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東方妖怪過西方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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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水箱大概稱之為水棺更恰當一些, 被重新搬進了大堂內。

    見到被打斷了尾骨、割掉了尾翼、陷入沉睡的妹妹, 藍劍鷹目疵欲裂,牙關緊咬、肌肉鼓脹隆起, 握著三叉戟的手和臉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彈了出來。他極力地克製著自己,但看他的樣子像是隨時會揮起手中的三叉戟蕩平眼前的一切。

    要是那位傷害了藍水靈的渣男還活著, 絕對會被藍劍鷹砍殺剁段、挫骨揚灰。

    不過,有人比藍劍鷹還要激動,她撲到水箱上, 隔著玻璃癡迷地摸著藍水靈的臉, 口中念念有詞, “阿水,我來了, 你別怕,我在呢。”

    特製的加厚鋼化玻璃阻擋不了畢方琴深沉的愛,纖長的玉手拍打玻璃麵, 發出“砰砰砰”的響聲,一下比一下用力、一聲比一聲響亮。

    玻璃水櫃材質特殊、機關巧妙,畢方琴為了以防別人打擾她的愛人、分開她擁抱著愛人的手,請了世界知名的機關大師耗時五年進行設計、打造。水櫃隻能夠從裏麵打開,除非不惜於傷害裏麵的鮫人、使用炸(彈)爆破,否則無法打開。

    但事有針對,換成不是人的生物, 暴力破解也許方便很多。

    畢方琴的速度太快, 快到身為鮫人族長的藍劍鷹也沒有反應過來, 等肢體做出反應時,她已經開始用力地拍打玻璃,勢要將裏麵的鮫人給抱出來。

    “你做什麽!”藍劍鷹咬牙切齒,擋住畢方琴的手,厲聲地大吼。

    畢方琴被擋住的那隻手也不見有什麽大幅度的動作,在其他人看來隻是輕輕地一推,高大威猛的藍劍鷹便飛了出去,撞在客棧的牆上後砸在地上,半天沒有爬起來。

    以前說過,鮫人與地上人都是人,隻是生活的環境、個人的能力等等不同,並非魚妖。在遇上非人類的時候,隻會像地上人一樣處於劣勢。

    秦深咧嘴捂住了自己肩膀,“嘶”了一聲,藍劍鷹這一下看著好疼啊。“畢方琴這麽厲害?這不像是才死的新鬼,而是千年修為的老鬼吧。”

    拿著繡花針的六娘笑了一聲,“鬼?老板你弄錯了啦,她不是。”

    秦深“咦”了一聲,指著水棺中那具蒼老的屍體,“那不是她的肉身?”

    “不過是個軀殼罷了,姓畢的借用一下而已。”

    秦深被說得一頭霧水,“我怎麽越來越弄不明白了呢。”

    “老板,當個合格的吃瓜群眾是會將疑惑埋在心裏麵,等這個瓜吃完了再說話的。”六娘讓秦深稍安勿躁,默默吃瓜。

    “哦……”秦深閉上了嘴巴,視線落在客棧的中央繼續往下看。

    發現自己力氣突然變得好大的畢方琴楞了一下,隨後激動欣喜,一掌拍在玻璃上,加厚又使用特殊技藝製造的鋼化玻璃以畢方琴手掌的位置為中心向外慢慢出現皸裂的痕跡。

    不得不讚歎人間的工藝水平,實在是太好了。

    考慮到安全性,玻璃上還有一層保護膜,一旦因為不可抗力玻璃碎裂,碎片不會掉落。安全性是有了,但給畢方琴打開水棺帶來了困難,她柳眉皺起,再次用力地拍向玻璃,這回直接將保護膜打破,手伸了進去,銳利的玻璃斷裂處在她的手臂上拉出一條長長的口子,鮮血滾落,在水棺的特殊液體內綻放開一朵又一朵奇詭的“花”。

    畢方琴摸到了櫃內的開關,由內將水棺打開。

    水棺內,美麗的鮫人被蒼老的婦人抱著,畢方琴厭惡探出手,掰扯著屍體的手臂,清脆的骨裂聲聽得人頭皮發麻。

    暗紅腐臭的血液從屍體中滲透出來,汙染了水棺中的防腐液體。

    畢方琴彎腰,溫柔地將鮫人抱了出來,好似剛才兩下已經將身上所有的力氣耗盡,她跌坐在地上,鮫人長長的魚尾撞在地上發出不小的聲音。畢方琴不關心自己手臂上的傷勢、不顧及自己坐在了一地的碎玻璃上,而是細致地檢查鮫人的情況,確保她沒有受傷,這才攬住鮫人的上半身抱在懷裏麵。

    細致地梳理著鮫人海藻一般的長發,畢方琴傾訴著自己的思念,“阿水,我之前要死了,還以為永遠見不到你。真好,我又能夠抱住你、摟著你。”

    “阿水,你什麽時候才能夠醒來,我帶你去看你一直想要看的太陽,吹和煦的春風、賞夜晚的明月。”就像是過去的幾十年那般,畢方琴對著藍水靈冰涼的身體絮絮叨叨著兩個人不知何時才能夠履行的約定。

    在她們身旁,水棺中特殊的防腐液接觸到空氣變得渾濁,裏麵的屍體逐漸腐化分解……有黑色的戾氣如細沙一般從水棺內湧了出來,接觸到客棧內的空氣轉瞬消失。

    秦深扭頭躲到章俟海的身後,他最怕看見七零八落的人體……

    大堂內,掙紮起來的藍劍鷹在女兒和林曉寧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地走到水棺旁邊,咳嗽了一聲,嘴角邊的血液流得更多。

    他反手用手背擦掉嘴角邊的血水,示意女兒和林曉寧把自己放開,他跌坐到畢方琴身前,伸出手說:“把妹妹給我。”

    畢方琴厲目以對,將懷中的鮫人摟的更加緊。

    “咳咳,讓我看看她的情況,看看的鮫珠破碎的情況。”

    畢方琴抗拒的神情鬆了一下。

    藍劍鷹再接再厲,說道:“我是鮫人藍氏一族的族長,我知道秘法能夠修補鮫人破碎的鮫珠。”

    畢方琴聽到這個,抗拒的神情徹底消失,她不舍地鬆開手,眼睜睜地看著藍劍鷹將藍水靈抱進了懷裏,她倨傲的神情頹喪了下來,肩膀縮著、背脊佝僂,垂蕩在身側的雙手手指抖動了一下。她深知自己無法救活藍水靈,四十多年了,找尋了各種方法,卻隻能夠任由對方躺在水缸中。

    六娘突然推了一下秦深,躲在章俟海背後的秦深沒好氣地問:“幹嘛?”可千萬別拉他出來看水棺,受不了、受不了。

    六娘才沒有這麽無聊呢,她對秦深說:“老板,你喊一聲,喊畢方琴的名字。”

    “嗯?”

    “她是客棧的員工啦。”

    “?!!”

    “畢方鳥,客棧最沒有存在感的員工,是一隻附在甑上的精魂。在客棧工作的時間最長,總說自己血統高貴、來曆非凡,目下無塵、看不起一切,和其他人沒有任何共同語言。”麗娘撇嘴,一副十分受不了畢方琴的樣子,“不參加集體活動不說,還龜縮在自己的世界裏說是要準備追求愛情。大概是五十五年前,她跟原老板、也就是你爺爺請了長假,說是去人間遊曆追愛。”

    秦深眨眨眼,六娘這麽一說,就說得通了,難怪先前畢方琴報的地址是和平路1號。

    六娘無奈地聳了肩頭,“看來,追愛的過程並不是十分美好。你喊吧,她從寄居的軀殼裏麵出來,腦袋糊塗著呢,你喊一聲,可以喚醒她的神智。”

    秦深將信將疑,他這個老板還有叫魂的作用?“畢方琴,畢方琴。”扶著章俟海的肩膀,探出一隻眼睛,見到水棺內連殘渣都沒有,已經徹底腐爛分解掉,鬆了一口氣,挪了出來,再喊了兩聲,“畢方琴,畢方琴。”

    畢方琴怔住,耳邊的叫聲如雷霆之聲轟鳴,大腦內的混沌逐漸散去,她抬起頭,撩開擋住臉的淩亂發絲環視著客棧。她知道自己是誰了,她是畢方琴、更是銅甑內的精魂,她是畢方鳥。

    “劈啪”脆響從畢方琴口中吐出,灼熱的氣流在她身周出現旋轉,烈火“轟”地一聲驟然出現,所有人下意識地側身躲避,待灼熱感消失轉身看去,畢方琴的位置上出現了一隻形如丹頂鶴卻隻有一足的大鳥。

    《山海經》中有言,“有鳥焉,其狀如鶴,一足,赤文青質而白喙,名曰畢方,其鳴自叫也,見則其邑有訛火。\”

    畢方琴便是畢方鳥,但並非活鳥,而是死後精魂被人攝取入銅甑為器物附魂。她通身湛藍有紅色的斑點,白色的喙一張一合,發出“劈啪”的叫聲。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青和藍同為一色,難怪畢方琴借了人的軀殼投身為人的時候喜歡孔雀綠繡大紅牡丹的旗袍,毛色愛好啊。

    畢方琴展翅俯身,白色的長喙在藍水靈的臉上溫柔地蹭了一下,叮囑藍劍鷹,“多年來我一直用玉髓養護她的身、魂,你動用秘法會事半功倍。待她醒來,一定要讓她來找我。”

    雙翅鼓動,畢方琴騰空而飛,揚起修長的脖子發出一聲鳴叫,從她身上飛出一枚紅色的內丹。

    內丹飛入藍水靈的眉心,蒼白、了無生機的臉上變得紅潤有光澤,打斷的尾骨被修複,被割掉的尾翼處長出了肉芽,眨眨眼的功夫孔雀開屏一樣的尾翼鋪展在地上。

    畢方琴眼睛中流露出欣喜,深深看了一眼之後,頭也不回地飛向了秦深,說:“老板,我銷假。”

    “哦,哦哦哦。”秦深愣了一下,連連點頭,不知道說什麽,索性說:“歡迎回來。”

    畢方琴昂著脖子矜持地點了一下頭,如一道流光飛進了客棧深處,進入了倉庫。倉庫內一角,一個青銅雙耳甑嗡鳴了一聲,在黑暗中,其上精巧的牡丹花紋有光華閃過,很快恢複了平靜。

    客棧又多了一名員工,暫時還不知道是啥用處,她把自己修煉多年凝結出來的內丹都給了藍水靈,藍劍鷹好像也多說不了什麽了,還是盡快將妹妹帶回族裏,動用秘法看能不能修複她的鮫珠讓她蘇醒。

    累成死狗、緊趕慢趕趕到客棧的其他鮫人看到族長抱著久別重逢的妹妹跳進水裏,大手一揮,“出發,回族地。”

    “……”大家的內心是崩潰的,能夠怎麽辦,繼續遊吧。

    客棧內,秦深讓郭躍、王樂彬他們把水棺給盡快收拾幹淨,扔掉扔掉,徹底扔掉,想想裏麵有一具屍體分解掉了,他就渾身發毛,哪怕浸泡屍體的特殊液體其實是畢方琴千方百計弄來的玉髓,他也不稀罕,

    他不稀罕,有人想要啊。

    青龍神君饒有興趣地端詳著水棺及裏麵的玉髓,讓要清理掉它們的郭躍和王樂彬停手,“不用想法子弄掉了,我讓人過來拿,送到醫館去。我研究研究。”

    秦深:“……”

    秦深幹幹地一笑,“嗬嗬,隨意,隨意。”隻要不放在客棧裏麵就好。

    洪燁鄙視他了,“你不是學考古的嘛,挖墓開館,見到墓主人的屍體你怎麽辦?”

    “那不一樣,那不是新鮮的肉體。不像剛才那個……”秦深搓著胳臂,很顯然又想到方才那一幕,哆嗦了一下,“那是新鮮的……”

    為了轉移話題,秦深強行地說起了畢方琴的經曆:“她離開了客棧之後借了人類軀殼生活,那人正好是渣男的聯姻對象。渣男囚禁鮫人被她發現,她對鮫人一見鍾情、再見傾心,於是把渣男喂了魚。成了人的畢方琴忘記了自己是畢方鳥的事情,所以以人的方式收集各種能人異士、奇珍異寶想要複活鮫人,臨死依然無果。然後她的肉身死掉了,她又回到了客棧,真是一段崎嶇的百合戀。”

    “我對百合戀不怎麽感興趣,我知道要是某人還不回房間,小丟丟醒了看不見爸爸,要哭了。”洪燁抱著胳臂靠在吧台上閑閑地說。

    秦深抬手拍了一下腦袋,“糟糕,光當吃瓜群眾了,把兒子忘了。我這就回去。”

    章俟海跟秦深一同回的房間,房間內,丟丟還在睡著,秦深躡手躡腳地躺到兒子身邊,用自己的額頭碰了一下丟丟的,抬起頭時朝著章俟海搖搖頭,不燙了。

    章俟海放心了一些,示意秦深就這麽躺著,他們在這邊陪陪兒子。

    秦深無奈地看了他一眼,索性把自己徹底躺平了,掀開被子躺了進去。熟睡的丟丟好似感受到了爸爸的到來,自動地滾進了爸爸的懷裏麵,貼著爸爸繼續睡。秦深打了個哈欠,摟住兒子閉上了眼睛,他也睡覺算了。

    昏暗中,章俟海看著一大一小的睡顏,心中一片平靜,非常滿足。

    …………

    ……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小丟丟這場因為戲水貪玩導致的感冒好的並沒有那麽快,秦深收了他所有的作業,也在v信上跟王老師發了信息,給丟丟多請兩天假,讓孩子好好在家休息一段時間。

    生病了的丟丟成了小牛皮糖,秦深到哪裏他跟到哪裏,要抱抱、要摸摸,不要舉高高,生病呢,舉高了頭暈。

    客棧無事,秦深就抱著這塊小膏藥到處走,別看丟丟很瘦,四十多斤的分量一直抱著也很壓手。但有人要抱著這份沉甸甸的愛還沒有呢,章俟海在一旁羨慕。

    秦深抱不動了,就坐到了章俟海對麵,拿出手機看著日曆,“讓我看看,今天周日,24號。傻了,周五才過了冬至呢,就忘了今天幾號了。”

    “12月24,老板今天平安夜,明天聖誕節啊。”王樂彬插嘴說了一句。

    “平安夜是什麽?聖誕節是什麽?”黃三尾是山裏麵出來的妖怪,不知道這個節日。

    王樂彬張嘴要給黃三尾解釋,秦深搶在了他的前頭說:“外國人過年,華夏人買買買,就醬紫。”

    “老板,被你這麽一說,什麽浪漫都沒有了。”

    秦深不以為然,“西方節日,華夏人有什麽好過的。你說是吧,丟丟。”丟丟眨著眼睛,期待地看著他。秦深無語地抬頭去尋求章俟海的認同,誰知道對方認真地看著他,像是在征求自己過聖誕節的意見。

    秦深不死心,又去看其他人,“你們說對不對,聖誕節有什麽好過的。”

    王樂彬、黃三尾、六娘姐妹和郭躍等等,臉上掛著期待,仿佛是在說,他們也湊一把熱鬧吧。

    秦深扶額,“都快中午了,今天就平安夜,想過節,也來不及了吧。”

    “我讓leo準備聖誕樹和裝飾物。”章俟海拿出手機打電話。

    leo昨天同手同腳、青著臉離開客棧的,今天又要來了,也不知道是啥心情。

    “聖誕樹是什麽?”剝毛豆的黃三尾好奇地問王樂彬。

    王樂彬把手裏麵的豆子扔到碗裏麵說:“好像是杉樹,在杉樹頂上掛一顆五角星、在枝條上係上好看的彩球、纏上發光的燈帶,在聖誕樹下堆放禮物。聖誕老爺爺會給每一個好孩子送上禮物,隻要在床頭掛上襪子就好。”

    秦深下意識就想反駁這是騙人的,客棧的煙囪那麽窄,真有聖誕老人他也爬不進來。

    不過,看孩子聽得津津有味的小摸樣,秦深妥協了,大家一起過聖誕節吧,一群華夏的妖鬼歡度西方的新年。

    仇寶成站在廚房門口樂嗬嗬地說:“要是有火雞,我就給大家做烤火雞吃。”

    “我讓leo送來。”章俟海再次給leo打電話,萬能的助理啊。

    杉樹就不用leo送來了,因為要過節日,整個客棧都忙碌了起來,郭躍自告奮勇地說自己去山上挖一棵,肯定比外麵買的好。

    秦深隨他去了,手底下一群不聽老板話的員工,心好累,他想要靜靜,不是他媽媽的那種。

    把丟丟扔到了章俟海懷裏,秦深甩著酸麻的左胳臂,伸出右手食指在兒子挺翹的鼻頭上點了一下,“在你爹懷裏麵好好待著,不準找我了,爸爸要去上廁所。”

    丟丟眨眼,小聲地說:“那我也去。”

    “兒子誒,咱別這麽黏糊,爸爸在呢,又不走。黏著你爹爹,你不粘著他,他都要哭了。”秦深給章俟海使了個眼色,讓他假哭。

    但是章俟海不想這麽欺騙兒子、得來他的關注,對上丟丟抬起來的雙眼,他溫柔地笑著,隻是笑得有一些傷感,兒子並不和自己親的事實讓他有些小難過是真的。

    丟丟伸出小手摸了摸爹爹的臉,“爹爹,不難過,我也愛你。”

    章俟海俯身在丟丟的腦袋上親了一下,“爹爹也愛你,非常非常。”

    丟丟彎起眉眼笑了,笑得羞澀,“嗯。”

    搞定了一大一小,秦深鬆了一口氣,都是黏人的家夥哦。

    快中午的時候去山裏麵挑樹的郭躍回來了,帶著他精心選擇的杉樹。

    客棧靠近水邊的柵欄處還有空地,郭躍在那邊挖了個坑把自己挑來的樹給種了下去。秦深站在樹下,視線沿著杉樹筆直的樹幹一直往上看,腦袋徹底仰起才勉強看到了個頭,“呃,這二十多米了吧。”

    “白蕩山裏頭有一片水鬆長得特別好,我就挑了一個小的挖了過來。”郭躍憨憨地說,體力活是他分內的事情,不求表揚。

    秦深在他厚實的肩膀上拍了拍,實誠的漢子啊,還好沒有往大的挑。“做得好。”

    郭躍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應該做的,應該做的。”

    這棵樹剛種下,秦深的手機就響了,洪燁打來的,電話一接通,那頭就劈裏啪啦一陣詢問:“客棧要幹什麽,怎麽去挖了山裏麵的水鬆,那是生長在更南方的物種,好不容易在山裏麵安了家,鬆鼠們當寶貝一樣守著。你們倒好,一下子就挖了人家一棵,小心第二天被鬆鼠包圍。”

    秦深的視線再一次掃過水鬆,他說:“說出來你有可能不信,我們是為了過聖誕節。”

    “……”

    “真的。”秦深著重強調了一下。

    “……我也要參加。”洪燁在短暫的沉默之後踴躍報名,“算上我們一家子,我給你搞定鬆鼠。”

    得到了一水缸添了料的玉髓,青龍神君興趣濃厚,他們一家子早晨吃過早飯就回到了醫館,孟彰要潛心研究一下。

    “好,肯定喊你們的。”秦深哭笑不得,為什麽不想過聖誕節的就是他一個啊。

    不想過聖誕的還有leo,又開了小貨車過來的他強烈拒絕了秦老板的邀請,堅決說自己抵觸聖誕節,不過。

    小貨車裏麵的裝飾物和食材被客棧員工一一搬了進去,郭躍扛著像是一把雨傘一樣收著的綠色東西問leo,“標簽上寫著聖誕樹,這是樹?”

    “對。”leo點點頭,不動聲色地往後麵挪了一步,男子氣概十足的郭躍太高大了,靠近之後給人的壓迫感十足。

    郭躍臉上的每一根胡子都寫上了嫌棄,“瘦條條的、都沒有我人高,塑料做的吧。不是說聖誕樹是杉樹嘛?”

    “砍樹不好。”

    “我沒砍,挖了一棵回來,二十米高。”被老板表揚了,郭躍很驕傲。

    leo差點兒沒有站住,下意識朝著客棧的方向看,自己沒有緣,看不見客棧,隻看到蕭瑟的風中人高的草叢隨風擺動、落葉的樹木枝條瑟瑟。突然有些慶幸自己看不見了,二十米高頂星星、帶彩帶的聖誕樹太刺激眼球。

    leo覺得自己有先見之明,不知道老板鍾意什麽樣子的裝飾物,所以將市麵上能夠見到的都買來了,應該夠裝飾二十米高的杉木了,吧?!

    身為特助,隻要老板有需要,沒有工作日和休息日之分,勤勤懇懇的leo對得起自己的百萬工資。小貨車開出了和平路,放在副駕駛座位上的手機響了,他靠邊停車拿了手機,接通女朋友打過來的電話,從異地飛過來的女朋友問他聖誕大餐家裏麵吃還是出去吃。

    不過聖誕節的leo當下表示,“家裏麵,我買了一隻火雞,我給你做烤火雞吃,然後我們一起看電影。寶貝,你可以現在就開始挑選自己喜歡的片子了,我們晚上一起看。”

    “好的,親耐滴。”

    掛了電話,leo長籲了一口氣,感覺以後的聖誕節都要在家裏麵過了,果然說謊是要付出代價的t_t。

    二十米高的聖誕樹裝飾起來頗費功夫,也就是望鄉客棧眾人覺得是一件樂趣,六娘姐妹另外拿出許多彩布現場做起來綢帶。於編織一道十分擅長的蜘蛛精們選擇的顏色、紮出來的花樣非常好看,與leo送來的彩球、玩偶等等搭配得當,相映成趣。

    裝飾聖誕樹挺好玩的,秦深不知不覺地投入了其中,他沒有妖怪們的本事,架一把梯子上上下下也很熱鬧。

    章俟海抱著丟丟站在門口看他們裝飾聖誕樹,丟丟喊:“爹爹,你的手機響了。”

    章俟海轉身看過去,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屏幕長亮,有個facetime的邀請。他接通,屏幕上出現了一張高鼻深目、褐發碧眼的外國臉,這個外國男人朝著鏡頭舉起一杯紅酒,用一口流利的華夏語說:“節日快樂,我親愛的海。我看了看,華夏正要迎來平安夜,真是羨慕你們,提前迎來這美好的一日。”

    “你好約翰,很高興見到你。”

    約翰·尼古拉不讚成地豎起一根手指在鏡頭前晃了晃,“你還是如過去一般正經,老朋友好久不見,難道不是熱情的歡呼,大聲地說我想你嗎。你給我的感覺那麽的冷淡,我好傷心。”

    男人把手機放在了桌子上,鏡頭正對著坐在沙發上的他,他肢體誇張地給章俟海演示正確的見麵方式,三十好幾的人了依然熱情張揚得如同二十歲出頭的大男孩兒。畫麵中,突然湊過來一張小孩子的臉,可愛得像是個瓷娃娃,最最關鍵的是,這個洋娃娃一般的小男孩兒和章俟海好像。

    “哦,我的海,你什麽有孩子的都不告訴我,你還當我是最好的朋友嗎?”約翰嚴肅地放下酒杯,看來是要和章俟海好好進行一場兄弟間的談話了。

    章俟海正色,給約翰介紹丟丟,“約翰這是我的兒子丟丟。丟丟,叫叔叔。”

    “叔叔。”

    男人捧心摔倒在沙發上,“太可愛了。好像偷回來藏在家裏麵。”

    “你家不是已經有可愛的小天使了。”

    “不不不。”約翰痛苦並快樂地搖頭,“他們睡著的時候是小天使,醒著的時候就是小惡魔,不過,我依然愛他們,我的寶貝們。”

    約翰湊到鏡頭前,一張大臉占據了章俟海整個手機屏幕,“小可愛的出現也無法轉移你對我的隱瞞。海,你令我失望了,難道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是的,我的好兄弟。”

    男人嘴角翹了翹,“最愛聽你說這個,哈哈,等著,我要給小寶貝送去聖誕禮物。哦,我的孩子,你想要什麽作為聖誕禮物呢?”

    丟丟靦腆地往爹爹身邊躲了躲,沒有開口。

    章俟海拍了拍他的小屁股,鼓勵丟丟說:“丟丟不要害羞,叔叔是爹爹最好的朋友。”

    丟丟鼓起勇氣,小聲地說:“我想要拚圖。”

    “勇敢的小夥子,對你的聖誕老爺爺不用害羞,要大聲地說出自己的願望。”約翰充滿神秘地眨了眨眼,“因為好孩子的願望,聖誕老爺爺會幫你完成的哦。”

    “謝謝叔叔。”丟丟已經不再靠著爹爹去掩飾自己的害羞,他大聲地向約翰表示感謝。

    約翰身上有一種奇特的親和力,所有小孩子見到的他都會喜歡上他、願意向他傾訴。他是章俟海出國留學時最好的朋友,按照章俟海的性格肯定不會主動交什麽朋友,所以這個朋友是主動黏糊上來的,熱情如火、富有朝氣的約翰打心眼兒裏欣賞章俟海的優秀和優雅,為了更好的交朋友,他是以學習華夏語為借口貼上去的。

    好吧,故事很老套,知道他們是好朋友就好。

    章俟海參加的橄欖球隊就是約翰拉著他去的,如果現在就去主臥裏查看,就會看到照片上章俟海旁邊那個帥氣陽光、笑起來見牙不見眼的小夥子,就是約翰。

    又說了幾句,約翰掛了電話。

    章俟海這邊也天色漸晚,布置一新的水鬆身上圍著色彩繽紛的綢帶,綢帶上有精致的玫瑰結,每一個玫瑰結裏麵藏著一個冷光燈,插上電,這些燈就像是纏繞在樹身上的燈條一樣有三種發光的模式——常亮、閃爍、波浪。

    現在,玫瑰結上的燈是常亮的狀態,其他燈條是波浪模式。

    燈光照亮了黑暗,映照在那些裝飾在枝頭不會發光的彩球、燈泡、玩偶身上,它們也是聖誕樹的一份子呢。

    秦深仰頭,看著樹頂,“這顆星星掛在上麵好像有些奇怪。”

    “太小了。”不要被繼續抱著,感覺自己好了很多,下來自己走的丟丟靠在爸爸的身上跟著爸爸仰頭,“很小的星星。”

    章俟海讓秦深靠在自己的身上,免得他失去了平衡,等會兒一大一小兩個一起倒下去,“不是配套的。”

    可不是,leo準備的五角星是給不到兩米高的塑料聖誕樹準備的,在那棵聖誕樹上星星絕對夠可以,到了二十米的水鬆身上,能夠看出那是一顆星星已經很不錯了。

    聖誕樹下鋪了毯子,上麵已經擺滿了禮物盒子,大家互相贈送的。

    六娘姐妹穿上了應景的服裝,紅色鑲著白色毛邊的短上衣和短裙,腦袋上還戴了鹿角,揣在腰間的小袋內放了許多糖果,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子,都能夠得到拐杖糖果呢。

    含在嘴裏,甜甜的。

    聖誕大餐從一隻大大的鮮美烤火雞開始,不是正宗西方人,不過正宗西方節,他們的聖誕是聚餐分享美食、歡聚分享快樂,碰撞的酒杯裏麵可口的梅子酒不醉人,歡樂的氣氛卻讓人紅了臉。

    大聲的說笑吧,快樂可以很久很久。

    “爸爸,天上有人!”和龍龍離開了飯桌在門外玩著的丟丟突然喊道。

    有人?

    感覺歡樂合家歡電影有往恐怖驚悚過度的感覺……

    秦深喝了的兩杯梅子酒有些微醺,不過肯定沒醉,從桌子上下來走到門口,問丟丟:“人在哪裏?”

    “看,還有鹿。”龍龍跟著丟丟一起指。

    秦深揉揉眼睛,“媽呀,真·聖誕老人,不是假的啊。”

    其他大人也被孩子們的動靜給引到了門口,湊在一起看天,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我們都是真的,國外的神話怎麽可能僅僅是神話。”

    九隻高大矯健的麋鹿拉著精致的雪橇越飛越低、越飛越低,在眾人的注視中停在了客棧門口,一個身穿紅色衣服、有著白色假胡子的男人從雪橇上走了下來,他手上拿著一個巨大的禮物袋子,裏麵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彩色包裝禮物盒。

    男人張開雙臂熱情地走進了客棧,“我可愛的孩子們,最最愛你們的聖誕老爺爺帶著禮物來看你們啦。”

    張開雙臂單膝跪下,男人閉上了眼睛充滿愛意地說:“來吧孩子們,讓聖誕老爺爺給你們愛的擁抱。”

    過了一會兒,懷抱裏什麽都沒有,男人偷偷睜開眼睛,看到章俟海抱臂站在自己麵前。

    聖誕老爺爺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拉下臉上的胡子站了起來,給了章俟海一個大大的擁抱,“我親愛的海,很高興在這個美好的夜晚見到你。”

    章俟海用力地回抱住,“很高興見到你,約翰老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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