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沒有買賣,沒有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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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三途河邊, 秦深指著身後一望無際的虛度原,“看,那邊就是虛度原, 穿過虛度原就能夠到達妖界魔地, 塗山阿姨去的地方就是那裏。”
秦深調轉了手指的方向,指著渡船說:“我們前麵的是三途河,穿過三途河便到了幽冥鬼界,看到那艘三層樓船了嘛,去幽冥鬼界的人都要坐船。渡船來的時間不定, 停留時間不定, 錯過了這一次就要等下一次,崔先生就是要坐船走的。”
指這兒指那兒的秦深像是在尬舞,但他本人一點兒都不覺得尷尬,像是小孩子將隱藏了、寶貝了很久的秘密終於能夠和身邊的人分享,他很興奮。他又指了腦袋頂上, “無盡海我也不知道長什麽摸樣, 也許是凡人肉眼看不見的,九天重生的仙人就是穿越無盡海來到的凡間, 月老座下小仙官和財神殿散財童子也會從這裏飛上去, 穿過無盡海回到他們工作生活的地方。”
秦深眼睛亮晶晶地看章俟海,“是不是很神奇,哈哈,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還是很牛掰的, 在人間看著我就是個不入流的客棧小老板, 沒錢沒地位,簡直就是個三無產品。但在這裏,我就是客棧的主宰,九重天上的神仙、幽冥鬼界的鬼君、妖界魔地的大妖,想要住店,還不是要看我眼色,哈哈,這個設定是不是非常讚。”
章俟海溫柔地注視著秦深,初入三界交匯處他短暫的驚訝之後便恢複了平靜,天地再廣也不及身邊的人一顰一笑。
“老板,我的包子。”大頭鬼噔噔噔從甲板上走了過來,插入了秦深和章俟海的二人世界,“給我給我,多少錢,老板剛剛又發火了,我們hold不住啊。”
“你們的語言好豐富。”秦深把包子遞向大頭鬼,“這是我請你們吃的,不要錢。你們老板喜怒無常啊,當員工的真慘。”
大頭鬼連連謝秦深,讓秦深再端著一會兒包子,他低著頭在自己的小馬甲上的小兜兜裏翻找,“上船的客人多,我們也接收了很多凡間的新鮮語言,挺好玩的。終於找到了,不能夠白吃老板的包子,但你請我的嘛,給你錢不是很好,我給你這個,陰口貝,三途河淺岸處生長的一種貝類,肉質鮮嫩,你們人類也可以吃,沒有任何副作用。”
小小的口袋裏掏出一個非常大的袋子,濕噠噠的掛著水,陰口貝在網線袋裏麵張合著貝殼,鮮活的家夥們,看起來和青口貝差不多。“裏麵說不定有珍珠,就看你們運氣啦。”
把陰口貝給秦深,大頭鬼抱著裝滿了包子的盤子好激動,“我們主人其實人很好的,我們都是主人從三途河或者幽冥鬼界奴隸市場救下來的可憐人,要不是主人早就魂飛魄散了。”
大頭鬼穿著尖頭翹角鞋的小腳在地上劃拉,“而且吧,我們主人生氣也不會大吼大叫,衝著我們亂發脾氣,他就是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裏麵,我們好擔心他。這個月本來不會再靠岸的,我們想讓主人開心,就過來了,因為這兒有主人最喜歡的家鄉味道呀。”大頭鬼舉著包子,嘴巴裂開,露出燦爛的笑容,“謝謝你老板,我們主人最喜歡吃薺菜的各種東西了,薺菜餛飩、薺菜餃子、薺菜包子、薺菜春卷什麽的,停靠的幾天麻煩一日三餐都要這些。再給我們多做一點兒,我們打包帶走。”
“薺菜我這裏存貨很多,做好了給你們帶著。”
“嗯嗯,謝謝。”大頭鬼哼著歌墊著小腳歡快地炮回了船上。
收回視線,章俟海說:“很有趣。”
“那是當然。”秦深拉著章俟海到客棧門口台階那兒坐下,靠在一起看三途河這兒的風景。
亙古不變的三途河啊,河水緩慢地流淌,小小的浪輕輕拍打岸邊,岸邊的彼岸花呀,在風中唱著離別與思念的歌。
天上一輪圓圓、圓圓的月,月光皎潔,灑滿整個三界交匯處。
客棧外的小院內,彼岸花叢裏星火點點,那是靖人居住的地方。
秦深與章俟海分享著交匯處種種神奇的地方,他說:“到了白天,會有一群大魚遊到天上,它們的鳴叫聲嘹亮清越,明兒個白天我再帶你來。”
“好。”
秦深側頭看他,“我怎麽感覺你一點兒都不驚訝啊?”
章俟海彎起嘴角輕輕地笑了,眼睛看著秦深,專注而溫柔,“身外之物罷了,身邊有你就好。”
秦深耳朵尖尖發紅,扭頭看向別的地方,“說什麽大實話,哈哈。”嘴角揚起,臉上的笑容也很燦爛呢。
三途河邊的月亮“哐”的落下,太陽“噔”一下出來……輪回了兩次,現在已經是兩日之後,渡船離岸的時間到了,也是崔玨走的時候。
秦媽媽來到三途河邊親自來送這位久別重逢卻又要分別的朋友,“才短短幾日而已,又要分開了。”
“我的小姑娘,客棧又開,我們日後見麵的次數不會少的。”
秦靜無奈地看著遠方的大船,“是啊,但也不會太多,你不是閑人忙著呢。”夾帶著花香的風吹起了鬢邊的發絲,秦靜抬手將它們抿到耳後,“也不知道我父親和弟弟究竟在哪裏,崔叔你神通廣大,能夠幫我留意一下,好嗎?”
崔玨笑了,眼中有隱晦的神采一閃而逝,秦靜沒有看到,他一貫平和的聲音說:“該見到的時候,自然就會重逢。”
秦靜氣不打一處來,握著拳頭在空中揮了揮,“你們真是的,從來不給一句痛快話。”
“嗯。”崔玨非常讚同地點點頭,“和秦深說的一樣,我們做事從來不是幹脆利落的,忍不住就想高深莫測一下啊。”
“你這麽說,讓我忍不住好想打。”秦靜捏著拳頭在崔玨的肩膀上輕輕懟了一下。
秦深在旁邊湊了一句,“這是官方吐糟。”
崔玨爽朗一笑,按住秦靜的手把她拉到了懷裏麵,“我的女孩,要永遠快樂,幸福。”
秦靜把頭埋在崔玨的懷裏麵,聲音裏帶著一點點的哭腔,“嗯,我會的。”
秦深湊到章俟海的耳邊,小聲嘀咕,“還好我媽不讓我爸跟著過來,我爸看到這一幕,再老實的人也要炸。”
章俟海摸摸秦深的腦袋,秦深剃的板寸長得快,現在摸起來已經不是毛楂楂的刺手了,軟軟的,就和秦深善良的心一樣。章俟海在心裏麵對自己說,換做我,我也會炸的。
別離無論怎麽送,這一刻終究會到來。
悠長悠長的螺號響起,渡船起錨開船了。
這兩天客棧做了很多薺菜產品,從餛飩到包子、從春卷到餡餅,隻要仇寶成能夠想到的品種,他們做了一個遍,悉數打包好交給了渡船。
隨著這趟船,緩緩駛向了遠方。
他們正準備轉身回去,秦靜卻跟著駛遠的渡船往前走了幾步。
“媽回去了,時間不早了。”
秦靜抓住秦深的手臂,不確定地問他,“看到渡船甲板上的那個穿黑色衣服的人了嗎?”
渡船離著岸邊已經有五十多米,目力很好的秦深順著媽媽視線所指的方向眺望,看到在樓船三樓站著一個裹了一身黑色的高大身影,黑色鬥篷上大大的兜帽罩在頭上,帽子邊緣被三途河麵上的風吹得翻出層層波浪。
那是渡船的主人。
忽然,那人伸出蒼白修長的手掀開了帽子,露出一張與秦深有七成像的臉。
“啊!”秦靜尖叫,鬆開抓著秦深的手往前奔跑,踩進花叢,兩邊的彼岸花紛紛彎著花枝避讓,秦靜一路跑到岸邊,被隨後趕來的秦深一把拉住,凡人落到三途河水裏,就別想著囫圇出來了。
“媽,你怎麽了?”
秦靜一把抓住秦深的手,指著越來越遠、逐漸看不見的大船,“那人,看到那個人了嗎,那是你親爸爸,我的弟弟秦言!”
“什麽!”秦深看去,已經看不到渡船的身影,看到那人與自己差不多的長相,秦深心中已經有些明悟。
“下次渡船來,他休想跑,當年一聲不響、一走了之,現在竟然出現在渡船上,不說清楚,我就跟他姓。”秦靜憤憤地說道。
與親爸爸沒啥感情的秦深隻是驚訝了一下,很快就恢複了正常,聽到老媽這話,無語地看著媽媽,“媽,你本來就和他一個姓!”
秦靜掐了一把兒子,恨鐵不成鋼啊,“你這死孩子,跟你弟弟一個樣,就知道來氣我。”
秦深求饒,“嗯嗯,我知道了知道了,下次渡船來,一定不放過他。”
…………
……
店裏麵的客人再一次走了個幹淨,魏樂和徐散財不想在人間待著了,寫好了調研報告提前銷假回了天上。崔玨崔判官坐船回了幽冥鬼界,一群狐狸去了妖界魔地。
沒有了客人,熱鬧也被帶走了,一成不變的日子過的就非常快,轉眼間一個多月過去了,離開學還有十天。
這一天秦靜正陪著兩個孩子做暑假作業,老師前兩天剛剛在家長群裏麵發的,今年的中秋節來的早,開學不多久就是了,於是老師要求家長和孩子共同完成一個燈籠,用於中秋夜學校燈會。
小鎮上所有的人都會去學校賞燈,每個燈籠下麵還有燈謎,猜中了可以得到獎勵,都是一些簡單的小玩意兒,來自於小鎮各個店鋪的友情讚助。林家木器店就會提供一批木頭做的小鳥兒、小貓兒、小烏龜之類的小玩具,全是林爸爸親手做的。
這是鎮子上學校的傳統,從幼兒園的小娃娃到初三的大孩子都熱衷於參與。中秋節賞燈會是鎮上小學的活動,到了元宵節燈會就是整個小鎮的集體活動,時間未至,就不多說了。
秦深看著手上的材料,尷尬啊,看了半天的教程,他也不知道怎麽擺弄這些小東西,“丟丟、龍龍啊,讓我再看看視頻,框個燈籠還是挺有難度的。”
秦深專業是學考古的,不精通於文物修複,讓他挖土很在行,讓他做精細活兒,就難為了。弄個紙箱子做個四四方方的燈籠還差不多,但林爸爸送來的材料是竹篾、鐵絲、各色的宣紙等等,讓他一下子不知道怎麽辦了。
往年丟丟的燈籠是有強大外掛爺爺做的,今年這個光榮的任務給了秦深。
幸好網絡發達,各色教程應有盡有。
秦深把手機坐在桌麵上,播放著教程,“這個鐵絲繞過竹篾,竹篾要紮在一起……”
“爸爸,錯了。”丟丟拿著紅紙,再一次糾正爸爸。
秦深:“……哦,那我重新來弄一遍。”
龍龍靠在椅子上懶懶地打了個哈欠,腆著小肚子,t恤下擺往上扯了一些,露出白白嫩嫩的一截小肚皮,“秦叔叔你行不行啊,你這個視頻已經研究了一個上午加一個中午了。”
“再讓我看看,挺複雜的,怎麽紮龍骨我還沒有研究透,再給我一個小時就好。”秦深比對了一下竹篾和教學視頻中的位置,應該不是很難的,吧?
秦深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水,不經意抬頭,看到了章俟海走進來,眼睛頓時一亮,“老章你過來。”
章俟海今日穿著西裝、打著領帶,出門辦事兒去的。進入客棧後就脫了西裝搭在手臂上,另一隻手扯開領帶,解開領口,優雅嚴謹頓時變成了隨性隨意,這個男人總是有辦法吸引秦深的目光。
章俟海往秦深他們那兒去,秦深領著兩個孩子坐在靠窗靠裏的位置,桌子上堆著做燈籠的竹篾、紙張、顏料等等,隻是材料被翻地淩亂,燈籠的成品不見分毫。
章俟海靠近了,秦深拿著手機懟到他的鼻子底下,希冀地看著他,“你看看,研究研究,和丟丟、龍龍一起做兩個燈籠,他們開學之後中秋節燈會要用到的。”
秦深逃似地站了起來,材料手機留給章俟海,他給自己找了一個完美的借口,“我去中庭那邊看看酒怎麽樣了,寶成哥說經過酒壇子的時候能夠聞到一絲濃鬱的酒香,我看看究竟怎麽了。”
章俟海抓住秦深的胳臂,另一手在兩個仰頭看著他們的孩子腦袋上輕輕拍了一下,丟丟側頭躲掉,垂下頭看著自己搭在一塊兒的手指,不去看章俟海。章俟海有些無奈,行動上沒有表現出來,“我們去說一會兒話,我馬上就過來給你們做燈籠。”
等兩個大人走遠了,龍龍趴到桌子上撐著小下巴眨巴著眼睛看丟丟,“丟丟,你這個爸爸挺好的。”
“哦。”
龍龍撓頭,“哦是什麽意思呀,你不喜歡他嗎?”
丟丟悶悶地說:“不知道,感覺好不習慣,感覺他是來和我搶爸爸的。”
“哈哈,才不是呢,你應該這麽想,他是帶給你多一份愛的。本來吧,你隻有爸爸愛著你,現在又多了一個爹爹,得到的愛更多了呀。”
丟丟抬頭,睜大眼睛看他,“我還有爺爺奶奶,叔叔呀。”
龍龍“啪嘰”摔在桌麵上,“那就是更多一個人。”
丟丟撐著下巴,看著外麵的白荷,“昂,他挺好的,我已經慢慢接受他了。”
“嗯嗯,到時候就可以讓他幫你開家長會,哈哈,你爹爹那麽帥,肯定吸引那些媽媽、奶奶的目光。”龍龍帶著點兒小虛榮地揚起下巴,他爹爹就非常好看,開家長會就會被圍攻呢。
丟丟“噗嗤”一聲笑了,“我爸爸也好看。”
“對啊,所以你才好看。”龍龍不好意思笑了。
丟丟靦腆地笑了,“你也長得好。”
趴在桌子上曬太陽的白虎神君懶洋洋地翻了個身,就著兩個傻孩子的話打瞌睡。
章俟海拉著秦深到了大堂前廳,隨便找了一張空桌子,把手上的包放到桌子上打開,拿出裏麵的文件,“秦深,在每一份的後麵簽字。”
秦深好奇的拿了一份出來,看著上麵的字讀出來,“xxx公司股份轉讓協議……這是什麽意思?”
“我說過,我的所有都是你的。”
秦深放下文件,抗拒地往後退了一步,腦袋搖成撥浪鼓,“我不要。”
章俟海將所有文件一一放好,將抗拒的秦深拉了過來,“秦深,我已經將所有的手續都辦好了,你不簽字,公司會停滯運營、拿不到資金所有的工程將周轉不靈……這不單單是我破產一件事兒,還有旗下所有員工工作生活的事情,為了大家簽吧。”
秦深眨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章俟海看,半響從他的臉上沒有看出開玩笑的成分,“你強。”
“秦老板,以後我就為你打工。”
秦深拿過筆簽了一個字,他開玩笑地說道:“你成天在客棧待著,老板成天不在,你這是要敗光我的產業啊。”
“要是老板不在,下麵就亂成一團的話,這樣的產業不要也罷。”身有五氣福運,幹啥成啥的章俟海自從創業之後就從沒有為了賺不到錢苦惱過,“另起爐灶,從新再來,我總會為你、為丟丟創造出更多。”
秦深不得不承認,他被章俟海蘇到了,小心髒“撲通撲通”,感覺背後插上了翅膀,整個人要飛起來了。極力克製自己,不“飛”起來,秦深墊了墊腳尖,清了一下嗓子,“那你努力,反正咱也不缺錢,隨便你怎麽折騰,隻要別敗光了就行。”
章俟海湊到秦深身邊,飛快地在秦深的麵頰上親了一下,圓潤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在秦深的耳邊說:“遵命,我的老板。”
湧入耳蝸的氣息潮濕燥熱,秦深的腳跟也要離地了,不好意思地去推章俟海的肩膀,佯怒,“你離我遠點兒,大白天的幹啥,讓別人看到了成何體統。”
“老板,我閉著眼睛呢,看不見。”六娘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秦深:“……”
章俟海:“……”
秦深:“嗬嗬。”
章俟海站直了身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從一桌的文件中挑出一份翻開給秦深看,“我已經把和平路兩邊所有的地都買了下來,靠近鎮子的地方做成小公園,其他地方用來種樹,你看你要種些什麽,白蕩山特有的那種青蘋果樹要不要,還有桃子樹、櫻桃樹、板栗樹……”
“……那個冤大頭的傻老板是你啊。”秦深還和章俟海吐糟過呢,章俟海那時候是什麽樣的心情呢。
章俟海很顯然也想到了那次出行時秦深給自己吐糟的,一串淺笑從薄唇中傾瀉而出,他和那時候的答案一樣,“圖人。”
秦深手撐著桌麵,讓自己找了個依靠點,翹著嘴角,嘴硬地說道:“這麽多錢,讓你圖了。”
“求之不得。”
和平路兩邊的土地看起來很多真正丈量出來其實也不多,不可能將所有果樹成片成片種上,但是可以每種種幾棵呀,每個季節都有水果吃,新鮮無公害,不打藥水、不上蠟,新鮮吃、做成果醬果脯吃,怎麽樣吃都好,自己吃不掉可以放在客棧裏麵賣或者讓章俟海想辦法賣掉。
“隻要我們這邊氣候允許生長結果的,都種。”
“好。”秦深要求什麽,他都會滿足。
所有的文件全都簽了,秦深推了一下章俟海,把手機給他,點亮屏幕,上麵還停留在視頻教學紮龍骨的畫麵上,“這個就交給你了,我實在是搞不定。給你和丟丟相處的機會,小家夥性格別扭著呢,也不知道像了誰了,特別難搞,你在他麵前不能夠表現的不在乎,就像是你剛才摸他腦袋被躲掉了,你就要表現出受傷的樣子,他就心軟了。”
秦深給章俟海傳授搞定小丟丟的辦法,這也是他琢磨了一年總結出來滴,“丟丟吃軟不吃硬,嘴硬心軟,還要順毛摸。”
秦深給他傳授秘訣的小摸樣好玩極了,像是放大版的丟丟,都是吃軟不吃硬的性格,“大的小的我都能夠搞定,給我一些時間。”
“好。”剛說完,秦深就反應過來不對,橫了他一眼,“是我遷就你,才被你搞定的。”
“嗯嗯,我能力不足,一定要你們的遷就。”
“這還差不多。”
把章俟海打發去做燈籠,秦深繞到吧台後麵要去中庭看大酒壇。吧台後,六娘用書擋著眼睛以下的臉,看到秦深走過來,“嘿嘿嘿”的笑著,賊兮兮的。
秦深隔空點了點六娘,該發出聲音的時候不發出來、不該的時候湊熱鬧,真是的,“剛才的不準說出來。”
六娘在嘴巴前做了個拉拉鏈的手勢,用力點頭,保證不說。
秦深先是去了廚房,叫了在廚房燉鴨湯的仇寶成,晚上他們吃鴨血粉絲,自家殺的鴨子,自家燉的湯,裏麵的鴨胗、鴨心、鴨腸、鴨血等等也都是自家出產,粉絲是收的蠶豆到鎮子上加工的蠶豆粉絲。每一樣食材都是看得見、曉得來源的,絕對比外麵的好,幹淨衛生。
“寶成哥,我們一起去酒壇那邊看看。”
“嗯嗯,等等我,擦個手馬上來。”仇寶成放下手上的蔥薑,用幹淨的抹布擦了手跟著秦深走了出去,“我早晨去老井那邊打水,經過它的時候就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酒香,湊近了聞。”
仇寶成眯起眼睛,一臉陶醉地說道:“那個香啊,聞上一下,就覺得要醉了。”
“真有怎麽神奇?”個人感官說不定有誇大的地方,他們就住在中庭左右,每天經過這裏不知道多少遍,他怎麽就沒有聞到任何香味,所以秦深是抱著質疑的。
仇寶成樂嗬嗬地抱著肚子往酒壇子那兒走,麵對秦深的質疑他沒有任何惱怒,站在酒壇子邊,陶醉地眯起了眼睛,“小秦你過來,就站在我旁邊,聞聞看,醇香的酒味,甜甜的果香,要是喝上一口,當真是美。”
秦深狐疑地站到仇寶成旁邊,抽動鼻子,深深呼吸,仔細分辨其中的香味。一開始什麽都沒有聞到,秦深不是好酒之人,對此不敏感也是正常,漸漸的、慢慢的,他去好像從普通的空氣中聞到了一絲不同。
沒有仇寶成說的那麽誇張,可卻真實存在。
秦深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問仇寶成:“這壇酒放下去一個多月兩個月不到吧,會有醇正的味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啊。”仇寶成放在肚子上的手疑惑地動彈了一下,“我以前做葡萄酒,酒瓶塞著,隻有打開了味道才出來,而且不到兩個月哪裏會這麽香。自己做的發酵環境無法控製,比例也會有偏差,有時候還行,有時候特別酸澀。郭躍種的葡萄好,做出來的葡萄酒應該也不一樣。”
秦深摸著下巴在酒壇子旁邊走了一圈,酒壇從女子巴掌就托起的大小變來,口小、肚圓,有個嚴絲合縫的蓋子,蓋子中間有個巴掌大的鈕兒,小鈕兒就是個酒壇的樣兒。
“味道出來了,會不會因為蓋子有縫隙?”
“呸,你才有縫隙。”小娃娃的奶嗓聲,從酒壇子上傳來的。
秦深準備趴到酒壇子上的動作頓了一下,“哦。”
“呸,這是什麽態度,我可是個寶貝,釀造出來的酒水味道棒棒噠。你才有縫隙,你全家都有縫隙。”
秦深站直了身體,木著臉對仇寶成說:“哥,拿鐵鍬來,我們把壇子埋了。”
“嗚嗚嗚,人家還是個寶寶,為什麽醬紫對人家。”酒壇子哭,隻有靈識,沒有化形的他,哭也看不出來眼淚。
秦深手臂抱胸,垂著眼睛盯著酒壇寶寶,“寶寶是吧,你是個器靈。”
酒壇寶寶傲嬌臉.jpg,“能夠擁有本寶寶是你的榮幸。”
秦深蹲下來摸摸它的小鈕兒,酒壇寶寶嘻嘻笑,聽聲音像是在躲閃,“色狼,幹嘛摸人家屁屁。”
秦深的手一頓,慢慢挪開,“說說吧寶寶,你有啥作用,客棧不養閑人的。”
“╭(╯^╰)╮擁有寶寶是你的福氣,寶寶可以縮短酒水的釀造時間,讓普通的酒變成至美佳釀,讓靈酒更具靈氣,讓藥酒的藥材屬性發揮到極致……知道哇,你要多多釀酒,身為酒壇子器靈,人家要收集酒氣才能夠早早長大化形的。”
“作用還挺多。”
“那是當然噠,被那個香香的姐姐抱了幾十年,雖然很享受,但是一點兒酒氣都木有,寶寶沒有足夠的酒氣吸收陷入沉睡好幾年了。打滾打滾打滾……”
“你這是幹啥?”
“寶寶沒有實體,寶寶就表達給你聽呀,寶寶在打滾呢。”滾來滾去.jpg
“哈哈,真是可愛的小家夥,小秦反正酒壇子也要酒氣,釀酒也不麻煩,我以後經常做好了。咱做菜的、用來喝的,都不用買了。”仇寶成喜歡小孩子,擁有一把小奶嗓的酒壇寶寶,很快就俘虜了他的心。
秦深無可無不可,摸摸酒壇子的邊緣,“行,我就等著吃就好。”
“嘻嘻,廚子叔叔最好了。”
秦深吐糟,“別裝嫩,你的歲數比他大多了。”這個器靈雖然嗓音小,年紀和閱曆卻一點兒都不少呢。
“對手指.jpg,老板,酒水釀好了,我就會發出味道,提醒你們酒好了,很讚對不對,你打開我的蓋子聞聞呀,保證你沉醉其中不想醒呢。”酒壇子寶寶拍馬屁,“我要把來到客棧的第一酒獻給我最最可愛的老板,麽麽噠╭(╯3╰)╮。”
“馬屁精。”秦深笑罵,很受用倒是了。
推開酒蓋,露出巴掌大的縫隙,香味撲麵而來,當真如酒壇子寶寶說的那樣,沉醉其中不複醒,其濃鬱程度,稍微聞上一口,秦深的臉上就出現了兩坨紅暈。
仇寶成激動地連連吸了好幾口,轉身往廚房去,“我去拿碗和勺子。”
打了兩勺酒倒入兩個碗,暗紅色的酒水在碗壁上掛壁,輕輕抿上一口,酒液在舌尖滾動合著口水進入咽喉,唇齒留香。
“葡萄的果味很濃呢,一點兒都不酸。”秦深砸吧一下嘴巴,“我喜歡這種。”
仇寶成晃動著碗,“不同的葡萄釀造出不同的葡萄酒,溫度濕度等等都對酒水有影響,我們這個果味香濃、醇香味正,酸澀度平衡,入口濃鬱,後有回甘,好酒好酒啊。”
“那就好,嘿嘿。”得到好東西的秦深露出了老板般的笑容,又有東西推薦給客人們了呢,午晚兩餐酒水限量供應,再想喝,出錢哦。
秦深臉上,應該是奸商般的笑容……
客棧裏麵沒有空置的玻璃瓶,也沒有專門裝紅酒的橡木桶,釀好的酒水還放在酒壇子裏麵存著。
秦深和仇寶成合力打了四瓶出來,客棧裏麵頭一次釀造出來的酒水,晚上吃飯的時候大家一起喝喝。
回到大堂,秦深一眼看到章俟海和丟丟他們那兒,桌麵上已經有兩個成型的燈籠龍骨,章俟海正領著兩個孩子往上麵蒙紙。
秦深調轉了腳尖,他還是回到吧台不去那兒了,捂臉,感覺好丟人。
站在吧台那兒沒有一會兒,就見到莫琛從門外款步而來,身邊跟著在院子中打理瓜果的黃三尾。
黃三尾作為被排擠的小妖怪,聽到最多的嚇唬就是“讓道士收了你”,所以他最害怕道士了,平時見到莫琛能躲就躲、能離多遠就多遠,絕對不靠近。
上一次王樂彬的事兒,莫琛隨車過去之後就暫時在外沒有回客棧,闊別快一個月他提著個行李箱回來,裏麵放著給秦深帶來的王樂彬家鄉特產。
黃三尾等莫琛和老板說完話之後,鼓足了勇氣攔住莫琛,鞠躬作揖,“小妖有一事問道長。”
“三尾不用這般客氣。”莫琛把黃三尾扶起來,“有什麽事情,盡管問。”
“王樂彬,他還好嗎?”黃三尾最近魂不守舍,王樂彬的事情沒有定局,他寢食難安,掛懷心中。
莫琛說:“我們將生魂送歸身體,確保他醒來之後才走的。王樂彬其實並不是今年剛剛畢業,他已經畢業有兩年了,隻是兩年前被車子撞後成為了植物人,昏睡至今。”
秦深唏噓,“原來是這樣,小王他現在怎麽樣?”
“正在康複中,躺了兩年,身體再好肌肉還是有些萎縮的。”
秦深掃了一眼泫然欲泣的黃三尾,替他問了,“還記得我們這兒不,他可是我的正式員工,和我簽了合同的。”
莫琛歉意地看著黃三尾,“抱歉,這是論人的。”
“哇!”黃三尾沒有忍住,哭出來跑走了。
莫琛看著他,伸出爾康手,“……我還沒有說完呢,王樂彬記憶混亂,等調養好了,說不定能夠記起這裏。”
秦深推了一把六娘,“你追過去和三尾說一聲,別讓他想不開。”
“嗯嗯,我這就去。”
…………
莫琛回來,帶來了半個好消息,隻要王樂彬醒了,受到契約約束應該會回到客棧,秦深就不會少了一個員工了,大家都在一起,最好。
端了一盤子的炒鬆子去慰勞章俟海和孩子們,兩個孩子忙得熱火朝天,不時抓把包裝袋裏奶香味瓜子仁,哢呲哢呲,做的很嗨、吃的很香。
站在桌邊,秦深背著手老神在在地點評,“嗯,做的不錯,要是我動手,肯定比這個好點兒,可惜我太忙了。”
丟丟抿嘴偷笑,龍龍直接說:“秦叔叔吹牛了。”
秦深給了龍龍一個“毛栗子”,“不準說大實話,少吃點兒這種加工食品,哪裏有自己炒的瓜子、鬆子好吃,自己剝還更有趣味呢。”
“麻煩呀,秦叔叔。”龍龍抓了一把瓜子仁送進嘴裏,“有這個閑工夫,地球可以拯救好幾個來回了。”
秦深眼中閃過狡黠的光芒,他決定治治龍龍,故作驚訝地說:“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丟丟、龍龍,你們難道不知道,你們吃的每一粒瓜子仁都是豁口老太太嗑出來的嗎?她們從花骨朵一樣的年紀嗑瓜子,到現在八十多歲頭發蒼白,咧嘴一笑,露出來的牙齒每一顆都是有豁口的。”
秦深表現地痛心疾首,“你們每吃一包瓜子,都有她們的辛勤勞動和汗水,嗯,應該還有口水!”
龍龍震驚地長大了嘴巴,裏麵還有沒有嚼碎的瓜子仁。
丟丟遲疑地放下瓜子仁,“爸爸,不是機器做的嗎?”
秦深笑眯眯地摸丟丟的腦袋。“這是騙你們的,不告訴你們是機器做的,你們會願意吃嗎?”
章俟海無奈地瞪了秦深一眼,這麽誤導孩子,真是的。“丟丟,爸爸騙你的,瓜子仁就是機器剝出來的。龍龍盡管吃吧,上麵沒有口水。”
秦深“嘿嘿嘿”笑著往後退了一步,等兩個孩子反應過來撲他就連忙往後退,在大堂裏麵打鬧了起來,丟丟追的時候沒有看路,差點兒撞到從門口走進來的人。
丟丟往後退,退到爸爸的跟前,靠著爸爸的腿看著走進來的人。
那是個看起來十四五歲大的少年郎,穿著藍色帶白條紋的校服,校服胸口有學校的logo,不是紅葉鎮上,據秦深所知,整個東州市也沒有這樣的校服。早在五年前,整個東州市就進行了改革,除了小學,初高中所有校服改革成了西裝的樣式,名曰不束縛孩子們的美。
穿校服的少年背著個大麻袋,麻袋沉沉地壓在瘦弱的脊背上,整兒上半身快和地麵平行了。
麻袋裏麵應當是活物,時不時動彈一下,有微弱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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