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湛可感到失落的是，鬱墨寒並不在裏麵。

    書房的窗簾半開，明媚的陽光像一道天光漏了進來，把窗前的書桌渲染出一道道金色的光暈。湛可突然想起許久之前腦子裏聽

    到的那些含混的聲音。她已經很久沒有再去動鬱墨寒的東西了。

    鬼使神差的，她再度走到桌前，垂頭想了想，打開了那個抽屜。

    手槍不見了，那個黑色的手機依然放在原位。湛可搜羅了一圈記憶，學著鬱墨寒操作過的方法，輕輕一抽，手機殼上下分成了

    兩分，而那枚銀質的鑰匙就落到了她的手心裏。

    抱著自己都不知名的心思，湛可捏緊了鑰匙，又去化妝台找到了自己的銀項鏈，把鑰匙串上，貼著胸口掛下。

    許多年後，當湛可再想起當年的那個自己，無數次的追問，如果她沒有帶走鑰匙，一切會不會完全不一樣。

    離開了辦公桌，湛可信步走到了臥室。臥室依然維持著她離開時的布置，那個在遊樂園裏，鬱墨寒為自己和傑瑞贏來熊本熊也

    依然乖乖的躺在沙發上。

    湛可微微笑了笑，臉上爬上了些許紅暈。

    她的目光落到了半開的衣帽間，突然掃到了一件從來沒見過的裙子上。衣櫃的門被湛可一把推開，那件漂亮的如同璀璨銀河的

    裙子就這麽完全闖進了湛可的眼眸裏。

    這是一件，美到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婚紗。

    湛可的雙手顫抖著撫摸上婚紗嬌柔絲滑的質地，幾乎是在觸碰的一瞬間她就明白了這是鬱墨寒專門為她定製的。

    全真絲的魚尾裙上沒有一絲褶皺，水晶紗下繡著的昂貴的手工銀絲花卉，高貴的頭紗綴滿了如同繁星一般的小顆珍珠。上千顆

    珍珠色澤均勻，大小一致，更不用說裙拖尾部設計感極強的一抹淡金色的玫瑰花與之交相輝映，相輔相成。

    並蒂雙生，唯我真愛。湛可的手輕輕撫摸掛在婚紗上的卡片，熱淚盈眶。

    在這件讓全世界女人都會尖叫的婚紗麵前，湛可根本抵抗不住自己去試穿的衝動。她墊著腳取下了這套婚紗，就自顧自的穿上

    。

    望向臥室的落地鏡，原本應該因為穿上絕美婚紗的湛可卻一點都笑不出來。婚紗是按照她的尺寸定做的，每一寸都在溫柔的親

    吻著她的皮膚。可是鏡子裏的自己，形容枯槁，病態憔悴，像一株被放了十幾天脫水即將枯萎的玫瑰。

    曾經那對甜美的酒窩都消失無蹤，而湛可水汪汪的眼睛下盡是黑色的眼圈。頂著帽子的頭皮早就再無一根秀發。婚紗是高貴的

    一字肩魚尾裙，看著自己，湛可隻覺自己像是個狼狽的偷穿別人衣服的幹癟小孩。

    隻不過是兩天的功夫，她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生命力就像被看不見的手徹底摧毀了。而湛可也明白，每一次和病魔的鬥爭，她

    都是铩羽而歸，滿盤皆輸的那個。

    攻城略地的病毒一寸寸啃食著她的城池，死亡已經迫在眼前。

    自責、痛苦、不甘心翻滾著蠶食著她的心。眼裏匯聚出抑製不住的酸楚。

    “墨寒，你也覺得我氣數將盡，所以想把我們的願望清單一件件盡快完成對嗎？”

    碩大的眼淚一滴滴的砸落了下來。湛可有些窘迫也有些慌張的去擦拭弄髒了婚紗的淚水，一下碰翻了放在立櫃上的一個絲絨黑

    盒。

    她俯身撿了起來，打開盒子，是兩枚光亮的婚戒。男士的那隻是她十八歲生日為鬱墨寒準備的，而女士的那枚，是鬱墨寒為了

    匹配再去定做的。戒指的內側是兩個人名字的縮寫，一模一樣。

    拿著戒指，湛可哭著哭著又笑了起來。擦幹了淚水，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什麽決心一般，湛可坐到了化妝台前細細給自己

    畫起了妝。臨走前，她把那條梁施施給自己的項鏈也一起戴了起來。

    瑰麗的湛藍色宛若一串湖泊落在她的頸項裏。湛可滿意的打量了一番。

    被醫生通知的鍾沛榮有些無奈的到了書房門口敲門。

    “湛小姐，鬱少出門前說了，讓您今天不要出門……您出來吧，醫生還要給您做手術安排呢……”

    “我在午睡，誰也不許打擾。”

    新娘妝已經快完工，湛可一邊描著眉毛，一邊含混的應付著。

    管家似乎還想說什麽，卻生生止了話頭。無奈的歎息了一聲，聽著書房裏安安靜靜毫無動靜，隻得轉身離開。

    湛可打量著鏡子裏的自己，雖然不及自己顏值巔峰那般好看，但也比剛剛不人不鬼的樣子好上許多。從衣帽間選了一定和鬱墨

    寒發色最為接近的假發，又小心翼翼的披上了頭紗，湛可蹬了雙高跟鞋就躡手躡腳的推門出去。

    管家不在二樓。臨近中午，傭人們也多在午休。湛可提著步子下了樓梯，穿過門廊時，幾乎躲過了所有人的視線。

    正要去停車坪，身後傳來了貝尼怯怯的聲音。

    “湛小姐……您在幹嘛？”

    湛可轉過身來，看著貝尼手裏端著托盤，上麵放著自己喜歡吃的水果和茶水。

    她扯了個笑容反問：“怎麽，這樣還不夠明顯麽。”

    貝尼的眼睛卻一瞬間紅了，有些手足無措，原地轉了個圈，隨即隻能咬咬牙，把無處安放的托盤放在了地上。

    她一把握住了湛可的手：“湛小姐，您，您別去，就在家裏呆著吧！”

    湛可挑挑眉頭：“你覺得我要去哪兒？”

    貝尼怔然，咬了咬牙，隨即繼續說道：“鬱少出門前說，您如果醒了哪兒也不能去……您，您別讓我為難好不好……”

    “你剛剛說，別讓我去哪兒？”

    貝尼臉紅的發燙，對著湛可那雙聰明的眼睛，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對手，隻能低下頭，喃喃說：“西斯黎教堂呀……”

    湛可蹙了蹙眉毛，掃視了一圈空曠了不少的鬱家，繼續逼問：“墨寒在教堂裏？”

    貝尼的頭垂的更低了。湛可卻笑出了聲音：“我知道啦……可是我一秒鍾也等不及了。我沒事，好很多了。”

    說罷湛可抓起裙擺轉身就走。

    “湛小姐！”貝尼攔不得，求助的望向身後，可是空曠的門廳裏隻有她一個人。

    “貝尼！謝謝你！”

    湛可像是一隻快樂的小白兔，披著耀眼的婚紗，快速躍入陽光下的草坪上，向著停車坪的方向跑去。婚紗摩挲著綠油油的草坪

    ，少女輕盈的身體像是一串美麗的泡沫消失在天際。

    等貝尼紅著眼睛反應過來時，湛可已經啟動了一輛小轎車向門外駛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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