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牛郎織女傳奇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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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明淨高遠, 湛藍純淨中隻有絮絮淺淺的浮雲,浮雲飄的緩慢,看似沒有任何變化一般。
東洲市這邊的空氣質量好, 鮮少有霧霾的時候,三百六十五天能有三百二十多天為優良,是個有山有水有風景、生活節奏舒適的宜居城市。鄉村山鎮的生活更加悠閑, 經過幾年發展, 像是偏僻小鎮如紅葉鎮生活也十分便利, 並不比城市裏麵差多少。
這等早晚寒涼、中午溫度驟然拔高的季節,人們就挑著溫度舒適的時候幹活,中午就歇覺, 舒舒服服地睡上一中午。
紅葉鎮鎮子外圍還有很多田地,九月十月的時節正是冬麥下地的時候,不過現在秋老虎還逮著個尾巴發威,種到地裏也被曬死了。冬麥不種, 還有玉米等作物要伺候, 種的早的收了,種的晚的還沒有上漿飽滿, 正是需要澆水助力的時候。
紅葉鎮多水,水渠貫通了田地, 拉根水管便可以澆水,不需要自己挑了, 科技使人省了好大力氣。
“我去拉管子, 你歇著, 到陰涼處待著,別讓越來越大的日頭曬到,別給我省著,自己多喝水。”帶著涼帽的農人招呼自己的老婆,不讓她多幹活,太陽太大,對她身體不好。
要是秦深在這兒肯定認出他們兩個,正是小鎮油坊的老板夫妻,老板娘還是一隻大蝙蝠精呢。
油坊老板走到河邊,正要把抽水的管子扔到河裏頭,呼啦啦一大片黑撲了過來,振翅的聲響嗡嗡嗡得人兩眼發黑。老板倒退了幾步,好歹也是娶了妖精的男人,這麽點兒陣仗還嚇不到他,往鳥群裏看,黑背白腹有長尾,是兆喜的喜鵲。
“這麽多喜鵲,吉祥天大?”
喜鵲落在水邊喝水,遠遠看著,烏泱泱一大群,在溝渠兩側排成好長一排,一兩隻看著還好,一旦多了,吉祥鳥也會讓人產生恐懼。
整個紅葉鎮走上三五步就能夠看到幾隻相依的鵲鳥,這還是鎮子裏,要是去了鎮外,那才叫這個震撼,就說遊泳館旁邊同樣新建的小公園,樹枝花葉之間、運動器械之上、小池嬌荷之旁……要逼死密恐症了。
鵲鳥鳴鳴,展翅陣陣,黑白身影翩飛,輕盈矯捷,但搭起鵲橋來就差了那麽幾許意思,這排練的也太不走心了,搭著搭著就跑去草葉樹間抓蟲子、撿草籽吃,就客棧院門那麽高的“拱橋”一個白天了,也沒有成型。
“估計是業餘的,不是七夕節那群專業選手。”秦深點評,招手讓丟丟不要靠那麽近,
“小心它們撲上來拉你一身的粑粑。”
丟丟不舍得走,他的掌心中托著一些玉米,引來了幾隻鵲鳥啄食,旁邊還有一堆眼饞的,恨不得擠走同伴,將丟丟掌心中那點兒曬幹的碎玉米粒包圓。丟丟看它們乖巧伶俐,不爭不搶,就替它們說話了,“爸爸,喜鵲很乖,你看它們根本沒有亂拉粑粑,吃東西也秀秀氣氣的。”
鳥兒一般控製不住自己的括約肌,秦深不知道從哪本書上或者紀錄片裏頭看到的,鳥為了減輕體重好輕身飛翔,腸子裏麵的東西很快就會被排泄掉,飛著飛著就會向地麵投以炸(彈)。但這群鵲鳥卻不是,在客棧前頭很是乖覺,沒有隨地大小便的現象,秦深甚至看到它們要排泄了,就飛進草叢裏,用爪子刨個坑,往裏麵屙粑粑。
簡直是成了精了。
可這些鵲鳥沒有一隻是妖,連個開智的都沒有。
奇了怪了。
“爸爸,我放學回家的時候看到有人扛著攝像機在小公園裏麵拍錄像。”丟丟手上的玉米粒沒有多少了,索性向空中拋去,幾十隻鵲鳥群飛而搶,場麵一度混亂,為了搶一粒玉米子,還有大打出手的,張翅拍頭、利喙啄身,刺耳的嘰嘰喳喳聲吵得人耳膜疼,像是一群不講道理的潑婦在罵街。
絲毫沒有在掌心中啄食的乖巧可愛。
目瞪口呆的丟丟,“……”
秦深拉著孩子的肩膀拽到身邊,安慰地摸摸孩子,不能夠被表象所迷惑,孩子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啊。
“爸爸,它們變海鷗了。”丟丟呆愣片刻,糾結了一會兒給了這麽一個比喻。
秦深“哈哈”大笑,他大學時期忙著學業無法照顧孩子,有一次放假的時候就想著培養培養感情,正好看到市裏麵一家旅行社推出的觀鳥節行程,親子遊還可以打八折。秦深就帶著那時候隻有四歲的丟丟去了,大冷天的觀鳥根本就看不到啥,坐著遊輪在青河裏麵溜達一圈,被數百隻海盜一般的海鷗追著跑,海鷗黑溜溜的眼睛賊兮兮的,麵包片還沒有扔出去就盯準了。
還會欺負小孩子,欺負得哇哇哭,丟丟被秦深護在懷裏麵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看,害羞內向的小家夥沒有扔麵包屑,躲過了海鷗的“追捕”。
往事曆曆在目,那時候團團大的小家夥已經長高長大,再過幾年就會和自己一樣高,他就再也抱不動了。
秦深摸著丟丟的腦袋,回憶著往事,突然有些老父親一般的惆悵,總想孩子就一直那麽小小的、無憂無慮,時間卻不等人,轉眼間豆丁大的孩子就長大了。
“丟丟還記得海鷗呀。”小孩子忘性大,秦深還以為他已經忘記了,畢竟那時候帶著孩子旅遊,他表現的也不是很感興趣的樣子。
丟丟眉眼彎彎,脆生生地說:“當然記得呀,和爸爸在一起的時候我都記得。”
秦深被兒子感動了,內心做老父親流淚狀,彎腰就將孩子抱了起來,用力地摟在懷中,“爸爸的丟丟真棒。”
丟丟不好意思地摟住爸爸的脖子,翹著嘴角說:“爸爸,我長大了。”
“你就是八十了,也是我兒子。等你再長點兒,爸爸就抱不動你了,趁著現在多抱抱。”秦深在丟丟白皙如瓷的小臉上用力地親了一下,“我的寶貝。”
丟丟羞羞臉。
父子兩個正溫情著呢,腳邊有個癡漢一般的聲音煞風景地說:“這麽多鵲鳥,多少下酒菜啊。”
秦深,“……”
丟丟氣惱地對小白貓說:“大白,不準亂吃東西,吃野生動物有寄生蟲怎麽辦。寄生蟲會爬到腦子裏,長得很長很長。”
前段時間丟丟看電視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則新聞,有個人莫名其妙頭疼,到醫院檢查赫然發現腦袋裏有一條幾十公分長的寄生蟲,手術後從腦袋裏取出來還會移動。新聞給小家夥留下了濃重的陰影,因為他們之前吃過蛇,他甚至懷疑自己也長了……秦深哄了好多天才讓小家夥平息了恐懼,以後蛇鼠之類的野味是再也不會出現在客棧的餐桌上了。
白虎神君嫩嫩的爪子不甘心地在地上劃拉,充滿鬱悶的口氣說:“我就是說說而已,沒有想吃。”
“乖大白。”
喜鵲大片的突然出現並沒有影響到客棧的正常生活,門口成群結隊、看起來足有近千隻的喜鵲在夜間也安分地沒有嘰嘰喳喳鳴叫,給大家留了一個清淨的夜晚。
客棧外的鵲鳥安分了,鎮子上的卻沒有,在房頂屋簷、在窗前午後嘰嘰喳喳開小會一樣,吵死了。
簡直比之前的蛇群還討厭。
盡管喜鵲有“小偷小摸”吃莊稼的習慣,但它也是捕捉害蟲的大英雄,瑕不掩瑜,歸為益鳥之列。
喜鵲屬於三有保護動物,歸為益鳥,生態價值、社會價值、科學價值並不比那些個一二級保護動物差,大規模捕殺也是犯法、要坐牢的。
而且這波喜鵲來的莫名其妙,除了個別膽大的敢去捉了喜鵲當下酒菜,其他人都躲得遠遠的。
小鎮經過上次的群蛇事件,虛無縹緲之事在群眾心中紮根發芽,有人嘀咕喜鵲是不是山神爺爺招來的。
山神驅趕走停留在自家屋頂上嘰嘰喳喳個沒完沒了的喜鵲,盯著三五成群在夜色中掠飛的鳥兒嘀咕,“客棧重新開業之後,奇奇怪怪的事情越來越多了。要是讓我知道哪個把喜鵲引來的,非扒了他的皮。”
東方既白,新的一天又開始了,社交網站上#小鎮喜鵲滿天飛#的熱度也悄悄攀升,到了今天、喜鵲臨鎮的第三天早晨,滿鎮驅趕不走的喜鵲已經登上了央視的早間新聞,各種專家齊上陣,有說氣候使然、有說預示著某種災害、有說環境吸引……眾多說法紛紛,沒有一個說對的。
秦深開著車送丟丟上學回來,將車子停放到車位上,所經之處,一群鳥騰起又飛落,好不熱鬧。
他下車走到院門口轉身,看著鵲鳥們經過三天不懈努力的勞動成果,成果喜人,已經將搭橋這門溶於血脈的本事掌握得靈活自如。
搭出來的橋又長又大,高高挑起的橋頂有七八米高,橋初初隻有一隻鳥的身寬,隻是簡單地搭出了一個龍骨,後來散於小鎮上、山上的鳥兒呼啦啦飛了過來,加入了搭橋的大任中。
鵲橋越來越有型,漸漸到了肩寬,足夠一人在其上行走。
橋起於青河岸邊、止於客棧門口,搭橋的鵲鳥像是受到了什麽力量的約束,克製了本性,不再貪玩好吃,乖乖地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原地揮動雙翅。
這橋太高太大了,聚集起來的鵲鳴聲十分響亮,到鎮子上調查研究的、取材播報新聞的人視線漸漸被吸引了過去,驚歎連連。
“那是什麽?!”
“鵲橋,天啊,鵲橋!牛郎織女要相會了!”
“七夕早就過了,它們抽風搭哪門子鵲橋,不應景啊,這新聞要是發生在七夕當天,熱度肯定高。”
“快快快,開車過去,這是奇觀,奇觀啊,一定要記錄下來。”
已經有人對著鵲橋拍攝了起來,短視頻傳上了網絡,自動歸入#小鎮喜鵲滿天飛#的話題,引來八方討論。
“織女牽牛送夕陽,臨看不覺鵲橋長。最傷今夜離愁曲,遙對天涯愈斷腸。”郎朗之聲從橋上傳來,有一文瘦男子跨坐在老牛身上慢慢前行,看到秦深拱手行禮,“這位年輕人日安,我自九重天生來,欲要往望鄉客棧去。觀您器宇軒昂、姿容不凡,定然是望鄉客棧的老板吧。”
文瘦青年說話間已經騎著老牛走到了地上,老牛氣惱從鼻尖噴出氣息,發出“哞”的一聲,甩著脖子要把騎在他身上的青年給摔下去,但因鼻環上穿著的繩索落在了青年的手上,不敢過多的放肆。
老牛一雙凶神惡煞目,絲毫沒有“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的老實本分、忠厚甘願的意思。
響鼻一噴,大有將身上青年撕成碎片的架勢。
秦深再看牛背上的青年,穿著類魏晉名士,寬衣大袖、風度翩翩,瀟灑利落地從牛身上跳了下來,長得不甚好看卻書卷氣濃厚的臉上笑容肆意,朝著秦深拱手作揖,寬大的袖袍似行雲流水,煞是飄逸風流。
此人眼睛微眯,兩頰無肉,似古時候點燈熬油的苦讀書生,看他背上背著的大背簍,沉甸甸地壓在腰上,帶得人不自覺向後仰。
秦深回了一禮,“麻煩這位客人散了鵲鳥,快要把人引來了。”
裝b道具被“沒收”,文瘦青年有些不甘願,但瞧客棧老板神情淡淡、半點沒有商量餘地的摸樣,心肝兒抖了抖,大袖一揮,“孩兒們,散了吧。”
被他折騰了三天、勞心勞力的鵲鳥們一哄而散,化整為零,轉瞬間消失在山野之中,文瘦青年不是滋味地瞧著慌裏慌張飛走的鵲鳥,暗自嘀咕我,“現在的這些凡間鳥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說讓走就走,也不行禮,真是氣煞人也。”
秦深轉身進店,揚聲說:“請客人自便。”
文瘦青年凹陷的臉頰鼓了鼓,很想發作一番,但眯著近視眼看看腦袋上方的牌匾,昂藏有力的四個大字壓得他不敢有任何造次,灰溜溜地牽著老牛跨進了客棧。
老水牛“哞”地叫喚,像是在嘲笑。
進入客棧不久,奔著鵲橋來的人也到了,可惜來的太晚,連根毛都沒有看見。
遺憾地捶胸頓足,恨不得拿個大喇叭把那些鳥再聚集起來,擺出poss讓他們拍個夠。
鵲鳥沒有看見,但和平路的盡頭搭著一個敞亮的車棚,棚子裏現在停著兩輛車。荒郊野地裏,人煙罕至處,突兀地出現兩輛車,誰停在這裏的?為什麽要停?百萬千萬級別的豪車啊,蹭亮的車身映照著蓬草雜樹,陰影下突覺陰風陣陣,雞皮疙瘩爬了滿身。
“這邊怎麽無端端停了兩輛豪車?”
“聽鎮子上說,獅頭峰下頭鬧鬼。”
“瞎說什麽胡話,青天白日的鬧什麽鬼,要相信科學。”
“你相信科學了,你倒是說說那些鳥為什麽聚集起來,還搭了個橋!”
眼看著要吵起來了,一個老專家摸樣的人扶了扶眼鏡說:“別吵了,都想想為什麽紅葉鎮屢次發生動物群聚事件,上一次是蛇、這回是喜鵲,總有原因。”
老專家帶來的人呼啦啦坐車跑了,那些跑新聞素材的記者在這邊也尋不到什麽,也隻能夠悻悻地離開,其中一個在車子開出十幾米遠的時候扭身拍了照片,鏡頭裏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他揉揉眼睛,定睛看什麽都沒有。
回過身垂首翻開照片,頓時冷汗淋漓,照片內有一團模糊的景物擋住了兩輛豪車的車牌,有手有腳像是一個從虛空中走出來的人,但因為是一瞬間的事情,鏡頭隻捕捉到了模糊的一片。
看不清那是個人,還是個人形怪物。
聽到外麵有動靜躥出去看了一眼又飛快走進客棧的圖圖對黃三尾說:“那些人過來拍鳥的,都走掉了。人類的好奇心真是的,就因為他們的好奇心,害得我們要夾緊尾巴做妖,不然要被抓住切片。而且他們好沒有見識啊,丁點兒大的事情也值討論一番,有這個閑工夫,還不如想想怎麽移民月球呢。”
“你沒有被看到吧?”黃三尾擔憂地問。
圖圖揉揉自己軟嫩的耳朵,說:“我可是兔子,兔子走得老快了,當然沒有被看到。”走到黃三尾身邊,哥兩好地攬住他的肩膀,軟綿綿、嬌滴滴地問:“三尾,拿到錢了咩?人家最新看中的遊戲大禮包還有兩天就要截止銷售了呢。”
黃三尾抱歉地看圖圖,沒有幫上朋友的忙,他特別內疚和難過,垂著頭說:“對不起圖圖……”
這個調一開,圖圖就知道自己的希望落空了,抱住黃三尾大哭,“我的禮包,我的生命,哇,得不到它我要死的啊。”
被圖圖傷心欲絕的哭聲弄得手腳慌亂,黃三尾絞盡腦汁地給圖圖想辦法,“圖圖,可以到鎮子上去賣東西,賣到了錢就可以給遊戲充值了。”
圖圖紅紅的眼睛水汪汪地看黃三尾,哭噠噠地說:“賣、賣什麽呀?”
黃三尾一時也想不起來,看到被太陽曬得明晃晃的地麵,突然有了靈感,“我們可以自己做傘,我們賣雨傘。”
圖圖抽泣聲都被嚇斷了,“……”
“口誤口誤,是漂亮的油紙傘,你不是說自己手工很好嗎,鍛造多少多少級來著。我們做這種漂亮的工藝品,太陽這麽大,撐著漂亮的油紙傘肯定很漂亮。”黃三尾期待地看圖圖。
圖圖看著因為想到了好主意就興致勃勃的黃三尾,精致的小臉兒上洋溢紅潤的神采,活脫脫一副為朋友排憂解難的摸樣。圖圖忽然就悲從中來,抱住黃三尾“哇”一聲大哭,這回可不是之前的雷聲大、雨點小了,是真的傷心欲絕,“三尾我不會手工,鍛造十級是遊戲裏麵的啊。”
黃三尾茫然,“……”
老水牛“哞哞哞”叫,看這對傻貨說話,他快要笑得肚子抽筋了。
悠閑自在提著蹄子踩在望鄉客棧的土地上,見到藤蔓上滾圓紅潤的西紅柿口水直流,“哞哞哞”地湊近了想要嚼上一顆,想象一下酸甜的西紅柿在口腔內汁水橫流,他就忍不住伸出舌頭,長長的牛舌掛著涎水去裹西紅柿,幸福得眼睛眯了起來。
“哞?”想象中美妙的口感沒有,老牛眼睛擠開一條裂縫,“呸呸呸!”
他壓根就沒有吃上西紅柿,舔到的是一塊臭抹布,不高興地抬眼去看拿著抹布的兔子精,前蹄刨動,他隻要稍微用用力,這隻兔就會成為天邊的星星。
圖圖腦門上的長耳朵害怕地抽抽,不過拿錢充值買絕版遊戲禮包更重要,白著一張小臉、挺著胸說:“客棧房費包一日三餐,額外吃其他東西,都是要付錢的。”
期待地看老水牛,紅紅眼睛眨呀眨。
老牛收回舌頭,空嚼著空氣,無可奈何地瞧了兔子一眼,那一眼好似在說:是你逼著我這麽幹的。
後腿岔開,尾巴抬起,眉間隆起小山峰似的疙瘩,老牛咬著腮幫子運氣。
圖圖屏氣凝神,都說天上神仙有厲害的介子空間,比他們妖怪根據傳承做的東西厲害多了,可藏萬物、可容海廣,這頭牛肯定也有獨到之處。
“哞~”老牛驀地發出輕鬆愉悅的聲音,臉上揚起了解放後的喜悅,蹄子動了動,露出後麵還攜帶著體溫的米田共,“哞。”給你錢。
圖圖,“……”天殺的老牛,殺了吃肉吧。
“圖圖,打掃幹淨。”老板的聲音從裏麵傳來。
圖圖搖搖欲墜,“……”不!要!啊!他不要碰粑粑。
正對著門口,正好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的秦深搖搖頭,“你這隻老牛什麽情況?牛郎織女當年的媒人?”
“正是那老東西。”文瘦青年大口灌了一杯水,吞咽的咕咚咕咚聲特別響亮,“好喝,爽快,真名士、自風流,當不拘小節,老板有酒嗎?如此佳日,當浮一大白。”
“午晚餐,有免費酒水一杯,其餘時間喝酒,需要另外付賬。”
文瘦青年揮揮手,“這個自然,規矩我懂,拿一壺好酒,我看陰曹地府的黑白無常在內網論壇上發了個帖子,讚望鄉客棧好酒桃花釀的。我向往良久,不知道老板可不可以上那個酒水。”
“好呀。”秦深露出燦爛的笑容,雪白的牙齒亮著光。
文瘦青年無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總覺得這笑容有些不懷好意。當老板輕飄飄報出價格的時候,文瘦青年捂著自己的荷包眼前一黑,才攢了幾個錢下來,住上幾天客棧就要被搜刮個幹淨?!
不,不,堅決不!
他還要留著錢給心尖尖上的人買花戴呢。
秦深露出八顆牙齒的標準笑容,誠摯地給出了文瘦青年建議,“要是不想付錢,亦可以用壽元付款。”
文瘦青年心肝兒一顫,抬手往外麵一指,“用這頭老不要臉的老牛的。”
老水牛,“……”
秦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客人可以先在吃飯的時候嚐嚐酒水怎麽樣,再做決定要不要多買。你們下凡過來幹什麽?”轉移了話題,問他們此番來客棧的用意。
文瘦青年覺得店老板說的有理,也就先不強求那杯含春的桃花釀了,拎起茶壺倒出茶湯,當酒水自斟自飲,“老板有酒,我便予老板一個故事吧。”
“請說。”秦深接過了六娘端著的茶點,繞出吧台走到了桌邊放下,在文瘦青年身邊落座,倒了茶水、拿著糕點專心致誌地聽故事。
牛郎織女傳奇後續。
文瘦青年乃當年為牛郎織女搭了鵲橋的喜鵲精一隻,升到天上在織女閨閣中當了一個清閑的官兒,羽翼美麗比不上孔雀、聲音婉轉比不過黃鶯,他也就讓織女睹物思人,念念在地下的丈夫兒女。
“牛郎還活著?”那是個人,難道修煉有成,活得長長久久了?
喜鵲精說:“牛郎不過一介凡人,被王母娘娘徹底奪了成仙的可能,不可能成仙,早已進入輪回,現如今不知道轉世多少次了,就算是對著生死簿找了牛郎的轉世,也早就不是牛郎。至於二人的兒女,畢竟承襲了半仙之體,死後有機會進入幽冥鬼界當差,不用受那輪回轉世之苦,保留著最初的記憶,依然還是他們。”
秦深張張嘴,話到嘴邊,在舌尖上轉了一下便化成一聲短促的歎息,徒然悵惘,輪回轉世之後就不是最初的那個人。
那他和章俟海呢?
無端端的聯想到自己,秦深自嘲地勾勾嘴角,根本不是一回事兒,徒增煩惱,開口讓喜鵲精繼續說故事。
喜鵲精的故事不是從傳遍華夏南北的愛情故事開始,男女主角也不是牛郎和織女。寬袖翻飛,他抬手一指,“老牛在九重天上盡不幹好事兒,要不是玉帝憐他為了主人自願獻出皮囊,哪裏會讓這種滿腦子道德淪喪之事的牛精上天。”
秦深端著茶盞側身往院子裏看,老水牛“哞哞”叫地跟在五娘身後,一雙偌大的牛眼盛滿了色眯眯的亮光。
真是白瞎了這幅老實憨厚的表象。
當年就是這牛精哄得牛郎偷看仙女洗澡,還不要臉地偷拿人家衣衫,明擺著屌絲行徑,以此手段霸占了天真不知世事的織女。
大概是相處時間久了,產生了“斯登哥爾摩綜合征”,織女也不想著回家,自願與牛郎清貧度日、生兒育女……
“唉,可悲可歎,你說你要是王母,看到女兒與拐帶自己的人恩愛纏綿,一個又窮又沒有文化的放牛郎怎麽配得上仙女,要不是織女天真善良、單純可愛,怎麽可能被屌絲蒙騙。唉,女兒過得那麽慘,王母心裏麵會好受,換做人間一般父母也絕對無法容忍。”
美好地愛情故事有了這麽現實的一麵,秦深茶點都吃不下了,搖頭說:“哪裏會看上這個女婿。銀河畫的好!”
“對!”喜鵲精鼓掌讚成,“所有每每看到你們凡人將七夕節過成情人節我就皺眉,好好的小女兒乞巧的節日,怎麽就讓你們過得都是粉紅泡泡。”
“大概是巧克力想要促銷,賓館想提高入住率,小雨傘沒地方使,為國家提高生育率?”
“節日過後,醫院的手術台數還增多了呢。”
秦深無言以對,隻能夠默默吃糕。
喜鵲精還沒有說完呢,“讓王母不喜的老牛在天上也不安分守己、夾著尾巴做牛,仗著是玉帝提上來的關係戶,大搖大擺地吃靈藥、靈果,還差點兒糟蹋了紫微宮中的長壽木果,被神將給打飛了出去,老實了一段時間。這不,天帝閉關、神將護佑,令他害怕的人不出門了,老牛故態複萌,竟然攛掇了小仙官去偷看九天玄女洗澡。嗬嗬……”
秦深看老牛就戴上有色眼鏡了,與憨厚龐大穩重的體型不同,這就是一頭不安分守己、成天招惹是非的禍害牛啊。
“九天玄女震怒,不看玉帝麵子,抽了老牛的仙骨,費去他的一身修為,淪為了一頭普通的牛精,按照現在凡間的靈氣情況,再修煉個五百年也變不出人形。 ”喜鵲精痛快地仰頭幹掉茶水,“我就是負責下界將他送來的,看這頭老牛還怎麽禍害九重天上的風氣。”
秦深擰眉,“就讓他禍害凡間的風氣?”
“這……”喜鵲精真沒有想這麽多,頂著客棧老板的目光,硬著頭皮說:“他現在牛身,應該不會鬧出什麽大亂子吧。”
“嗬嗬。”當年哄騙牛郎去偷看洗澡、偷衣服的時候不也是老牛一頭。
喜鵲精耷拉下肩膀,“好吧,那現在怎麽辦?老板,那要不把他先留在客棧,我上天問問領導?”
老牛色眯眯的眼神在眼前晃過,秦深堅決地搖頭,“不行,太影響客棧風氣了。”
老牛身無長物,住店錢還是喜鵲精掏出來的差旅費,就住一天,他們緩緩,喜鵲精就會將老牛放歸山林。末法時代,化了形的妖精比人類修士厲害,要不是有朱雀陵光神君做著約束,有其他三位神君從旁摸摸協助,這個天早就亂了。現在來了一頭見識過九重天繁華,曾經被玉帝特批上天的老色牛,會接受管束?
肯定不可能啊!
都有膽子在望鄉客棧騷擾女性員工,就知道這是個無法無天的。
“哞!”被五娘狠狠抽了一下,法力盡失的老水牛憤怒地吼了一聲,聽聲音就知道色厲內荏,他空有靈智,除了強悍的體魄,其它法術全無,根本不是蜘蛛精的對手,也就有本事大吼幾聲,以示控訴。
蜘蛛精打得過,人類卻不是老牛精的對手。
放了這目無組織紀律的牛出山,勢必擾亂社會秩序。
喜鵲縮了肩膀,偷覷著秦深弱弱地說:“已經把他帶下了界,就無法再帶回去了。”
秦深摸著下巴想了一會兒,聽到身後有腳步聲,招招手對靠近的人說:“給你們國安一處找工作來了。亦或者,你們帶去蜀山當個看門牛。”
小六嘟囔,“蜀山有很多漂亮女弟子的。”
接受了師父幾天授業,被客棧靈氣滋養,內傷基本痊愈、麵色恢複紅潤的楊奉拍了小六肩膀,無奈又寬和地讓口無遮攔的師弟退下去,他對秦深說:“國安一處願意為這頭老牛找個好去處。”
楊奉和師弟到大堂內吃午飯,恰好聽到了小半截秦深與喜鵲精的對話。
秦深燦然一笑,“好了,有專業人士相助,肯定不會讓老牛禍害人間。”笑容微微收起,似笑非笑地盯著喜鵲精,“引來了這麽多喜鵲到了鎮子上,引起人間騷動,打破了小鎮的平靜,白蕩山山神很生氣。”
喜鵲精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個球,好減少存在感,目光遊移地說:“我出發的時候隨便來了一聲鵲唳,沒有想到會有如此驚人的效果。”
說到這裏,喜鵲精臉上出現可疑的紅暈。
能夠引起這種效果,讓鵲子鵲孫過來捧場,還引起了山神大人、客棧老板的多重關注,說出去也是一樁美事。
傳到九重天上還不得被議論幾天。
真是羞人答答的。
秦深看他這個摸樣,笑得意味深長。
不不,不用害羞,社區義務勞動正等著呢。
脫掉魏晉風流的寬袍大袖,換上了藍色工裝、套著紅色臂章,拎著竹枝製的大掃帚並塑料桶和刷子,看著鵲子鵲孫在小公園內留下的“到此一遊”紀念品,喜鵲精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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