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安氏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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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彩見事成定局,不好再說什麽,一切隻好等回府與安氏坦白再做打算,便與鶴發老板同唐明瑤一起進了內間洽談。

    羅香是唐明瑤大丫鬟,雖被唐明瑤帶的粗心頑劣些,主仆二人都似乎腦仁裏缺個把門的,好在被安氏早已調.教的妥當,對盤鋪子更是司空見慣,所以待談定了事宜,羅香便拉著染翠,一起與鶴發老板去了外間盤賬、盤貨。

    明彩見內間隻剩兩人,將圍屏拉上道:“好妹妹,你和姐姐說說,怎你一麵之詞,那精怪的老板便同意了將鋪子轉給你?他又從來不認識你!”

    唐明瑤神秘兮兮一笑,貼近明彩道:“姐姐可別在外說哦,給你看這個!”

    說罷唐明瑤自懷裏摸出一塊圓形玉佩,玉質並非怎麽出眾,隻是玉佩中間鏤空雕刻了一枚彎月,彎月下一排如意雲紋,雲紋上又刻有細小的爪印,隻是太小,看不真切。彎月背後,刻有一把小刀,上書遙月二字。

    “這是什麽?”

    “姐姐有所不知,但凡上得了台麵的商賈富貴,莫不認識這枚遙月錢莊的股東玉佩。”

    “遙月錢莊?大明全國各地分布最廣的地下錢莊?”

    “噓!姐姐那麽大聲作甚?何況並不是最大的呀!”

    明彩趕緊閉嘴,這個遙月錢莊似乎是她入宮後才霸占全國各處的地下錢莊,成為首屈一指,與朝廷抗衡的最大錢幣通消市場。隻是唐明瑤怎會有這枚玉佩?難道後來三叔富可敵國,是因了這個錢莊?

    隻是怎麽一直沒聽過三叔涉及錢莊這件事?

    唐明瑤見她神色充滿好奇,便小聲道:“實不相瞞,我爹是這個錢莊的股東,隻是地下錢莊並非官方所管轄,爹的身份隻是一般商人。”

    “這麽說三叔豈不是現在已經富可敵國?”

    唐明瑤咧嘴一笑:“姐姐!什麽富可敵國,這錢莊我爹隻是個小股東,背後的人物大有來頭,那人才是富可敵國!”

    “那人是誰?也是你們杭州城的大戶?”

    唐明瑤搖了搖頭,歎道:“說句實話,這人我爹也沒見過,來往行事都是有專門的人聯絡,甚為神秘!”

    “不會是什麽老態龍鍾的耄耋老人吧,出行不便所以才專門安排了線人?”

    “哈!姐姐和我所料差不多,想不是個醜八怪就是個殘疾,否則這麽大莊子,那麽多錢怎放心讓別人打理?還不是手腳不便?”

    明彩聞言點了點頭,沒想到三叔如今便已涉獵錢莊,整個唐府還當他借著外祖福祉,在杭州城小打小鬧,那些傳出來多麽有錢的風聲,還當他們是借風起勢、以訛傳訛,不想人不可貌相,整個唐府還被蒙在鼓裏,難怪後來三叔因了唐明瑤被家族兄弟姐妹欺負,又不管她的婚事,與唐府斷了聯係,可見也並非一心依靠公府的官勢。

    而唐明瑤這個初生牛犢,得以被鶴發老板信任,原來都是這枚小小玉牌的功勞?

    明彩盯著手中的玉佩,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唐明瑤雖回京在兄弟姐妹麵前吃癟,那是因為自小疏於管教,更抱著這些血親會同她一樣渴望接納對方的心思,卻不知人心隔肚皮,她的那些善良變成了好欺,昨日安氏一番教導,她才頗懂了些在許多人眼裏,商賤庶賤的道理。

    隻是錢財一物,她向來沒什麽概念,便也隻在這方麵氣勢頗足。想了想又道:“昨天我和大伯說我爹與一些商戶,出錢出物發往山東災區,也是那個幕後大股東的意思,你說會不會他就是山東人?”

    明彩聞言搖了搖頭,“這些有錢人心裏想什麽,我又怎麽知道?”不過看上去,擁有地下錢莊的也不見得是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人。

    如此,到了午後,如意金飾的賬款貨物總算盤了清楚,明彩與唐明瑤在外吃了午膳,便打算與鶴發老板告辭,順便將賬本帶走。

    兩人方一進店,珠釵櫃台前一道黝黑的身影吸引了幾人的注意,染翠當先叫道:“瘦猴兒,你怎麽在這裏?”

    桑奇聞聲嚇了一跳,黝黑的臉上寫滿赧然,他抓了抓頭,道:“那個……妹妹怎麽也在這?”

    “嘿!我先問你的,你問我們小姐做什麽?”

    “哦……我……聽說今日這裏首飾珠粉八折,我隊裏哥們托我給他媳婦買個釵子。”

    “那可看好了?”明彩走上前,見是她們之前看過的那櫃子瑞紋釵,雖有心想給他便宜些,但想到不是他自己要買,盤店的事更不好讓外人知道,便道:“這是我三叔家的五妹,才從杭州回來,你可還記得?”

    “難道是明瑤妹妹?”桑奇定眼看了看,笑道:“小時候記得你爬李子樹差點摔下來,還是我接的呢!隻是這麽多年,怎還是這麽瘦瘦的?”

    唐明瑤早在一旁笑彎了腰,“我瘦什麽瘦?剛剛染翠喊那一嗓子瘦猴兒,我說京城怎麽那麽多瘦猴兒,原來還是唐公府的那隻。”

    幾人聞言均是麵上一樂。

    這段插曲便這麽輕鬆的過去了,羅香暗裏拿了賬本,便示意明彩等人回府,明彩與桑奇道她們也是瞎逛逛,便先告辭走了,臨出門,見桑奇還在櫃台前挑著,手裏拿著的似乎是一枚花開五福的釵子,隻是各自有事,也並未放在心上。

    如此回了公府,又一起在老夫人處吃了晚膳,按下如意金飾鋪子的事不談,眾人麵上亦是其樂融融。

    到了夜間,明彩服侍了小江氏用膳,與染翠回紫雲苑的路上,還是拐進了安氏所在的院子。

    見明彩進門,安氏倒並無意外,隻唐明瑤昨夜沒睡好,早已在裏間睡了下來,明彩見屋內掛著的數十枚夜明珠,確實好過搖曳的燭火,心裏對唐明瑤的率性而為又有了新的認識。

    安氏命人悄悄關了槅扇,與明彩到了次第間,待坐下著人奉了茶水進來,才狀若無意道:“這丫頭,這幾年非要夜明珠照著才睡下,昨個東西未清理出來,她還一宿沒有安眠,被我和你三叔慣的沒法兒。”

    明彩麵上淡淡笑道:“五妹被三叔三嬸這麽寵著,自然是她的福氣。”

    安氏雖言辭清淺,但夜明珠照眠,除了富甲一方的,便是皇室公主妃子也難得的待遇,她早已在晚間,聽了羅香將白日裏唐明瑤又犯渾的事說了,本來雖讓自家女兒與她親近,卻也沒想著這一轉眼幾萬兩便摔了出去,故意這麽一說,便是想看看這丫頭,是不是怕唐明瑤毀約,巴著來討好處應承諾來了。

    於是又道:“不知四侄女夜裏過來是有什麽事嗎?我還得去伺候老太太睡覺,不如長話短說?”

    明彩知她誤會,便將日裏與趙碧兒爭執一事三言兩語說了出來,末了,懇切道:“三嬸,侄女實不知妹妹走開是為了與那老板買鋪子,倘若如此,侄女就是捆也給她捆了回來。”

    安氏麵上一笑,然後呢?天上掉這麽大餡餅,可不夠你開心的了?接下來是不是陽奉陰違,索要鋪子來了?

    果然,聽明彩又道:“如意金飾在南街街頭,人客密集,地理位置又好,應是個能賺錢的鋪子。”

    然後呢?安氏等著明彩繼續說。

    明彩小啜了口茶,抬眼看著安氏道:“三嬸,我知你心裏有誤會,然我早先並不知妹妹有隨手就買一個鋪子的能耐,也委實沒有想過攛掇她,隻是如今木已成舟,妹妹年幼,一席話做不得真。”

    安氏眸光一動,道:“侄女想說什麽,但說無妨。”

    “侄女意思是,三叔三嬸垂老後,定然還是要回京,你們又是商人,自古商家遍地開花也是常有的事,不如趁房契地契還沒更名之前,三嬸將這間鋪子登在你的名下,權當京城開枝散葉的一處產業如何?”

    安氏閱人無數,聽明彩說的極是誠懇,麵上毫無豔羨媚態,又端的莊重穩妥,清亮的眸子如一池無波潭水,一眼望去,絲毫沒有將鋪子據為己有的心思,細想下,反而顯得她這個嬸嬸太小氣了。

    自古宅院裏的女人,誰不知錢的好?

    如果明彩不過來催說,依唐明瑤性子,還不是會將鋪子拱手想送?如真有將鋪子視為囊中之物的心機,定不會巴巴的來這一趟,就等唐明瑤送上門就好。

    如此安氏揮手一笑道:“四姑娘的心嬸嬸且領了,隻是這鋪子是你姊妹二人之間的事,哪有嬸嬸插手的道理?如你覺得貴重,將來多提點提點瑤姐兒那個大大咧咧的性子就好。”

    見三嬸心念陡轉,明彩麵露為難,她本是庶出,壓根沒有學過如何打理鋪子的好嗎?唐府手裏的產業,除了大江氏名下的,便都在大娘錢氏的手裏,她怎會讓這些庶出子女沾手?

    “三嬸……這份禮卻是太過貴重了,侄女真的承接不起、何況侄女壓根不懂……”

    “唉……休要說了,頌琴,你過來!”安氏哪會不懂她眉眼裏的尷尬,指著身後一名頭戴銀質頭麵,身穿紅羅衫子青色燈籠褲的一等丫鬟道:“以後你就是四小姐的人了,你家小姐送她的那間鋪子以後你去打理,凡是進貨采買都從杭州家裏來,每月賬本中旬準時報給四小姐,可清楚了?”

    頌琴極是恭順的道了聲“是,”又來同明彩見禮,明彩受寵若驚,站起身對安氏道:“三嬸,實在使不得,得了鋪子還要你的貼身人,侄女何德何能?”

    安氏擺了擺手,淡然一笑,“自家人無須見外,隻是三嬸可沒那麽多鋪子送,外麵可不要提了,可好?如你覺得貴重,權當三嬸未來送你的嫁妝吧。”

    明彩極是不好意思,見推脫不得,忙點頭應是,心裏卻沒多大歡喜,這份意外之財也太過貴重了,貴重的讓人望之生畏。

    安氏見她並非上趕著那麽得意,心裏倒有幾分安慰,她也存了自己的心思,這樣將瑤姐兒丟在京城,起碼也有個實心實意照應的人了,又則對比自家丫頭凡事問個究竟的性格,心裏對穩妥的明彩便多了幾分歡喜。(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