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黑暗中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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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的稍微早點兒,好位置不就搶到了,反正我們一家子也不坐主位。”秦靜看到章俟海一同來了,有些意料之中的驚訝。

    她和丈夫站起來,對兩個兒子說:“我和你們爸爸去堂屋裏走走過場,要是讓你們過去就打電話。我們應該會在開席之前過來,這種大冷天的,到時候隨便吃兩口我們就走。”

    林爺爺的二十年忌辰,堂屋裏擺了供桌等等,還請了道士和尚過來誦經,不用那麽在意為什麽和尚和道士會同時出現在一個法事上,民間沒有那麽多講究。

    有陣陣誦吟聲從堂屋裏傳來,合著院子中的笑鬧聲,變得扭曲詭異。

    秦深剛才探頭往堂屋裏瞧了一眼,林奶奶、林大伯以及林小姑都在裏麵,陪著林氏家族內一些老人,這種場合老二家必須到現場露個臉,免得那些說話漏風、走路搖擺的老古板說嘴。

    紅葉鎮這兒宗族勢力不強,但宗親聚居之地,這些族中長輩的話依然有些分量。

    秦靜夫妻離開之後,秦深拉著章俟海往裏麵靠著林曉寧坐著。手扶了一下支撐棚子的竹竿,被風吹的有些歪了。

    搭棚子用的塑料布是紅藍白條紋的,與春運車站人流中看到的編織袋屬於同款,被風吹的發出獵獵響聲。就算是有一層遮擋物,單薄的一層塑料布也無法擋住所有的寒風,坐在裏麵一會兒就手腳冰涼。

    紅葉鎮周圍的天然屏障白蕩山也無法阻擋冷冽的西北寒風,風中裹挾著青河河麵上冰冷的水汽,吹在人的身上,直直地往骨頭縫裏麵鑽。

    媽媽秦靜選了個角落的位置,棚子在身後形成了個犄角,兩麵擋風,在寒冬村宴中算是最好的位置。

    秦深看章俟海身上單薄的雙麵呢大衣和裏麵的休閑西裝,風度是有、溫度就算了,在這種季節還是羽絨服靠譜,就算是後者,長久不動,取暖也就基本靠抖了。

    從兜裏麵拿出一樣東西送到章俟海麵前,對方也與他做了同樣的動作,拿了東西給他,那個東西就是巴掌大的充電暖手寶。

    這玩意兒放在口袋裏會有些暖意,拿在手上不會那麽冷,在室外聊勝於無。

    秦深看著章俟海手上的暖手寶,再看看他,臉上的笑容抑製不住,嘴角一直往上翹。

    “怕你冷,走的時候拿的。”章俟海拿走了秦深給他的這個,把自己拿著的放在了秦深掌心中,“揣在兜裏別涼到。”

    秦深咧嘴一笑,“想的很周到啊,章先生。”

    “你也是。”章俟海將帶著秦深體溫的暖手寶揣進懷裏,像是守護著什麽稀世珍寶。

    旁邊,林曉寧和藍月兒麵麵相覷,明明不是單身狗卻像是被喂了一嘴的狗糧,齁甜。

    “哥,反正你們有兩個,給我一個吧,月兒冷的手冰涼。”林曉寧討好地看著自家大哥,女朋友的手冰冰涼的,他直接撩開羊毛衫的下擺,將藍月兒的手塞了進去,太冷了,冷得他打哆嗦。

    兩個人貼在一塊兒,成了連體嬰。

    撒狗糧的,不隻是秦深和章俟海。

    秦深沒有兄弟愛地拒絕了,並且強勢地將一口狗糧塞進了林曉寧的嘴巴裏,他說:“有我們的體溫的,給你們不合適。”

    林曉寧,“……”

    藍月兒,“……”

    藍月兒藏在林曉寧懷裏麵的手指動了動,像是在安慰受到打擊的他,羨慕地說:“大哥和章大哥的感情真好。”

    凍得哆嗦的林曉寧探出頭在藍月兒的臉上親了親,“我們的也很好。”

    “嗯嗯,那是當然的。”

    坐了一會兒,秦深喝多了熱水有些尿意,起身去上廁所。林曉寧也站了起來,“哥,等等我,我也一起去。”

    “又不是姑娘家,上個廁所還結伴一起走的。”秦深嘴上嫌棄林曉寧,不過腳上不動,在等著他。

    老宅子這裏隻有和破廚房連在一起的茅廁,繞到搭起來的棚子的後麵,沿著棚子走上一會兒就到。

    兩個人上完廁所,還要原路返回的時候林曉寧喊住了秦深,“哥,我們舍近求遠了,這邊近,不是照樣可以走。”

    棚子是連著老宅的牆壁的“7”字形狀,七的短邊與牆壁垂直,他們剛才是從長的那一頭繞出來的,完完全全可以走短的這一頭嘛。

    秦深:“……”腦殘地忽視了這一點。“好吧,走這裏。”

    提步和林曉寧往那邊走,被那頭垂著頭站著的姑娘嚇了一跳,秦深認出這個姑娘,喊:“苗苗。”

    林曉苗,小姑與前夫生下的女兒,正在上高中,和林奶奶一起住在市裏麵的大伯家,沒有和小姑上一年再婚的繼父一起住。

    林曉苗慌亂地抬頭看了秦深和林曉寧一眼,飛快地跑掉了。

    “她怎麽了,以前見到還會喊一聲的。”林曉苗個性柔和,和她善於鑽營的媽媽截然不同,不是喜歡掐尖的性格,文文靜靜的,見到毫無血脈的秦深會甜甜地喊他大哥。

    林曉寧不關注這個,他不自在地動了一下脖子,總覺得後腦勺有風在吹、涼嗖嗖的,“哥,你剛才看到苗苗的眼神了嗎?”

    “眼神?我沒有注意。”

    林曉寧指著剛才苗苗站著的地方,“她剛剛就站在棚子的邊緣,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裏麵的什麽人,那種眼神很怨毒。”

    “不會吧?!苗苗才多大,被你說的和怨婦一樣。”

    “大概是我看錯了吧。”越想越覺得剛才那一幕是自己的錯覺,林曉寧動搖地說:“也許是我的幻覺,我們進去吧,冷死了。”

    酒宴上總有人不注意控製自己的聲音,弄得公共場所是自家的客廳一樣。

    喧鬧的聲音打斷了秦深和林曉寧進去的步伐,他們兩個停在棚子的邊緣往裏麵看。秦深看過去,發現是大伯家的長子林曉晨和他的朋友在說話,旁邊還坐著個麵貌不錯的男青年,是小姑的繼子,他們的話題圍繞的對象是自己。

    和林曉晨一搭一唱、說著話的那個朋友秦深竟然有些印象,好像在哪裏見過,就是一時間想不起來,就問了林曉寧一聲。

    “你忘記了啊,這人攔住苗苗口花花,你揍過他,呃,讓我想想,好像是六七年前的事情吧。”林曉寧不屑地撇撇嘴,“他對小姑娘那啥啥,被抓了現行關了進去,五年,上一年夏天的時候才放出來的,在他爹媽的幫助下在老街那邊的修車店裏打工。狗改不了吃屎,我聽說他又對小女孩動手動腳,被人家家長按在地上打,牙齒掉了三顆。”

    “小女孩?”秦深皺眉,不會是自己想的那種吧,仔細打量那人,隻是覺得眼熟卻無法和記憶中的那個人對應起來。

    “就是未成年的。”

    “我勒個去,人渣!”秦深擰眉,“那時候他攔住苗苗,不會是想……”

    “昂,應該就是想動手動腳。”林曉寧厭惡地咧嘴,“這種神經病就應該關一輩子,好像是在裏麵被人打毀容了,出來之後做了整容,你這才認不出來。”

    秦深恍然,“原來如此,和我印象中的形象差了那麽多。林曉晨怎麽和這種爛胚子攪和到一塊去的,看起來感情還不錯的樣子。”

    &np朱煨並肩坐在一起,勾肩搭背、談天說地,關係看起來不一般。

    “誰曉得。”林曉鬆聳肩,表示自己不知道,“臭味相投吧,林曉晨搭的就是些狐朋狗友,不是玩意兒的東西。”

    他們坐的地方與秦深隔了一桌,林曉晨邀請了自己的一群朋友過來吃酒,酒桌上說東說西、東拉西扯,說著說著就說到了秦深的身上,貶低追捧者厭惡的人更能夠討好對方的歡心,他的朋友們深諳其道。

    現在說話的是朱煨,小個子的他穿著今年的流行色焦糖色羽絨服,蓬鬆款,套在身上襯得他個子更加矮小、臃腫,本來還挺清秀的臉因為猥瑣的心變得油油膩膩,他擠眉弄眼,用“大家都懂”的心照不宣的口氣說道:“晨哥你知道吧,你那個沒啥血脈關係的大堂兄找了個男人。”

    三十多歲比林曉晨大很多的朱煨喊林曉晨一口一聲哥,喊的比任何人都起勁兒。

    “啊?”林曉晨一口冰涼的啤酒差點兒噴了出來,“你說的啥屁話,他都跟女人生了兒子了,怎麽會找個人男人。”

    “晨哥,這個你就不知道了。”朱煨曖昧地朝著林曉晨眨眼,“有人不是雙麵插頭嘛,是男是女都可以,隻要你願意,隨便插。”

    大冬天穿著單薄黑色西裝、白色襯衫的林曉晨哆嗦了一下,不是因為朱煨的話,他是被風吹的,朱煨的話讓他很感興趣,“我平時就找找妹子,竟然還有這種玩法,秦深挺前衛啊。”

    “嘿嘿,晨哥,我知道一些可愛的男孩子,什麽時候兄弟們去開開眼啊。”朱煨搓著手,邀請林曉晨去自己和朋友開的場子裏耍耍,林曉晨這種衝動、好麵子的富二代,錢最好賺了。

    林曉晨有些意動,視線在周圍掃了一圈,親戚朋友若有若無的目光飛過來,讓他不好一下子就答應下來,就打哈哈糊弄了過去。

    他們的聲音被風帶進了秦深的耳朵,厭惡的皺眉,不論是找人耍耍、還是說起關乎自己的事情,都很讓人不舒服。不過,不舒服歸不舒服,卻還沒有讓秦深想要打人的衝動,就當坐在茅坑旁邊了。

    林曉晨那邊的話還沒有停,他追問朱煨關於秦深的事情,“姓秦的找了個人男人,挺新潮的呀,你知道他找了個什麽樣子的嗎?”

    朱煨就是聽秦深的高中同學說起過,哪裏知道和秦深在一起的男人長什麽摸樣,所以胡扯了幾句,“就那個樣子唄,長的一般,個子不高,聽說挺有錢的。”

    “哦哦,那我什麽時候去木器店那邊轉轉,說不定能夠看到。”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秦深和章俟海來酒宴隻是引起了一小部分人的關注,專注於聊天打屁的林曉晨和朱煨二人並沒有看到他們。

    與林曉晨同桌的倒是注意到了,視線往角落裏瞟了瞟,樣子一般?個子不高?有錢!和秦深在一起的高大男人,氣質超脫、長相英俊,一身穿著一看便是非富即貴,滿嘴跑火車的朱煨就說中了一點,真的挺有錢的。

    “晨哥,你在木器店看不見他們的,秦深好像不住在木器店。”

    “你怎麽知道的?”

    朱煨猥瑣地露出一個曖昧的笑容,“他兒子長得挺好看的,我守過一段時間……啊!”

    朱煨被人大力地拽離了座位,按在了冰涼的地上,猥瑣油膩的臉被一個拳頭用力地打偏,一口血噴出了三顆牙齒。

    朱煨掙紮,滿嘴血隨著說話合著吐沫星子亂飛,“誰特麽麻痹地打我,給老子放開。”

    秦深掐著他的臉,將這張臉掐到變形、掰正了麵對自己,他單膝抵在朱煨的腰上,壓著字四肢亂動如王八的家夥。

    被強迫掰正臉的朱煨看到了打自己的人,瞳孔皺縮,害怕地眼角抽蓄,“我,我……秦深你……”

    所有告饒、恐嚇的話在秦深憤怒的雙眼中短路,他看到了一個魔鬼,一個沉默不語、雙眼蓄滿冰冷殺戮的魔鬼,想要尖叫,但是被掐著嘴巴的他隻能夠發出模模糊糊的“嗚嗚嗚”聲響。

    “哢噠——”一聲恐怖的骨頭斷裂的聲響在因為變故變得安靜的村宴中響起,幹脆利落,聽的人所有人隻覺得小腿疼痛。

    大家的視線移動,從朱煨搭在長凳的小腿上看到了踩著腿的那隻腳,黑色的鋥亮皮鞋做工精細,踩在人的腿骨上卻像是踩在最上等的紅毯上那般優雅,垂在腳踝處的西褲褲腳幹淨平整、毫無褶皺,順著這條大長腿往上看,看到了男人精致卻毫無表情的臉,森冷的目光毫無波動。

    男人鬆開腳,挪到了朱煨的另一條腿上……

    “哢噠——”恐怖的骨頭斷裂聲再度響起。

    朱煨被秦深拖下來的時候身體往後摔,背部著地,兩條腿因為慣性帶倒了身下的長條凳,小腿架在長條凳上,被章俟海踩著,一條一條踩斷。

    要是環境可以,章俟海涼涼的眼神落在朱煨臍下三寸的地方,更應該廢的是這個男人的第三條腿。

    有秦深的壓製,矮小的朱煨所有的掙紮都是徒勞,疼得直翻白眼,大冷天裏,染成了黃色的頭發全都汗濕。

    秦深鬆開了掐著朱煨臉頰的手,這隻手慢慢挪動到朱煨的脖子上,嘴角扯動了一下,露出一個如同凶煞的笑容,掀動嘴唇,用隻有朱煨能夠聽到的聲音說:“你動了不該動的心思,你放心,你活不了多久的。”

    手上收緊,隻要再用力一些,這個人渣就會在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不過,他不能夠因為這種人渣背上人命官司,不值得。

    輕笑了一聲,秦深鬆開了手,拍著他的側臉,“但不是現在。”

    得到了自由的朱煨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息聲中沒有驚叫,隻有劫後餘生後蔓延上來的恐懼。

    拖著殘腿、蜷縮起來的朱煨不敢有再多的動作,從心底蔓延出來的寒意很快遍布全身,嗓子眼兒裏像是堵了一塊大石頭,讓他的呼吸變得斷斷續續。如果可以,他想立刻暈過去,但是暈不了,隻能夠眼睜睜看著秦深被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拉了起來,兩個人看死人一般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秦深和章俟海的行為早就震懾住了在場的所有人,在冷硬殘酷的手段麵前,這些親戚朋友像是被掐著脖子的鵝,隻有或短促或粗重的呼吸聲從大家的嘴巴裏傳出來,誰都不敢動彈。

    這邊的動靜也引起了堂屋內眾人的注意,林大伯皺著眉走出來,威嚴地站在門口,隨意地掃了一下,以為是年輕人產生了口角,在今天這種日子裏大打出手,注意到秦深,下意識地就訓斥了起來,“年輕人要穩重,一不爽就動手像什麽樣子,秦深你也老大不小了,正經工作沒有,現在是不是遊手好閑、什麽都不幹,像什麽樣子。你爸爸媽媽年紀也不小了,經不起你啃老,還是當爸爸的人呢,一點兒都沒有我家的曉晨穩重。”

    被爸爸點到名的林曉晨兩股戰戰,埋著頭,不敢去看秦深的反應,輕描淡寫掐人脖子、斷人腿的家夥絕非良善。

    見秦深毫無反應,也不跟自己這個當大伯的表示一聲,林高山惱怒地提高了聲音,“吃著林家米麵的野……”

    秦靜一個眼刀,林高峰也成了一隻被掐著脖子的大頭鵝,想要說的話全都掐死在了脖子裏,不再吐出來半個字兒。記吃不記打的家夥,當著秦靜的麵還敢罵她兒子。

    與身為長輩的威嚴被挑戰相比,被弟弟的老婆一腳踢飛出去更加丟人,他始終記得十幾年前因為打了秦深引來了秦靜對自己動手,那一腳多年來一直埋在自己的心裏麵,在記憶中結成了醜陋的傷疤。

    秦靜走到秦深身邊問他動氣的原因,秦深“嗬嗬”了一聲,湊到媽媽的耳邊耳語。秦靜的眼睛逐漸睜大,眼鋒如刀往朱煨那邊紮,“怪我,竟然沒有注意到有這麽一雙眼睛……”太可怕了,在他們看不見的角落有一雙眼睛注視著天真可愛的孩子,讓人涼從腳起,心都顫抖了起來。

    “媽的!”林曉寧漲紅了一張臉,抓起一張凳子用力地摜在朱煨的身上,要不是大哥反應速度比他快,他已經撲上來把朱煨打得滿地找牙了。

    “我們回家!”秦靜一錘定音,“我一刻都不想待在這邊,我要回家看看丟丟。”

    秦深點點頭,扶著媽媽的手往外麵走。

    人群如摩西分海,紛紛退讓開來,給他們讓了出了一條寬敞的道路,“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這個世界隻要表現出絕對的強勢,無論是武力值、還是錢權上,就會讓人望而生畏,不敢有任何異議。

    “你現在情緒不對,我來開車。”章俟海拽了秦深一把,讓他去坐副駕駛座位。

    秦深抹了一把臉,點點頭,鬆開拉著門的手,繞到了另外一邊坐了上去,坐上去就雙臂環抱於胸前,眼神空洞無焦距地看著前方,不聲不響。

    章俟海發動了車子,性能良好的汽車在道路上平滑而過,他打開了手機找出了leo的電話撥打了過去,二十四小時開機的以待老板召喚的leo很快接通了變化,“boss有什麽吩咐?”

    “紅葉鎮有個叫朱煨的人,在四合街上的修車店當幫工,剛剛斷了兩條腿。這個人,讓人查查到,找到罪證之後送給警方。”

    “boss想讓這個人怎麽樣?”

    “讓他死。”章俟海吐出這幾個字。

    leo連個停頓都沒有,直接應下,“boss放心,會盡快做到。”

    “嗯。”

    電話掛斷,車內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秦深。”章俟海喊了一聲,右手鬆開方向盤覆蓋上秦深放在大腿上的手上,“孩子還很幼小,無法很好的保護自己,我們就是他的□□,為他遮風擋雨、消滅掉一起危險。世界很危險,我們會傾盡所能,你要做的不是自責,而是讓自己壯大起來。”

    “我知道。”秦深打開窗,冷冽的風灌進了車內,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緩緩地、用力地將胸肺間的濁氣吐出來,“我知道,我忍不住害怕,恨不得將丟丟揣在口袋裏,走到哪裏就跟到哪裏。”

    章俟海握緊他的手,“溫室裏麵的花朵無法麵對競爭殘酷的世界,我們不能夠阻止他的腳步,要讓他努力前行。秦深,我們保護他。”

    秦深反握住章俟海的手,點點頭,應了一聲,“嗯。”

    章俟海握著方向盤的手不斷收緊,骨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直視前方的眼睛如幽譚一般深邃不見底。

    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客棧,看到和白虎神君、混血小麒麟玩耍的丟丟,緊緊的心鬆了下來。

    “爸爸,小麒麟在客棧亂尿尿怎麽辦?”小孩子的煩惱也有很多,丟丟牽起爸爸的手拉他到小麒麟身前,“我教了好多次,讓他去上廁所,他不聽我的,笨狗狗。”

    小麒麟和狗狗還挺像的,也會吐出舌頭“哈哈”,聽到丟丟說自己是笨狗狗,他歪著頭嘴巴裏發出稚嫩的“嗚嗚”聲,無辜又可愛。

    白虎神君揣著手趴在一邊,張大嘴巴大大地打了個哈欠,哈欠連天中他說道:“丟丟,狗子都是大笨蛋,教不好的,我們把他扔掉吧。到處尿尿,髒死了。”

    “不行。”丟丟不讚成地搖搖頭,認真嚴肅的小臉上滿是對生命的尊重,“外麵那麽冷,小麒麟會生病的,而且他這麽小,還不會找吃的。大白,不要嫌棄小麒麟,等他爸爸媽媽來了,就要離開我們的。”

    聽著孩子的童言童語,秦深眨眨眼,將眼睛中的酸澀給眨了回去,蹲了下來,用力地抱住了孩子。

    被爸爸抱住,疑惑的丟丟抬頭去看其他大人,發現爹爹、奶奶、還有小叔叔和小嬸嬸都看著自己,小家夥撓撓頭,“怎麽了呀?”

    “沒什麽,我的寶貝。”在孩子麵前,秦深很快就收斂起了自己的情緒,他鬆開了孩子,拉著他的小手說:“小麒麟估計在外麵待時間太久了,所以不知道怎麽上廁所,丟丟耐心地教教他就好。”

    “嗯嗯。”丟丟點頭,拍著自己的胸口保證,“我會的。”

    “唔唔~~”歪著頭萌萌噠的混血小麒麟渾然不覺,自己瀟灑自在的日子要被狠狠地約束了。

    …………

    ……

    初三早晨,天空下起了小雨,快到中午的時候小雨變成了細小的雪花,雪花落地融化,帶著周遭的溫度又下降了兩三分。東洲市這是個溫度下降一度就非常明顯、輕易就能夠感受到的地方,兩三度讓人覺得又重新回到了嚴冬臘月三九天,而非立春過後。

    今年這個冬天,好像格外漫長。

    吃完了午飯,看著丟丟去睡覺了,客棧內又沒有什麽客人過來,秦深和章俟海也跟著睡了個午覺,不過躺下沒有多久,章俟海的手機響了,是leo打過來的。

    “已經死了?”章俟海接通了電話,聽到對麵leo匯報的內容不可思議地問了一遍。

    “朱煨今日淩晨被發現死在自家的臥室裏,是被人割開脖子上的大動脈而死。”leo簡單地將死亡原因和時間說了一遍。

    朱煨被章俟海踩斷腿之後並沒有被家人送去醫院,他的父母被他拖累,背負了很多債務,為了將他弄到修車店工作又是求人又是送禮,家裏麵現在窮得揭不開鍋,根本拿不出錢讓朱煨去治腿,隻能夠找了一個赤腳醫生給他接了骨、做包紮,希望兒子年輕、身體好,能夠自己扛過去。

    老實巴交又溺愛兒子的朱家父母不敢去找弄殘兒子的人,隻能夠忍著兒子的打罵、默默垂淚。

    初三這天早上,朱母照常很早起床做了早飯之後打了井水開始洗床單,她承接了一家旅店的被套、床單清洗工作,每天都要洗,浸在涼涼的冷水裏,十根手指變得扭曲變形、皮膚潰爛。

    她沒有聽見兒子的謾罵,還欣慰地想赤腳醫生的藥起了作用,兒子肯定舒服了許多睡了過去。

    今天天陰,天亮的就比平時晚,等朱母就著一點如豆的油燈光將被套洗完之後時間已經悄然來到了七點半,辛勞的女人一下子慌了手腳,趕忙去廚房裏端了早飯送到兒子的床邊,卻發現床上的兒子脖子上開了一個大洞,雙眼圓瞪、眼珠子暴突出來,猙獰可怖的麵孔。

    血染紅了被子,滴滴答答地往下掉,粘稠了一地。

    殺人的與朱煨應當有血海深仇,還一並將朱煨的命根子給割掉了扔在地上。

    “警察已經在現場拉了警戒線,調取了監控,殺人的找到了。”

    “誰?”

    “林高鳳。”

    章俟海和leo對話的時候,睡眼惺忪的秦深醒了,他晃了晃昏沉沉的腦子撐著自己往上坐了坐,半靠在床頭,他放在床頭櫃的手機屏幕亮起,有電話來了,設置成靜音的手機沒有響。

    他打了個哈欠拿過手機接通,“喂,媽媽你在客棧幹嘛給我打電話啊,有啥事兒敲敲門不就行了。”

    “我和你爸爸在鎮子上。”

    “啊,什麽時候走的啊?我都不知道。”

    “你睡覺呢,能知道什麽。”秦靜的聲音很急,不和秦深多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她回歸了正題說道:“你小姑殺人了,現在正在派出所關著。”

    “啥?”秦深猛地坐了起來,“殺人?!殺了誰?”

    “朱煨那個王八蛋,被你小姑割開脖子,割了命根子,死在了家裏麵。”

    “臥槽,報應來的這麽快!”他還沒有動手呢。

    “我就和你說一聲,你奶奶還有大伯過會兒來木器店。”秦靜的語氣帶上了一些嘲諷。

    秦深皺眉,“他們來幹什麽?”

    “老宅子那邊不方便,到我這兒好坐坐,讓他們隨時了解高鳳的情況。”

    “哦。”秦深點點頭,原來如此。

    木器店內,秦靜往外麵看了一眼,他們已經來了,“媽不和你說了,他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走,我和你爸今晚說不定不回來,就先和你說一聲。”

    “嗯嗯,知道了媽媽。”

    秦深掛了電話,神情還有一些恍惚,那個人渣ltp朱煨死了,還是被小姑林高鳳弄死的,這事兒怎麽感覺怎麽奇怪?

    “林高鳳殺了朱煨,她的繼子,砍傷了她的丈夫,她丈夫正在醫院裏搶救,十多刀,不知道能不能搶救過來。”已經和leo通話結束的章俟海對秦深說。

    秦深眨了眨眼睛,“……一個比一個勁爆。你怎麽知道的?”

    “leo說的。”

    章俟海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了急促地敲門聲,林曉寧等不及了,邊敲門邊說:“哥,我有大新聞,我開門了啊。”

    門被推開,迎上秦深和章俟海目光的林曉寧壓力還覺得有點兒大,特別是章俟海,昨天他不動聲色地踩斷了朱煨的兩條腿,讓林曉寧又畏懼又敬佩,被他的眼睛盯著,有一種高中時代被教導主任看著的感覺,讓人一下子束手束腳了起來。

    “小姑殺了人,我知道了。”

    “啊,你知道了啊。”林曉寧撓撓頭,“那姑父也死掉了,你知道了嗎?”

    秦深看向章俟海,剛剛還說是在搶救呢,轉瞬間,一條命就這麽沒有了。

    林曉寧蹭到沙發上坐了下來,站著跟自己犯了錯一樣,坐著舒服一些,“我從小蔡口裏麵知道了一些事情的經過,我和你們說。”

    “小蔡?”林曉寧在紅葉鎮的朋友秦深基本上都認識,這個姓頭一次聽說。

    “小蔡是派出所的警察,我們偶然間認識的,不說這個,哥,你知道嗎,小姑一個弱女子竟然一個晚上殺了三個人,這就跟開掛一樣。”

    林曉寧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大致過程慢慢講了出來。

    秦深他們離開宴席之後,初二那天的忌辰沒有因為突發事件而打斷,不過人走的走、散的散,頗有些虎頭蛇尾之感,晚上做法事,小姑林高鳳突然和丈夫吵了起來,吵得很凶的,跟過來的繼子還在旁邊說了幾句風涼話。

    小姑林高鳳氣急就推了繼子一把,繼子就開始揭短,大聲地說她嫁給新丈夫就是為了攀龍附鳳、後半生有個衣食無憂的依靠,享受到了自然就要有所付出,這就是公平交易。

    新的小姑夫在寶塔鎮的鎮政府工作,是個科長,大小都是個官,兄弟是辦廠的,他投了股份,錢也不少,對於想要一個穩定、優渥生活的小姑來說是個不錯的選擇,認識沒有多久兩個人就住在了一起,後來順其自然的結婚。

    小姑夫自視自己有錢有權,小姑風韻猶存卻到底是半老徐娘,要不是自己肯要,誰會娶。因為此,對小姑就呼來喝去,不假辭色,初二那天當著林家親戚的麵也不給半分麵子,父子兩個人一起羞辱小姑。

    聽到這兒,秦深納悶了,“小姑竟然忍得住?”小姑最要麵子。

    “當時忍住了,現在看來,是沒有。”林曉寧摸摸自己脖子,“聽說朱煨脖子整個被割開了,血管全都割斷,小蔡說那樣的傷口血會像爆裂的水管一樣,噴濺出來,當場發現也救不活。”

    “小姑殺新姑父和那個繼子是因為他們羞辱了她。殺朱煨是為什麽,他們沒有什麽交際吧。”

    “為了泄憤。”章俟海說,殺人完全不需要造成一個幾乎隔斷脖子的傷口,“殺她的丈夫和繼子肯定也不是單單的因為羞辱,她的手段很殘忍,更像是一種報複,隻有這種行為才能夠平複掉她心中的憤怒。”

    林曉寧楞了一下,“這倒是。”

    被殺的繼子是在旅館內發現的,死狀和朱煨的很像,不是說致命的傷口,前者是被捅了二十多刀死的,說很像是因為也被割掉了命根子。

    新姑父同樣是在旅館,十多刀,應該是林高鳳第一個動手的人,因為傷口淩亂、深淺不一,還沒有刺中要害,屬於流血過多而死。

    “女人報複起來真可怕。”林曉寧喃喃地說:“有什麽事情是法律解決不了,必須自己用這麽殘忍的手段報複的?”

    “叮咚。”

    章俟海的手機響了,是leo將調查的結果發給了他,點開郵件,看到了林高鳳殺人的真正原因。

    朱煨一行人的行徑真是令人發指。

    秦深接過章俟海的手機,正準備看看前因後果的時候,自己的手機又響了,是六娘打過來的,“有客人來了,要住店,你快來。”

    “等等,我馬上來。”秦深把章俟海的手機拿在手上,自己從床上跳下來,“有客人來了,我先去為他們辦理入住手續,忙完了再看。”

    “一起去。”

    房間的主人都出去了,林曉寧沒有理由繼續留下,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站了起來,“肚子有些餓了,我去廚房看看,讓寶成哥給我下點兒餛飩吃。”

    “……這離午飯沒有多少時間啊!”

    “也有兩個小時了,我可不像吃完了就躺床上睡覺,我送了爸媽去鎮子上剛回來。”

    “哦哦,你也去了啊。”秦深點點頭,“那讓寶成哥小餛飩的時候多下兩碗,我們也要吃,你章大哥那碗不要蔥、不要香菜。”

    林曉寧的聲音已經從門外傳了來,“我知道了哥。”

    秦深出門的時候推開丟丟的房門往裏麵看了一眼,孩子側身在床上睡著,小臉蛋睡得紅撲撲、一臉酣眠,他的旁邊一隻白色的小奶貓強勢地霸占了剩下的大床,床下再次被踢下床的小麒麟沒心沒肺地呼呼睡,睡夢中四條腿不時彈動一下。

    秦深悄悄地合上門,“走吧,我們出去。”

    孩子曾經被人在黑暗中窺探過,秦深對於孩子的安全就更加上了心,絕對不容許有單獨一人出去的情況,而且抓了白虎神君耳提麵命了很久,讓他對丟丟的安全更加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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