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微微閉上眼，思索了一會兒，突然睜開了眼睛，斬釘截鐵道：“當啟者刺中靈體小張後，一切都變了！沒錯，就是那時候！”

    “出於安全考慮，衝在最前線的永遠是小張、老李、宋武軍他們一幫靈體，為了便於觀察和指揮，我和王比安都會附身在小張和老李身上。我記得非常清楚，啟者躲在一間草棚裏，不知采用了什麽方法，避開了神經毒氣的攻擊。然後當靈體們接近金字塔時，突然出手，前肢捅進了小張的身體。”

    “我當時附體在老李身上，將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啟者的刀狀前肢捅進小張的身體，然後另一支前肢順勢衝著脖子猛砍下去，這一下子如果砍中了，小張就算是靈體，掉了腦袋也必死無疑了。”

    “可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啟者突然呆住了，它一動不動站在那兒，就仿佛是中了什麽法術一樣，石化在那兒。我立刻指揮附身的老李撲上去，同時宋武軍也撲了上來－－接下來的一切都很簡單，我們打斷了啟者的四肢，救出了小張。小張雖然被啟者捅了個透心亮，但因為靈體特有的體質，並沒有就此死去，在簡單的縫合後，依然行走如常。”

    “但也就是從此後，啟者變得不一樣了，它甚至不在乎我們拆金字塔，那可是它們供奉太陽神的聖地，這種異端褻瀆的大罪，原本應該激起它激烈反抗的。可據我觀察，啟者毫不在意，然後－－然後我就穿越了。說真的，當我從王比安那兒得知啟者居然主動和我們合作後，我隱隱有種直覺，似乎它肯定會這樣幹。當它刺中靈體小張後，有什麽發生了！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我們知道肯定發生了什麽！”

    相比林薇的陳述，王比安則簡單得多，因為他附身小張時，剛被啟者刺中，就自動“退出”了，壓根兒不知道後續發生的事，隻不過，他同樣懷疑靈體小張。

    王比安對兩隻審訊專家一揮手：“查小張！查靈體！不用說了，這事兒肯定和靈體有關係！你們想想，我們自從穿越冰火世界以來，隻遇到兩種智慧類生命－－靈體和巨型螳螂！而啟者的改變，又是在和靈體有第一次直接接觸之後，他妹的，這裏麵沒有貓膩老子王字倒著寫！”

    兩名審訊專家對視了一眼，輕咳一聲：“我們已經調查過所有的靈體了，尤其是小張，但他們說－－”

    王比安冷笑一聲，直接打斷了專家的話：“靈體們肯定說，他們失去了所有的記憶，對此一無所知對不對？得，你們根本對付不了他們，讓我來！”

    王比安直接附身小張身上，粗暴地道：“你最好告訴我實情！要不然，我會把所有的靈體囚禁起來！你到過地球，應該知道我們已經擁有了深空探測能力，我完全可以把囚禁著你的強磁球扔進無邊無際的太空，或者扔向太陽！”

    小張體內的靈體沒有一絲波動，他道：“但我們並不會死去。”

    王比安冷笑道：“對，你們並不會死，既然你們已經在冰火世界飄蕩了很久很久，在太空中同樣可以生存下去，直到找到能夠附身的新生命。不過，在這漫長的時間裏，我們早已經征服了冰火世界了。”

    靈體道：“那你為何不這樣做？我知道你需要我們，我們是你們開發冰火世界最好的助力。你們在失去我們後，會大大延遲開發的腳步。而據我所知，在你們的母星地球，你們的國家同樣受到很大的生存壓力。所以，我們是相互需要的。”

    王比安吼道：“這算是威脅嗎？！他妹的，沒了張屠夫，不吃帶毛豬！老子就不信了，沒了你們靈體，咱們開發冰火世界就寸步難行了？我們現在在冰火世界擁有好幾個基地，數萬人口。隻要願意，還能傳送過來更多的人！”

    靈體淡淡地道：“但你們沒有掌控穿越，你們來多少人，也有可能在一彈指間，這些人都會回到地球。不僅僅是如此，那些被你們傳送到地球的物質，也有可能再次被傳送回冰火世界。想想吧，那些已經變成鋼鐵、零件裝配進你們巨大機器的物質，突然穿越回冰火世界，這會造成怎樣巨大的災難！”

    王比安瞠目結舌，是啊，自己可以利用穿越帶著冰火世界的海量物資，可穿越一樣可以把它們傳送回冰火世界啊！

    他的腦海裏閃過各種畫麵，正在迎風破浪威風凜凜前行的新型航母，突然一塊塊巨大的鋼板脫落下來，因為粘接著鋼板的來自冰火世界的膠水消失了！正淩空飛行的新型隱形戰機，機身上的蒙皮消失，因為那是來自冰火世界怪獸的皮，正在超音速飛行的戰機整個兒在空中散了架！而在數百米深的海底，一艘新型超靜音潛艇正被巨大的水壓捏成廢鐵罐，因為原本能抗水壓的艇身突然失去了某種來自冰火世界的微量元素，艇身變得異常脆弱－－

    類似的畫麵還有很多很多！王比安傳送了大量的物質到種花家，這些物質被用到各行各業，製造出無數產品，這些產品如今主要用於一些關係到國家經濟命脈和國防軍事的重大項目，也有少部分用到了民間，但現代機器是非常精密的，略有變形都可能造成重大事故，更不要說某個核心配件不翼而飛了！

    這將是一場災難！史無前例的災難！

    冰火世界根本不需要傳送大量的怪獸到種花家，隻要來一招“完璧歸趙”，種花家就將遭受無法衡量的損失！這將是一場比戰爭還要可怕的災難！

    王比安雖然是以精神狀態在小張體內，可依然覺得冷汗從額頭上直冒出來！

    冷靜！千萬冷靜！

    靈體真的擁有這樣的能力嗎？他們能控製穿越嗎？甚至可以精確到把已經通過種種方式，與地球上的物質結合，從物理乃至化學特性都改變了的冰火世界物質嗎？

    如果真能夠這樣穿越，那不僅僅是物資，曾經服用、使用過冰火世界物質的人呢？！

    種花家可是有很多專家服用過提取自冰火世界的藥物啊！

    如果有一天，他們突然齊齊消失，那－－

    王比安突然想起來，陸明光曾經告訴他，上級領導從來不使用來自冰火世界的任何物質，甚至連那些能夠強身健體的藥物也從來不用！

    難道說，上級領導早就想到這一天？！

    可是，自己第一次穿越時，身體內根本沒有任何冰火世界的物質啊，還不是說穿越就穿越了？！

    他妹的，根本防不勝防啊！

    不！等等！靈體應該沒有這樣的能力！如果他們真的能夠任意控製穿越，他們很早很早以前就可以從冰火世界穿越到地球上了，然後利用裂殖的能力，不斷在地球繁殖活死屍，用不了多久，整個地球都會被他們占領。

    王比安冷靜下來，呸了一聲：“他妹的，你當老子是嚇大的啊！有本事就放馬過來啊！操！老子倒要看看，是你們先死還是我們種花家先死！老子正想著看看五枚氫彈同時引爆有多拉風呢！”

    小張道：“氫彈無法傷害我們，我們是非物質的存在。不過，王比安，你並不需要把我們看成敵人，我們的需求，和你們的需求是完全不同的。”

    “我們靈體在物質上沒有任何需求，你們把各種各樣礦產視為珍寶，可在我們眼裏，它們沒有任何價值。嗯，我知道你們地球上有一種藝術作品叫笑話，那麽請問，當你看到狗在吃屎時，你會衝上去搶著吃嗎？”

    王比安一下子怔住了，他妹的，這小張居然把自己比喻成狗！冰火世界的礦產居然是屎！

    但是，王比安不得不承認，靈體說得有道理，就算是在地球的生物鏈中，不同物種的生存需求是並不相同的，猛虎絕對不會去爭搶蝦米口中的浮遊生物，盡管後者以此為生。

    黑暗森林理論有著明顯的缺陷，那就是它默認了所有的生命的需求是相同的，爭奪的生存資源也是相同的，但本身十維生命和一維生命之間的需求就是完全不同的，就如同宅男絕對不可能真的和二次元的妹子啪啪啪。

    靈體小張道：“你們的上級領導說得對，我們應該求同存異。靈體和人類，對生命和物質需求的理解是不同的，但不知為何，我們兩者卻可以結合在一起，這應該就是我們的‘同’吧。我們雙方聯合，就可以做到單獨一方無法做到的事。所以，你真的認為我們有必要現在就公開決裂嗎？”

    王比安臉色鐵青，有那麽一刹那，他真想用強磁體球把所有的靈體都囚禁起來，但他勉強穩住心神：“說這些有個卵用！好，既然你說求同存異，還想著和我們繼續合作，那你告訴我，啟者－－就是那隻大螳螂，它究竟在搞什麽鬼？！”

    小張道：“我不知道。”他不等王比安跳起來，立刻又接著道：“我們為什麽不聽啟者自己說呢。”

    “什麽？”王比安徹底呆住了，繼而暴怒：“你當老子是白癡嗎？！沒錯，現在啟者主動願意配合我們，但拿腳後跟都知道，他不是衝著我來的，而是為了你們靈體而來！你以為我問啟者，這個該死的蟲子會跟我說實話嗎？”

    小張道：“你如果不信任啟者對你的話，那麽啟者對我的話，你信不信？你可以呆在我的身體裏，聽啟者和我之間的交流。我想，啟者應該不知道，我和你可以用這種奇特的方式共存。”

    王比安一怔，他細細思索了半天，不得不承認，靈體小張這個點子不錯，啟者絕對想不到，在小張體內，居然還有另外一個“靈魂”存在。

    王比安立刻離開小張，把自己和小張的交涉細細告訴了眾人，大家神色各異，陳早挺眉頭深鎖，遲疑不決，周春雨擺弄著手裏的電磁槍，似乎下一秒就會舉起手槍一槍把自己曾經的戰友爆頭，他現在後悔死了怎麽當時就沒聽王比安的話，把靈體帶了回來－－不過，這倒怪不了周春雨，穿越眾與靈體相遇是遲早的事。海之冰瀑布隻是機緣巧合而已。

    林千軍隻是冷笑，似乎在告訴大家，他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林薇則擔心王比安在小張體內偷聽，會不會遇到什麽遇外，比如說啟者和靈體聯手，把王比安的“靈魂”永遠困在小張體內。

    王比安安慰林薇：“你想多了，小張當時挨啟者一刀時，我就自動脫離了靈體。真要出現這種事兒，你直接把小張燒成灰，我倒要看看靈體能不能在一堆灰裏生存下去，而且還能把我困在裏麵。”

    王比安的方式就是這樣簡單粗暴直接，但是，還真挺管用的。

    最後，大家都同意了王比安“偷聽”的提議，因為除此，再沒有別的辦法了。

    啟者被關在一個單獨的房間裏，沒有門也沒窗戶，但戰士們並沒有虐待它，甚至給它送來了食物－－一盆怪獸肉，在追蹤啟者的路途中，啟者曾經捕殺過這種怪獸食用。

    啟者沒有表現出任何反抗的舉動，它吃了肉，就靜靜地站立在那兒，如同一株行走木。

    門突然開了，小張大步走了進來，他一直走到啟者身前，距離是如此之近，啟者的前肢一揮，就能把他的腦袋砍下來。

    小張問道：“你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啟者跪伏在地上，一如它在金字塔前向太陽神禱告：“我服從你的一切命令。”

    小張問道：“你為什麽要服從我？”

    啟者道：“因為我感受到了召喚，你體內的召喚。”

    小張問：“我為什麽召喚你？我記得，你剛剛看到我時，你是想殺了我的，瞧，這是你傷害我的痕跡。我體內有什麽特殊的東西嗎？”

    啟者道：“我不知道，我隻知道，當我擊中你時，我感應到某種召喚，我隻知道，我應該服從你的一切意誌。”

    王比安在小張體內，將他和啟者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然而一人一蟲繞了半天，依然沒有涉及他最關心的問題－－靈體，是巨型螳螂的神嗎？

    王比安決定斷然出手，他立刻奪過了小張身體的控製權，張口問道：“我是你的神嗎？”

    啟者沒有任何遲疑：“不，你不是我的神。”

    王比安一皺眉：“你的神長什麽樣子？”

    啟者伸出前肢，在地上畫了一個圓圈，又在圓圈四周劃上了幾條扭曲的線條－－這正是金字塔石板上太陽神的形象，它道：“這是我的神，我們的神。”

    王比安大失所望：“既然我不是你的神，你為何又要無條件的服從我？”

    啟者道：“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要服從你。這是來自我生命中最本能的呼喚。”

    這他妹的又繞回原點了！

    王比安有些氣急敗壞：“如果我命令你自殺，你也會服從嗎？”

    啟者毫不遲疑地道：“是的，我會服從你的一切命令。”

    見鬼！這不是老子想看到的！靈體和巨型螳螂之間必定有什麽隱秘的聯係！

    這時，小張體內的靈體突然對王比安道：“我不理解你為何懷疑我會是它們的神。如果我真的是神，我在冰火世界已經遊蕩了無數年了，早就該收服這些大螳螂了。”

    王比安粗魯地道：“那是因為你失去了記憶！”

    靈體道：“無所不能的神會失去記憶嗎？”

    王比安直接了當地道：“我想進一步試驗－－靈體，我要求你從小張體內出來！”

    靈體毫不遲疑：“可以。但是我必須提醒你，小張的身體有可能支撐不住。”－－小張此前就已經傷痕遍布了，被啟者捅了個對穿，不知多少內髒、血管破碎，極有可能靈體一脫身，小張就徹底死亡了。

    王比安不耐煩地道：“用不著你操心。小張是戰士，他會理解我的所做所為，相比種花家麵臨的重大危機，個人的犧牲不算什麽。”

    王比安話雖然如此說，依然做足了充分的準備，他讓陳早挺準備了最好的醫療搶救隊伍和設施，王比安離開了小張的身體，他死死盯著小張：“出來吧，靈體！”

    小張躺在床上，一個似光如影的物體從小張身上飄浮出來，小張幾乎是在同時，噴出一口鮮血，就直接昏迷了過去，旁邊的醫護人員根本不需要王比安命令，早就一湧而上，七手八腳搶救起來。但這基本上是徒勞，小張受的傷根本是現代醫療技術無法救治的！

    主治大夫絕望地衝著王路大吼著：“我們救不了小張！他的心髒已經停止跳動了－－該死，這玩意兒早就是一塊臭肉了！他很快就會腦死亡的！”

    如果小張的大腦也死了，就算是靈體也救不了他。

    王比安衝著啟者大吼：“告訴我！你會服從小張的命令嗎？他是你的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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