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達米安·韋恩一直在觀察著那個年輕女性的臉, 沒有放過任何一點異常——他帶著從小在刺客聯盟中被訓練出來的敏銳, 像是在觀察目標一樣觀察著她。

    但是讓他失望的是，他並沒有從夏洛特的神態中看出哪怕一點的震動。

    而那個黑發的姑娘甚至還笑了一下。

    “所以呢, ”她反問：“你想把我趕出韋恩莊園，對嗎。”

    達米安不否認這個說法, 但夏洛特接下來的舉動讓他有點意外。

    “那我有一個問題, ”夏洛特有點好奇地看著他：“你是在你父親的抽屜裏發現的這個報告, 這其實說明他已經知道了這個事實，對吧——那麽他既然已經知道這個事實，為什麽還裝作我是他女兒——你考慮過原因嗎？”

    達米安被問得愣了一下。

    “一個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有一個內因所在的, 無論他本人能否發現這一點。那麽以這個事實的基礎, 我們可以直接倒推回去，找到原因。”夏洛特問：“你嚐試著去找過原因嗎——我知道你沒有，你的表情寫著你沒有。”

    不，達米安是曾經考慮過這個問題的。

    他考慮到的是他父親出於這是前女友的孩子所以收留了她, 又或者因為其他各種各樣的理由——隻是這些理由他並未曾問出口，在夏洛特·蘇這個人物隻是顯得可疑的情況下, 他並沒有因為她質問父親。

    她不值得這樣做, 隻要他好好監視她就可以了。

    小少年羅賓這樣想，並且在與她保持著距離的時候一直是這樣做的。

    但是事情已經漸漸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德雷克的叛變讓達米安感到了一種不安，尤其是在德雷克一副他已經觀察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事情, 又在事後矢口否認之後。

    刺客聯盟的訓練給了他一種探知危險的本能。

    而他的本能引導著他將最終目標指向了夏洛特。

    夏洛特挑挑眉, 托著下巴：“那麽我就從我的角度上分析一下好了, 不負責任地。眾所周知，我的家在瓦坎達，是現任國王特查拉、也就是超級英雄黑豹的侄女。同時我的教父是鋼鐵俠，全世界眾所周知的意味以高科技戰甲著稱的超級英雄。盡管我本人不是神盾局的成員，但我的家庭成員與神盾局息息相關，並且在這背後，還有一種非常不同尋常的東西。”

    振金。

    小少年立刻明白了夏洛特的所指——那是在這個世界中跟氪石一樣稀少的資源。

    “在瓦坎達宣布對外開放後，振金的開采最終會經過協議分配到全球各個國家中去，但是如何分配就是一個很有趣的議題了——現在分配不僅僅要看一個國家的體量和軍事實力，還需要看的是作為大國的道義和責任。”

    夏洛特並不懷疑美國作為太平洋警察對振金的覬覦和貪婪，而針對振金最後的分配，二大爺一定是經過了一係列艱苦卓絕的談判，才能暫時先驅散了一幫抱有不同目的的人的。

    而夏洛特想，如果不是去年休學一年的話，現在已經站在二大爺身邊幫他嘴炮了。

    唉，我真是個沒用的東西。

    夏洛特這麽抨擊自己，然後抬了抬眼：“而據我所知道的是，在美國這邊，有資格參與振金的研發的也就隻有那幾個集團，比如深度參與了神盾局建立的斯塔克工業、一直對超人或者說氪星有深度參與的盧瑟集團和……”

    她指了指地麵：“可能奧斯本集團、奎因集團和s.t.a.r實驗室也不錯，但是在資本投入和與行政機關的關係上還是稍微稍微有點欠缺的，所以也不能算是有競爭優勢的備選。”

    達米安下意識想反駁，但是卻又覺得夏洛特就目前這個階段來說是沒錯的。

    “所以問題來了，參與這種高度機密的研究的人員肯定是越少越好的，而排除板上釘釘的斯塔克工業之後，剩下的就是曾經舉辦過全球首腦集會的韋恩集團和有分析氪石並應用在武器上的經驗的盧瑟集團了。”夏洛特想了想：“那麽就我目前來看，盧瑟集團在這方麵還是領先於韋恩集團的，起碼在專業精度上——而且他似乎對超人不那麽青睞，資本也沒有別人那麽雄厚，相對來說更好控製，所以在後期，盧瑟集團很可能成為政府部門的最後控製其他超級英雄的中堅力量。”

    她教父明麵上很聽話，但內戰後也有點開懟行政部門和權力機構了，按照那堆老滑頭政客的性格，不可能不再找備選的人物，而韋恩集團雖然不是說不行，但韋恩家大業大，起碼本人看起來不那麽受管束，而且相比起盧瑟並沒有特別明顯的傾向。

    夏洛特眯起了眼睛：“還需要我多說嗎。”

    “……不可能。”達米安退了一步：“父親不是那種人。”

    達米安·韋恩不相信韋恩會為了生意認一個跟自己沒有關係的小姑娘當女兒，但是夏洛特的話又不像是沒有道理的樣子——振金的研發關係到整個地球的發展，這不是韋恩會放著不管的，而之前韋恩也因為夏洛特跟盧瑟的接觸而顯得很焦躁不安，但是一定要說盧瑟能造成什麽壞影響，達米安也不覺得有什麽。

    想來想去，達米安竟然覺得眼前眼前這個人的話更合乎情理。

    “而且既然韋恩先生知道這件事，那麽相信我教父和二大爺也是知道的——既然這三個人都知道，還將我送到了韋恩莊園避禍——很明顯是這三個人達成了什麽協議。”夏洛特又摸了一把ace的毛：“……你知道上次在華盛頓的科技峰會會後，我二大爺專門和誰長談了一陣子嗎？”

    跟韋恩。

    達米安皺起了眉，他甩甩腦袋，還是覺得無法相信這個事實。

    “事實上，如果不是你說的話，我也不知道這回事。”夏洛特說：“不過既然你說了，那麽從我的角度上來看，這就是最恰當的原因了。”

    小少年覺得自己腦子裏都是漿糊，而且好像還做了一件錯事。

    夏洛特拍拍手，又摸了一把ace。

    “雖然認錯了爸爸讓我有點尷尬，不過我還是要感謝你的，小韋恩先生。”她說：“要是我真的叫了爸爸的話，那以後要多尷尬啊。”

    她站起來之後就打算回去了，走了兩步之後轉身看了看還站在原地的小少年。

    “其實我也有點好奇，為什麽你會告訴我這件事。”她說：“你上頭的三個哥哥——雖然都是收養的，我不知道他們知不知道這件事，但是他們很明顯都沒有跟我表達過敵意，多少釋放了一些友好，但隻有你一個人一直在糾結這些事情。處於一種規勸的心態，我建議你下一次最好在說一些話之前聽取一下別人的建議，因為你可能想象不到如果我剛剛的推斷如果是真的，那麽韋恩先生的宏圖可能就毀於一旦了。”

    她笑了笑：“迪克告訴我，雖然你脾氣暴躁，但是是個聰明又善良的孩子。”

    夏洛特很含蓄地把手上的土拍了拍。

    “他是個好哥哥。”

    “你——”

    達米安正想說什麽，夏洛特脖子上的項鏈便震了一下。她有點詫異地看向天空，露出了一個異常驚喜的表情。

    “二大爺！”

    小姑娘都要跳起來了，而在達米安看向四周，忽然戒備起來的情況下，突然有一架飛機出現在了十幾米以外的地方。

    像是突然脫去了一層偽裝的裝甲一樣地，黑色的機身顯露在了草坪上。夏洛特跑過去，而機艙門打開，一個精壯的黑人男性穿著合體的西裝走了下來。

    “二大爺~”

    夏洛特的尾音蕩漾了起來，像是大貓咪一樣呼地就糊了上去。陛下下意識接住了夏洛特，摸摸毛之後將她放了下來。

    “夏洛特殿下，你沒有行禮。”朵拉侍衛團的團長奧克耶女士麵無表情地走了下來，但是看到夏洛特猛地跟她眨眼睛的時候不禁失笑：“即使在外，我們也需要注意禮儀。”

    夏洛特吐吐舌頭，站好之後端端正正地行了個禮。二大爺有點沒辦法，回了一下，看向了不遠處。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這應該是……”

    “我是達米安·韋恩。”達米安說：“布魯斯·韋恩是我父親。”

    “你好。”陛下還伸手跟他握了握：“我聽你父親說起過你。”

    小少年全神戒備，尤其在聽了夏洛特剛剛的猜想之後不由得緊張了起來。而二大爺卻是很放鬆的，他被夏洛特拉著去了房子裏，而奧克耶等了等達米安，眼神詢問他是否要跟上。

    “我就留在這裏。”達米安說。

    奧克耶歪了歪腦袋，離開前留了一句話。

    “你被訓練得非常好，小韋恩。”

    二大爺的到來好像是印證了夏洛特的猜想一樣，而夏洛特在把二大爺帶到書房去之後就什麽也沒說地回房間了。

    小姑娘洗洗手之後就開始收拾衣服，順便把所有的筆記本全部裝在了書包裏，而衣服則裝在了上次在大都會買的箱子中——好在她衣服帶得不多，都是來韋恩莊園之前新買的，所以收拾得非常快。

    而她後來坐在箱子上，費勁巴拉地把拉鏈拉上之後，忽然長長地歎了口氣。

    有些失落地。

    她本來還有點……喜歡這裏了呢。

    聽到達米安說的那句話之後夏洛特的心情真的還是挺複雜的，好在自己及時穩住了自己，含蓄地反殺了回去。

    小姑娘拍了拍箱子，心裏誇讚自己反應及時，又覺得自己又要開始了新的征程。

    如果韋恩不是爸爸的話，那生父是誰呢。

    夏洛特很捉急地想，為什麽自家親媽要在這個問題上騙自己。

    想著想著，就又想到了那些魔法世界的事情上去了。

    她皺著眉，心裏想著今天離開了韋恩家之後就要聯係孫叔叔去。

    有點可惜了，韋恩先生其實是個好人。

    心裏懷著事情，夏洛特一直在心思沉沉地籌謀著什麽。

    而那邊的書房裏，氣氛非常肅穆。

    就跟開追悼會一樣。

    “……”二大爺摁著太陽穴，連茶都喝不下去：“韋恩先生，我覺得你隱瞞了你的另一重身份這件事，這對我和斯塔克來說並不尊重。”

    “我很抱歉，但我依舊認為夏洛特在韋恩莊園的居住和我的另一重身份沒有特別大的關聯。我是仔細判斷了我是否能保護她的安全後才作出的這個決定——而現在證明，我的判斷並沒有什麽錯誤。”韋恩堅持著自己之前對鋼鐵俠的說法：“事實上，夏洛特的睡眠問題在搬過來之後也有了一定程度的緩解，說明這裏對她的病情還是有一些幫助的。”

    二大爺聽了這句話，很隱晦地看了一眼韋恩，但是並沒有立刻說什麽。

    他剛剛也見識到了蝙蝠洞，並且也答應了蝙蝠俠嚴守這個秘密，但是現在他對夏洛特的擔憂不減反增。

    “無論您怎麽想，但之前如果我知道這件事的話，我是不會同意夏洛特住到韋恩莊園的。這是我的一個態度。”二大爺看了看鋼鐵俠，確認這個家夥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於是也就放心地繼續往下說了：“我所希望的是一個稍微平和的正常的環境，基於您是蝙蝠俠的這個事實，韋恩莊園就不可能是個很平和的地方。”

    鋼鐵俠靠在那邊坐著，笑了一下。

    “還有羅賓？”鋼鐵俠說：“你身邊還有未成年人做這種危險的工作，我怎麽可能放心讓夏洛特跟你住在一起？萬一她哪天發現了你的雙麵身份，要求跟你一起去製止犯罪呢？”

    這也是二大爺擔心的事情。

    這兩個人都知道夏洛特曾經摸黑去給人打了針的事情，而且鋼鐵俠還知道打針的後果是什麽——教父覺得現在自己的心尖尖簡直從一個危險的地方到了另外一個危險的地方，二大爺更覺得是。

    “我所需要的是隔絕她可以使用暴力來做一切她以為對的行為的地方，之前雖然對哥譚的犯罪率有一定的擔憂，但我想您還是有辦法將夏洛特與這些分開的。我不是想批評您什麽，韋恩先生，我並沒有這個資格，但是，”二大爺有點生氣：“我並不覺得您這樣做是充分考慮到了夏洛特的安全——生理上的和心理上的都是。”

    韋恩不太喜歡這句話：“陛下，這個職責未免有點失實了。”

    “……”二大爺頓了頓：“那麽您是否能解釋一下油罐車的事情？”

    韋恩有點驚訝，而鋼鐵俠又是一臉問號。

    “油罐車？”他問：“什麽油罐車？”

    沉默中的陛下和韋恩沒有回答，鋼鐵俠拿起手機自己搜了一下，發現並沒有什麽消息——韋恩集團已經在網上刪除了相關的資料，隻剩下了一些零零散散的討論。不過鋼鐵俠直接黑進了哥譚電視台的後台，找到了備份的錄像的母版。

    而之前他還一臉問號，看完之後就沉默了下來。

    過了半天，他拿出手機，把夏洛特·蘇叫到了書房。

    夏洛特沒什麽準備，直接蹦蹦跳跳地就過去了——結果她一踏進門，就發現了非比尋常的肅穆和壓抑。

    “過來。”鋼鐵俠招招手，但是夏洛特遲疑了一下，覺得教父的臉色不對勁。

    夏洛特還往後退了一步，隨時準備跑。

    “夏洛特。”二大爺說：“你最好跟斯塔克解釋一下之前油罐車的事情。”

    夏洛特下意識看向韋恩，以為是他說出去的。但二大爺接過了話頭，告訴夏洛特是自己。

    “我一直在注意哥譚的動向，每一次比較大的新聞我都會讓奧克耶來查一下你項鏈裏的gps是否跟事故現場有重合。”二大爺說：“說點什麽。”

    “……”夏洛特的喉嚨動了動：“我錯了。”

    這個認錯態度跟當時麵對韋恩可是截然不同的，而且看起來氣焰遠沒有當初那麽囂張，的的確確就是普通孩子應該認錯的態度。

    也沒有爭辯。

    韋恩有那麽一點心塞，不過不多說什麽。鋼鐵俠聽到這件事之後噌地一下站起來，大步走過去。

    “夏莉，你告訴我你到底……”

    結果那個小姑娘有點驚恐地縮了起來，看起來都要哭了。

    “托尼我知道錯了！我已經挨過打了！”

    鋼鐵俠步子一頓，而剛拿起茶杯的二大爺完全沒有料到這句話——他看向韋恩，已經到了發怒的前兆。

    “韋恩，我需要一個解釋。”

    然而韋恩並沒有來得及解釋。

    鋼鐵俠聽到夏洛特的那句話之後簡直怒火滔天，衝過來就要給韋恩一點教訓——陛下不得不攔住了斯塔克，勸說鋼鐵俠不要這樣不理智。

    本來還算是冷靜克製的氣氛被夏洛特的話弄得一團亂，而韋恩抽空看了一眼那個小姑娘，發現夏洛特正環抱著自己，低著頭，看起來像是在發抖。

    而達米安聽到不對勁，匆忙趕過來，第一眼就看到了書房門口不遠處的那個小姑娘。

    她垂著頭，端著肩膀，肩膀輕輕地顫動。

    她在哭嗎。

    達米安正在這麽想著，忽地看到了夏洛特的臉輕輕地側過了一個角度——白白淨淨的臉上絲毫沒有一點驚慌失措的模樣，反而帶著一點非常冷靜的笑意。

    夏洛特看到了他，用一種頗為讚賞的眼光對他點了點頭。

    達米安握緊了拳，同時鋼鐵俠用最後的理智，近乎吼出了一句話。

    “夏洛特，收拾東西，我帶你回家！”

    夏洛特頓了一下，立刻轉身，像是逃跑一樣逃了出去。

    而路過達米安的時候，她悄悄地扔下了一句話。

    “多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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