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南城十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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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為你跟白越是有區別的……”

    不想跟他拚眼刀互戳,我隻能轉開視線,沮喪又怨念地嘀咕。

    “所以呢?”南城九傾冷然而問,然後輕哼一聲,“我和他都是出自百年前的殯儀世家,世代以死人生意立世,現在也是視人命為草芥的鬼物。要講區別,隻在於那小子遊手好閑敢天天扮人跟你玩瀟灑,我累得半死還得時時注意著你不要被他給玩脫了!”

    他越說越惱,怒火中燒地倒豎起峰眉,大有“來,一起幹這碗老醋”的架勢。

    喂喂,鬼大爺你抓重點的水平肯定讓你家語文老師上吊了一百年吧,咱們有在吵這個嗎?!

    我無語哽噎:再說你自己還拿我跟骨妹子比呢!飛醋什麽的誰不會喝,姑娘我立馬能提一大缸喝給你看!

    怪不得人家說小倆口吵架基本都會糊爛,因為隨便一句都會跑偏……啊不對,本姑娘沒有跟這個說話永遠東拉西扯避重點的鬼男是那啥,剛才那句劃掉劃掉劃掉!

    “我管你什麽破卦轉不轉,反正你敢抓活人來當祭屍,本姑娘就敢找道士來抓你!”抹了一把滄桑的老臉,我終於扳回正題惡狠狠地威脅他。

    南城九傾被逗樂了:“道士啊,你家地板上還躺著兩個呢,被白家小子抽暈的,要不要現在找他們來?”

    “……”我再默默咽下一口血,“不許歧視人類!”

    “妙妙你可要知道,對於你能否活回來,恐怕我是最不操心的那一個。”南城九傾跟我打完沒營養的嘴仗,手枕上後腦勺舒服地仰天躺下,斯斯然地壞笑著,“因為讓你變鬼比變人要容易得多,而且變成鬼的話,和你做點啪啪啪的事也會容易得……”

    啪啪啪——他那張帥臉在腳底板的反複怒踩之下,如其所願地“啪”了三下。

    這次,我絕對沒有腳下留情!

    南城九傾也不客氣地反手抓過我的腳輕巧地一扯一拉,把我整個魂壓在身下。他微笑著將我所有的抵抗輕鬆化解,嘴唇朝著****重重地貼了過來。

    “嗯乖,煩惱的事等會再想吧,咱們還是先來個親親嘛。”他無恥地擅自決定,我黑線著做好抬腿踹開他的準備。

    正當要滾成一團時。

    “少爺,時辰不早了。”樓台上幽幽地傳來一聲蒼老的提醒,冷峻嚴肅得就像個捉到兒子早戀的爹。隨之而來的,是幾十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亮地從上往下地瞪視過來。

    我懵逼了數秒,然後低頭瞥見自己的衣襟不知幾時被解了兩顆鈕扣,敞開了大片雪白的皮膚。

    噫,好羞恥!本姑娘機智地立馬抬腿將還準備親親的某色鬼踢下了樓,然後努力做被非禮的小媳婦狀,扯緊衣襟張嘴就叫:“啊啊啊,亞滅蝶!”

    眾眼睛:“……”

    二樓燈火通明,淡橘色的柔和光芒從樓台那裏撒落到樓梯,而天頂上垂落的雪白光柱已經消失,隻有琉璃卦依舊璀璨絢麗,熠熠生輝。

    沒有雪白光柱,地上的七彩卦影自然也已消隱,屋內頓失詭異迷離的妖魅氣勢,似是恢複成一間普通的豪門大宅。

    有人有燈有奢華精致的裝飾,空氣裏浮動溫暖柔和的高雅熏香。

    這場景似曾相識,大概是哪部劇裏見過?

    我有些糊塗了,茫然地抬眼仰望,隻見中庭的樓台上已經站著十幾位衣裝打扮頗具民國風的男女,年紀相異,著裝顏色和款式莊重雅致倒還挺統一,透著一股子舊式的厚沉貴氣。

    站在最前麵的老人身著筆挺的灰毛領馬褂,平和威嚴的氣質很惹眼,還很眼熟。

    我愣忡地看了一會兒,不禁失聲驚呼:“保安老伯?”

    對了,他也是白越嘴裏的南城管家徐長安。

    雖是同一個人,可能因身份不同,感覺就天壤之別。相比起墓園裏佝僂腰背滿臉溝壑的半瞎白內障老人,這位管家徐長安身姿筆挺目光炯爍,有著非同一般的尊貴架勢,顯出他在這幢豪宅裏的超然地位。

    我咂舌,忙將衣服整理好,一骨碌地從樓階上爬起來,卻不敢再向上爬一步。

    “你們下去吧,別嚇著她。”

    而背後,南城九傾已從地上從容地站了起來,重新拾階而來。隨著他這聲命令,樓台上的眾人悄無聲息地有序散去,迅速消失在燈火之後。

    隻有徐伯杵立原地,恭敬地垂手候立。

    我不由對這位固執的老人家生出些莫名的懼意。

    南城九傾又牽過我的手,步履沉穩地走向那燈火輝煌之處。他神色已恢複如常,高貴冷豔寒氣逼人。

    我忍不住一頭黑線。這家夥切換頻道的速度真夠快的,鹹濕逗比和高冷霸氣之間連層紙的差距都沒隔上啊!這特麽是長期精分所帶來的超級技能嗎?

    鄙夷地吐槽之後,一頭霧水地跟著他上了幾步樓梯,腦袋總算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不安,如影而至並在心深處蠢動。

    “我不去。”站定住了腳,我向他輕喃。

    南城九傾回過頭,略帶疑問地看來。

    “太晚了……還是送我回家好不好?”被凝著凜冽的俊目瞪視,腦袋唰地大了一圈。糾結數秒,張口結舌地憋出個理由:“我出來走動本來隻靠白越的符,否則要散魂的。”

    “這點小事何須憂之。”南城九傾笑了笑,抬手摸我的頭,“別怕,有我在。”

    我憋不出理由了,隻得實話實說:“就是不太想上樓去,有點害怕。”

    這話明顯讓南城九傾愣忡了,他定定地瞧著我,探究的眼神看得我白毛汗都快沁出來。

    “怎、怎麽了?”

    “你在不安什麽?”他沉聲輕問。

    “說不上來,反正……很害怕,好像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我絞盡腦汁,卻實在說不出具有說服力的理由,“也有可能是我的大姨媽要駕到,腦袋不太好使。所以求你別問太多,要不改天再來參觀好不好嘛?”

    都豁出臉皮祭出這個逃課的萬能貼了,鬼大爺你一定要明白寶寶心裏的苦啊!

    他卻沒有理我,隻是目光在我臉上探究了一會兒,然後自言自語地輕喃:“不可能的啊……”

    我頭疼,從寬大的手掌裏抽出手,尷尬地揪了揪他的衣擺。

    “能不能送我回家?”苦巴巴地再次請求。

    南城九傾卻搖頭,走下一步將我圈進懷裏,貼著額頭柔聲安慰:“無論如何,你都不應害怕這裏,它是我的家,將來也會是你的。”

    “再說,為夫不可能經常溯身回來。將它幻化回過去的樣子需要耗費不少力氣,你下次來的時候,我或許已失去這麽強的力量幫它幻複如初,那時你必得嫌棄它的破敗了。”他叨叨念著,拿額頭膩歪地蹭我。

    原來白越猜忌他蘊化力量的途徑並不隻有那個八卦陣啊。

    誒誒,我傻乎乎地被這違規的溫柔給萌得整個魂都顫了好幾下。

    他這要豁出鬼臉要跟我撒嬌的節奏嗎?可、可是……看看木無表情地站在樓欄邊上,瞅著我們抵額溫存的徐伯,我羞恥得要糊焦了臉皮。

    “走吧,我還有東西要給你看的。”南城九傾攬住肩,不讓我有機會退後一步。

    我隻能跟著他惴惴不安地步上二樓。

    徐伯跟在我們後麵輕問:“少爺,可是要去子歸房?”

    “不,隨便走走罷了,你歇息去吧。”南城九傾顯然也有些嫌這個燈泡太紮眼,終於開口要勸他走。

    徐伯略有遲疑仿佛有話要說,但礙於我在,嚅動幾下嘴終究沒擠出什麽話。他默彎了一下腰,慢吞吞地退走下樓梯。

    “這些人到底是死是活?”看著徐伯的背影,我小小聲地問。

    南城九傾坦然搖頭:“南城家的人早就全部離世,包括下人。隻剩徐伯經過法術成為永生不死的活屍,用於守護卦陣及幫我照料南城家的一些不動產。”

    我似懂非懂地“喔”了一聲。明白了,這裏果然是幢真正的鬼宅啊,沒有一個是真正的活人!

    “何必計較是人是鬼,你現在也隻是一束命魂,其實比鬼不如。三界萬物有靈,你得放棄成見。”

    這家夥不高冷時還真是會說,比白越的賤嘴可要利索得多。

    我不想跟一個大鬼討論身為魂心猶為人的哲學問題,隻能繃著臉痛苦地轉開話題,指著那些吊相恐怖的男屍:“堅持要我上來,不會是要看這些吧?”

    和樓下不同,除了鋪上厚實的地毯和各扇門楣前懸掛著諸多木棱宮燈外,這裏和白天的區別並不算太大,格局裝飾甚至氣氛都相差無幾。

    凝重陰森,還帶著壓抑的肅穆。

    那一扇扇紅漆雕花木門照舊緊閉,正對吊於空庭中央的各具男性祭屍,給人形成一種極其詭異的錯覺。就像那些男屍會在某個時間點,憑空躍過走廊圍欄,悄然無息地步入那些房間。

    我被自己瘮人的腦洞給嚇到,忍不住縮起肩靠在南城九傾的身上。

    “不需要害怕。”南城九傾攬緊我,然後淡淡說起,“自為夫有記憶起,這些人就懸吊在那裏,包括下麵的屠魂樁。南城家的好幾代人與這‘浮屠冥喜八卦陣’幾乎生活了一輩子。”

    可雖說如此,難以想象小小的南城九傾每天進出家門,低頭抬頭之間看到的是什麽樣詭異可怕的風景。

    這樣奢華的家,堪比一座群屍疊葬的古墳。

    猛然想到自己試演過的那段銀月的戲,我突然不寒而栗……白越為什麽要把南城家的舊事影射進自己的劇本?

    “九傾,怕過這個卦嗎?”

    南城九傾沒有回答,隻是將我攬在靠牆那邊而走。

    經過三扇門後,他終於推開了第四扇。

    門內,靠窗有個女人背對我們安坐在一張精美的裹綢太妃榻上,雪白的縷絲裙擺拖了一地。

    “她、她是?”我有些緊張地握住南城九傾的手。

    “南城十檀。”他淡然回答,“我妹,也是冥喜嫁衣的設計者。”(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