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比安並沒有多說什麽，陸明光能從他的眼中，看到深深的沮喪，顯然，他還沉浸在林薇意外死去的內疚之中。

    陸明光想了想，緩緩道：“有一個人，我想你也許想看一看。”

    王比安沒有說話，隻是呆坐在床上，但陸明光顯然也並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見，他拿出了自己的電腦終端，在上麵點了幾下，調出了一個畫麵，遞到了王比安眼皮子底下：“看看，他可是你在基地的老朋友。”

    王比安瞟了一眼，然後，他就呆住了。

    畫麵正中是一個玻璃水櫃，裏麵注滿了水，一條奇特的物體泡在水櫃裏，之所以叫它“一條”，是因為那物體全身都軟軟的，沒有一根骨頭，如果不是借助水的浮力，早就貼在水櫃底，變成一攤肉泥了。

    那物體應該是頭的部分，扣著氧氣麵罩，看不清麵貌。

    王比安禁不住脫口而出：“這他媽的是什麽鬼東西？！好惡心！”

    陸明光的聲音不帶一絲色彩：“他就是特勤隊長，一直護衛在你身邊，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在冰火世界保護你的特勤隊長。當你上一次穿越時，帶走了林薇，可是特勤隊長他卻並沒有隨同你一起穿越－－不對，確切地說，是他沒有全部隨同你一起穿越，他的全身的骨頭和你一起穿越到冰火世界了。留在地球上的，隻有一具血肉皮囊。”

    王比安猛地想了起來，當自己穿越到冰火世界時，那具搭在自己胳膊上的高大的骷髏！

    他死死盯著玻璃水櫃裏的特勤隊長：“他、他還活著嗎？”

    陸明光道：“特勤隊長他全身的骨頭都沒有了，失去了骨頭的支撐，那些內髒互相擠壓，差點就讓他內出血而死，幸好基地裏有最好的醫學專家，我們將特勤隊長泡在了特製的營養液裏，利用浮力來支撐他的身體，免得他在重力之下，被自己的肌肉所壓死。是的，他還活著，這簡直是奇跡，他全身的骨頭都消失了，但是所有的皮肉、內髒、血管、神經依然存在，所以，他甚至能夠思考，還能轉動幾下眼珠子，如果你有耐心，甚至可以通過他眨眼珠子的長短節奏，和他聊聊天。但是，沒人知道他這樣子能活多久。”

    王比安垂下頭：“是我害了隊長。”他突然想了起來：“那些戰士呢？我穿越時，在冰火世界看到過一些奇怪的骨頭出現在身邊－－”

    陸明光沉著臉：“戰士們或多或少都缺了幾塊骨頭，傷勢輕的，已經出院退役，成為一個殘疾人回了家，傷勢重的，依然癱瘓在病床上。”

    王比安猛地挺起身，一指圍在病床邊，將手一一搭在自己肩膀上，麵無表情的新的一批特勤戰士：“你們既然知道穿越會發生這樣的慘劇，怎麽還讓戰士們這樣做？！”

    陸明光厲聲道：“戰士們都是誌願的！王比安，你還不明白嗎？！穿越對整個共和國，對整個種花民族，有著無比重大的曆史意義，我們無論付出多大的犧牲，也要將穿越大業進行到底！我們無論死多少人，也要盡全力保護你的安全！戰士們可以死，專家們可以死，我可以死，你卻絕對不能死！王比安！掌控穿越能力的，隻有你，也唯有你，別的人包括整個中科院的專家，都幫不了你！如果你想少死些人，想讓林薇這樣的悲劇不再發生，就別像一個毛孩子一樣哭哭啼啼！掌控穿越，讓穿越為你所用，而不是成為穿越的玩物！”

    王比安猛地站了起來，小宇宙爆發，眼含熱淚：“穿越，少年！”－－抱歉，這並不是熱血動漫，什麽也沒有發生，穿越並不是王比安喊一句口號就能實現的，但是，他的精神狀態總算緩和了些，長長地出了口氣，對陸明光道：“我餓了，有吃的嗎？”

    陸明光點點頭，立刻，精心準備的營養餐擺到了王比安麵前，王比安看著這些壓縮膏狀食物，苦笑了笑：“換成普通的食物，我想吃點正常人吃的。”

    營養師看向陸明光，陸明光點了點頭，一邊讓營養師重新上菜，一邊溫聲道：“那麽，王比安，你回憶一下這一次穿越到冰火世界發生的一切。”

    王比安聳了聳肩膀：“這一次沒什麽好多說的，因為我和林薇－－”他的聲音頓了頓，鼻子有些發酸：“我們絕大多數時間是呆在一座小島上－－”

    王比安緩緩述說起來，隨著他的解說，艙室裏的物品被一一整理了出來，那迷幻蝴蝶和天牛甲蟲的標本盒，以及小島上的幾片樹葉，幾粒沙子，幾塊魚幹，都被科學家如同至寶一樣，捧到了實驗室裏。

    就連王比安身上扒下來的衣服、鞋子，都被細細清洗過，從上麵清理下來的每一粒灰塵、鹽份、海藻，都被收集起來，化驗、培育、增長－－

    和以前一樣，王比安的回憶在專家的協助下，翻來覆去說了好幾遍，直到確認再也沒有一絲遺漏，這才結束。

    與此同時，王比安也美美吃了一餐，好，不要指責他沒有良心，林薇死了，居然還能大快朵頤，死者已往，活著的人還是要好好的活著，而且，依著陸明光的心思，他也不會讓王比安不吃飯哀悼林薇，王比安真敢這樣做，陸明光就敢給他往鼻子裏插管，往胃裏灌營養液。

    王比安吃飯時，他身邊的戰士也開始進餐，陸明光解釋道：“我們認為戰士們的飲食作息和你同步，也許對穿越有好處。”他很快苦笑著聳了聳肩膀：“當然，這隻是專家們的猜測，不過，做總比不做好。”

    王比安瞟了眼戰士們正在吃的東西，他一怔，那似乎是一塊塊生肉，上麵還帶著皮，滴著血，王比安忍不住問道：“戰士們吃的是什麽？怎麽好像是生的？就算我隨時可能穿越，但吃點熟食的時間總是有的？”

    陸明光咳嗽了一聲：“戰士們吃的是蛙肉，確切地說，是蛤蟆肉，就是你上次穿越時帶回來的噴火蛤蟆的子孫後代的肉。”

    王比安把眼珠子都瞪圓了：“什麽？！你說什麽？！”

    陸明光咳嗽了一聲，扯了扯衣領，他也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話實在是荒唐無比，完全有背科學的精神，但還是硬著頭皮道：“種花家有句老話，吃什麽補什麽。上次你穿越時，近在咫尺的特勤戰士們沒能跟著你成功穿越，可離你較遠的，沒有直接接觸的林薇卻跟著穿越了。專家們經過分析認為，這也許與林薇體內包含有來自冰火世界物種的基因有關－－她被爆炸鳥羽毛炸傷後，有部分羽毛碎片嵌在了她傷口內，最後融入了她的身體。”

    “所以專家們建議戰士們食用噴火蛤蟆的後代，以此將冰火世界物種的基因融入自己的身體，提高穿越的成功性。為了避免因為烹飪破壞基因成份，再加上噴火蛤蟆的後代雖多，但各部門都需要實驗樣品，每一隻次生代噴火蛤蟆都是珍貴無比的，所以戰士們都是生吃，以盡量利用噴火蛤蟆的每一部分身體。”

    王比安盡量壓下喉嚨裏的惡心感：“噴火蛤蟆的每一部分身體，你不會說連那些內髒－－”

    旁邊的一個特勤戰士突然擠了擠眼睛：“噴火蛤蟆的內髒其實味道不錯，比蛆蟲可好吃多了，我們在海島訓練野外求生時，曾經吃過腐爛的鳥兒身上的蛆蟲。”

    王比安一怔，他倒沒想到這位特勤戰士這樣風趣，尷尬地撓了撓頭：“那個－－你們應該已經見過上一批特勤戰士身上發生的意外了，你們就不怕嗎？”

    特勤戰士聳了聳肩膀：“怕嘛，當然是有些了，不過我們當兵的，原本就是槍林彈雨裏殺進殺出的，就算是在如今這和平年代，訓練時也會有意外傷亡的事兒發生，要怕這怕那的，也就不當這個兵了。”

    說著，那位特勤戰士挽起了衣袖：“我叫周春雨，是負責你安全的特別支隊的隊長。看，這是我有一次訓練時，從單杠上掉下來，摔斷了骨頭，重新又長好的。不要說我們陸軍部隊，空軍、海軍，甚至火箭軍，都有在訓練、演習時傷亡的，難道我們就因此不執行任務了？”

    王比安一眼看到，周春雨胳膊上有個古怪的突起，顯然，那是骨頭斷裂後，又重新愈合造成的。

    王比安喃喃地道：“對不起，我對穿越的掌控不夠好，平白讓你們冒了這樣大的風險－－這可不是斷一根骨頭那樣的小事－－”

    周春雨打斷了王比安的話：“那你就想辦法好好掌控穿越啊，今後還有更多的戰友會跟著你一起去冰火世界的，我們在保護你，你也一樣要保護我們，保護我們不要在穿越時無謂的犧牲了。有句古詩怎麽說來著，對，壯誌未酬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我還想著在冰火世界和那些巨大的怪獸好好幹上一架呢，可不要讓我一輩子躺在水櫃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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