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翊在葉清冉的床邊守著，親耳聽到太醫說她沒事，又在外麵等著葉靈幫她把身上的傷口全部包紮完畢，確定不會有任何危險之後，才轉身去了禦書房。

    耳邊傳來幾聲明亮的鍾聲，他知道，新的一年來了。

    大年初一，是群臣休沐的日子，不必上朝，再加上昨夜發生了那麽大的事情，官員們忙著避嫌，誰也沒有向往年一樣提著禮物互相拜訪。

    百姓們似乎也被頭一天的動靜嚇傻了，安靜了不少，京城也不似往年熱鬧了。

    皇上沒有休息，站在禦書房裏，看著手中的玉璽，腦海中也不知道想著什麽。他回想起昨夜，葉清冉手下的三個婢女護送他出去的時候，葉靈拿了玉璽卻直接交給他，並沒有一絲一毫的猶疑，眼神中也沒有貪婪之色，而葉雪和葉汐更是拚了命地護著他。

    當時他身邊隻有羅公公，而街麵上還有不少亂軍，如果不是這三個丫頭，恐怕他沒有那麽順利到達八皇子府，避開這些殺戮，等一切平息之後，安穩的回到宮廷。

    更重要的是，葉清冉的是非觀分的十分清楚，她不替葉長風求情，那是因為葉長風真的有錯，她給母親求了和離的聖旨，那是因為她有孝心。這樣難得的丫頭，卻跟蕭天翊……

    想起葉清冉暈倒的時候，蕭天翊臉上閃過的驚慌，皇上歎了口氣，似乎心中鬱結。

    而就在這個時候，羅鬆從外麵進來，對皇上說道：“陛下，翊王爺在外麵求見。”

    真是說什麽就來什麽啊……皇上心中想著，便讓羅鬆把蕭天翊請了進來，正好有些話，他也的確該問清楚了。

    “臣弟參見皇兄。”蕭天翊走進來，便拱手行禮，依舊像從前一樣恭順有禮，沒有絲毫差錯。

    “坐，陪朕聊聊。”皇上的語氣有些軟，顯得很是頹廢，也許是因為蕭宸叛變的事情，讓他覺得有些力不從心。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看到這樣的結局，難免有些唏噓。

    “臣弟是來向皇兄請罪的，還請皇兄降罪。”蕭天翊雖然坐下，可態度還依舊恭順，隻是如此說著。他並沒有跟皇上爭奪什麽的心思，對這個龍椅也不感興趣，隻要能護著葉清冉平安，要他低頭就低頭吧。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跟朕講講吧，你對那個丫頭……好像挺上心的。”皇上問著，一副要聽故事的表情。

    蕭天翊笑了笑，然後把自己和葉清冉之間相識相處的點點滴滴，都一字不漏的跟皇上講了出來。但是真真假假，倒是叫人分不清楚。

    他隻說自己當初死皮賴臉，每夜跑到人家姑娘的閨房，當個梁上君子，所以久而久之的就被葉清冉吸引了，不知不覺地愛上了她，甚至到了那種可以生死相許的地步。

    除了一些不能跟皇上講的事情，蕭天翊其他的幾乎全說了，從對葉清冉的好奇和探究，到後來的欣賞和佩服，再到現在的深情相許，一字不漏。葉清冉的聰慧、果決甚至受傷時柔弱無助躺在他懷裏的樣子，都成了他生命中不可磨滅的風景。

    “皇兄，你可知道，臣弟這心裏從來沒覺得什麽事情比她重要，當初在落霞山看到她掉下去的時候，臣弟腦子裏一片空白，就是覺得……此生若是沒有她，那不如一起跳下去死了算了。”蕭天翊講完了所有的故事，最終還如此說了一句。

    他愛葉清冉是真，想要讓皇上對他放下戒心也是真，他沒有野心，也不想奪位，所以不希望皇上吧多餘的精力放在他的身上。於是他順理成章地成了皇上眼中，一個可以為了女子拋卻生命的人，重情重義，而且沒有威脅。

    蕭天翊無疑是聰明的，皇上也很聰明，他聽懂了蕭天翊的意思，可是心中的疑慮卻並沒有徹底消除，畢竟帝王總是這樣，越是到老，就越是怕失去一些東西。

    雖然這次藩王封地的軍隊是交給蕭天翊統帥，他也沒出什麽岔子，沒趁亂幹點什麽，可帝王這心裏總還是覺得不安生，畢竟還有邊境的幾十萬大軍呢。

    “清冉這丫頭，也到了該議親的年齡了，可是祁兒還沒有正妃，正好這幾個藩王的世子也有幾個不錯的，回頭朕讓清冉自己挑一挑，也總不枉費朕疼愛她一場。”皇上點點頭，如此說著。

    然後翊王殿下的臉就黑了一個色度，感情皇帝哥哥根本沒把他放在葉清冉的夫婿候選人之列？那可不行，他們畢竟是有肌膚之親的人。

    蕭天翊心中閃過無數個念頭，畢竟蕭宸現在已經徹底落敗，清冉的仇也算是報了，所以根本不用再跟蕭祁聯合，所以很多事情告訴皇上，也沒有關係吧？

    思及此，蕭天翊說道：“皇兄有所不知，清冉這一生隻能嫁給臣弟，因為……臣弟和清冉，早已有了肌膚之親。”

    “你說什麽？”這下子輪到皇帝臉黑了，完全沒想到翊王和葉清冉早就勾搭到一起了。

    蕭天翊反正已經坦白，就把先前雅貴妃和蕭祁聯合，對葉清冉下藥而後企圖把葉清冉送到蕭祁床上的事情，全都說了一遍。最後才開口道：

    “皇兄，此事臣弟也是迫不得已，要麽解毒，要麽就眼睜睜的看著清冉死在臣弟麵前，臣弟別無選擇。更何況，臣弟與清冉早已經互訴衷腸，這才……若是皇兄要治罪的話，就治臣弟一個人的罪過吧。”

    皇上聽著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心中卻並不急著給蕭天翊定罪，隻是幽幽的問著：“老五想娶清冉？”

    蕭天翊一愣，隨即也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蕭祁在表麵上看起來是最不爭的，不管什麽事情都按照皇上的意思去做，博取皇上的信任和好感。原本以為他是最沒有野心的皇子，可是他卻暗中夥同雅貴妃對葉清冉下藥，想要用這樣的方式捆綁葉清冉。

    那麽皇上肯定知道，蕭祁必定也是想要這個位置的，甚至迫不及待的動手。畢竟葉家女兒輔佐帝王的名頭，以及葉清冉禦前尚義的身份，還有她如此聰慧過人的頭腦，再加上兩個國公府的背景，都是蕭祁需要的。

    “皇兄，如今成年皇子中，也就五皇子能擔當大任，他還沒鑄成大錯，皇兄不必太過苛責。”蕭天翊說道，“清冉的事情，好在他也是沒成功的。”

    “沒鑄成大錯？”皇上冷笑一聲，盯著蕭天翊，說道，“皇弟啊，你素來聰明，又何必跟朕裝糊塗？這一夜，京城到底有多少人馬在攪弄風雲？齊將軍和禁軍統領是蕭宸的人，副統領和藩王封地兵馬是朕的人，那麽趙誌成呢？他那本該在京郊大營的五萬兵馬，是怎麽跟齊將軍打在一起的？”

    蕭天翊渾身一震，歎了口氣，這件事情皇上並沒有當著朝臣的麵說出來，想來也是不願意牽扯太大，畢竟今夜折損一個三皇子也就算了，若是連五皇子都牽扯進來，那皇室可就真的顏麵無存了。

    可是他卻忘了，皇兄雖然看起來老了，但是內心精明著，這點破綻又怎麽會看不出？他不知道蕭祁為什麽會和趙誌成聯係在一起，也不知道蕭祁為什麽會命令趙誌成進城救駕，隻隱隱猜到這一切可能跟葉清冉有關係。

    或許，趙誌成就是葉清冉引誘蕭祁給自己埋下的一顆炸藥，讓皇上隨時懷疑的炸藥，隻是蕭祁愚蠢，看不出其中的端倪，還以為自己又拉攏了一個可靠的助力。

    “皇兄英明。”蕭天翊心思幾轉，最終還是隻說出這樣四個字。

    “既然你已經和清冉有了肌膚之親，那等她醒來之後，朕便給你二人賜婚。”皇上說道，“但是她始終是朕的禦前尚義，聰慧過人，是朕身邊的一件寶貝，皇弟想娶她，還得拿東西來換。”

    蕭天翊看著皇上的表情，還有那意味深長的神色，心中一頓，隻覺得皇上還是不肯相信他。不過……如果隻有交出那樣東西才能讓皇上放心把清冉嫁給他，那他把東西交給皇上又何妨？

    “臣弟明白，等清冉醒來，臣弟必定如皇兄所願。”蕭天翊拱手作揖，眼神中的神情十分真摯，並未有半點不甘，似乎已經接受了一切。

    這個年少成名的王爺，用這樣的方式，選擇了他以後的路。

    不過，這樣也挺好，他和皇上很久沒有這樣說過話了，兄弟兩個人歲數相差太大，而且成長的環境不同，原本也沒有多少話可以說。皇上相信他，便是他的幸運，若是不信他，那他隻能用自己的方式退讓，讓皇上相信。

    他想著，今天這一次如果和皇上交談過後，皇上應該對他放心了吧。

    “好了，你去替朕看看外頭完事兒了沒有，大年初一的，朕還是想睡個安穩覺的。”皇上說著，然後揮揮手，歎了口氣。

    蕭天翊退出了禦書房，他很想去看葉清冉，但是也知道在養居殿，肯定不會有什麽事情，於是轉身去幫忙善後去了。

    天大亮了，新的一年，又是新的開始。剛剛肅清了亂軍的朝堂，忽然間就沉寂下來，誰也不知道今後還會發生什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