頭看著悠閑的周善,欲言又止,他最後還是什麽話也沒有說,隨手從書架上拿起了一本《巴黎聖母院》,“那我看會書。”

    “行,你看吧——”

    周善的聲音戛然而止,“你別看這本。”

    她說話時已經來不及了,傅其琛嘩地一下翻開了書封,無數雪白的紙張唰唰飛起,化作一個個小人模樣,青麵獠牙猩口,紛紛張開嘴巴露出尖牙大聲哭嚎。

    周善吞咽了下口水,弱弱地指著那本書,“你拿的這本,是我給陰兵開的路。”

    她走過去拿上傅其琛的手上那個空蕩蕩的書皮,打開疾呼一聲,“都給老娘滾回去。”

    原本還在活蹦亂跳,甚至有兩個拽著傅其琛的耳朵打起了秋千的陰兵身形驀然一滯,攜帶著嘩嘩的聲音不情不願地往書本裏飛了回去。

    傅其琛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那我該幹嘛?”

    周善想了會才歪著腦袋,“喝茶?”

    “哦,喝茶。”傅其琛的腦袋有點亂,條件反射性地端起了桌上那杯茶水,“多謝了。”

    他眯起眼睛微微呷了一口,又看到周善那一臉憋悶的表情,“怎麽了?”

    “這茶不是我泡的。”

    ……

    在經曆一係列的詭異事件以後,傅其琛無比鬱悶地從周善的房間裏出來了,正好趕上周家父母跟遲秋婷三人從銀行回來。

    遲秋婷看向自己兒子那一臉菜色,“怎麽啦?”

    傅其琛有點不在狀態,“沒事。”

    成功做完這筆交易以後,遲秋婷就要帶著傅其琛回市裏了,正好周善也要回學校上課,遲秋婷便主動提出帶她一程。神奇的是,潘美鳳居然跟遲秋婷聊到了一起,等要走的時候,她還有點戀戀不舍。

    父母一直把她送出了小巷,還站在那凝視著車子慢慢遠去的背影,周善趴在後座上看了會,眨了眨眼睛,才轉過身子。

    遲秋婷清了清嗓子,“大師,琛琛手上的白玉株也是你給的吧。”

    當初木牌神像碎裂,這事被傅家人知道以後,眾人皆是憂心不已,遲秋婷當初隻查到文老那邊就不敢再查下去,如今時過境遷也不知當初那位大師的聯係方式,她無比後悔,當初就不該怕惹怒那位大師而不敢去查出她的身份,導致兒子連最後一道保護符都沒了。

    正在傅家亂了套的斷口,傅其琛卻極其鎮定地告訴他們,事情已經解決了,他有個同學給了一個白玉株,如今他已不再做噩夢了。

    傅家人都明白“做噩夢”是什麽意思,遲秋婷也在心裏開始懷疑起了兒子這個同學的身份,但是本就倔強的傅其琛卻是死咬著那位同學的名字,硬是沒告訴他們那位同學到底是誰。

    事到如今,方才水落石出,遲秋婷對周善那叫又敬又畏。

    周善聞言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遲秋婷急忙開口,“大師,孩子當初也不懂事,那個法器賣多少錢?我現在補給你行不行?”

    周善隻是默默地看了她一眼,遲秋婷有點忐忑,從後視鏡裏同她匆匆對了眼,許久,才聽周善開口說道:“不收錢。”

    他那雙陰陽眼本就因她而起,更不要說她本身就欠傅其琛一段因果,如今尚未還清,若是再要錢,豈不是欠得更多?錢債易償,人情難還。

    遲秋婷握著方向盤,她的聲音有點酸澀,卻還是擠出了個笑容,“那就多謝大師了。”

    羅華縣離平遠市有三個多小時的車程,中間要經過國道與省道,他們在羅華縣也待了不少時間,加之天陰得早,車子上路一個多小時以後,天色就逐漸晚了下來,烏雲漫漫,遮蔽星月。打開車窗尚能嗅到一絲泥腥味,聽到啾啾晚歸的鳥鳴。

    車子正在一小段山路上行駛,靠右就是十幾米寬的平靜江水,也是平遠市境內唯一的一條江——平遠江。

    周善突然覺得後背躥上了一絲涼意。

    不對勁,這裏有點不對勁,“等等,停車。”

    這條車道上行駛的車輛本就不多,如今更是隻有他們這一輛車開著車燈在漆黑的路上行駛。

    遲秋婷雖然有點詫異,卻還是依言把車子停了下來,“怎麽了?”

    “掉頭,回服務區。”

    她說的是十幾分鍾前經過的那個小村落,因為挨著國道,那個小村落的作用也逐漸被開發成一個小小的服務區,司機累了就可供歇歇腳,裏頭還有座加油站。

    傅其琛也握著右手手腕,“媽,回去吧。”

    遲秋婷疑惑不解,麵上更是猶疑,“回去就趕不上明早的課了。”

    周善已經請了好幾天假,明年就要中考的學生此時難道不應該把學業看得更重?當然,不能把周善當成一個普通學生來看待,她不讓過去,肯定也會有別的原因吧。

    “那就不上。”周善機警地掃視了周圍一圈,“趕緊回去,再不回去就晚了。”

    他們被人盯上了!

    遲秋婷見她危言聳聽,胸腔裏的那顆心髒也不由得撲地一跳,稀裏糊塗地把車子掉頭,“好,我回去。”

    她的腳剛踩上油門不過一二十秒,駛離了原先那地兒,就聽見身後轟隆隆幾聲巨響,天塌地陷般,坐在車子裏的幾人也跟著顛簸的車子往上震了震。

    隻見身後山坡上的林木巨石全部攜帶著滾滾的巨響,從山體上源源不斷地滑落。他們要是晚個一分鍾,非得被這些落石土塊給埋了不可,而山的另一側就是平遠江,平遠江雖然平靜江心處卻也有五六米深,這一趟下來,他們還能有命在嗎?

    居然是山體滑坡,但是平遠市裏都快有半個月沒下雨了,好端端的怎麽會出現山體滑坡?

    遲秋婷被嚇了一跳,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被汗濕了,她心有餘悸,不敢再耽擱,一腳把油門踩到底,車子如同離弦之箭一般快速地往來時的方向駛過去。

    周善卻不動聲色地回頭,定定地往後看了幾眼。

    來者何人?盯上的到底是她還是傅家母子?

    從剛剛露出的那一手看,恐怕對方有著極高的玄門道術修為,而且心狠手辣,不給她們一絲活路走。她方才就察覺出有點不對勁,原來這方圓十裏,都被設上了個大陣,而她因在車中,五感並不若尋常清晰,不知不覺間就步入了陣法當中。這麽一個大陣,看來對方應該不止一個人。

    不過,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哪怕對麵是天王老子,惹上了她,她也得把廟給你拆了!

    身側的山體源源不斷地從上麵垂落,無數亂石轟隆隆地從上麵砸下,土石如亂流,而這輛小轎車就如同亂流中的一葉扁舟,七拐八扭,艱難地躲著亂石。

    周善什麽話也沒說,淡淡地伸出雙手在胸前結印,車外所有要砸到車上的土石在觸及車體的那一刻就悄然碎成了湮粉。

    不遠處的山林間,隱隱約約亮起了白光,那是陣法催動到極致的光輝。

    周善結完法印,淡淡一笑,咬破食指滴出一粒血珠,輕輕地往外一撣,漫聲道:“去。”

    血珠攜雷霆之勢,往剛剛白光閃過的地方勢不可擋地飛去。

    周善把五感催動到了極致,很快就聽到了幾句幾不可聞的悶哼聲。

    一、二、三、四、五……

    很好,七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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