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淩空飛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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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維成一語成讖,我的戲被推後了。

    “白越”的狀態糟糕得讓所有人都看不懂,但按進度今天必須拍完他的四組鏡頭,所以隻能將其他人的工作往後挪。

    林導急得有些臉色發青,但衝著白越還是不敢大發雷霆,隻能一遍遍地拉著“白越”往邊上講戲,求著讓他趕快找回狀態。

    王維成回到工作崗位上後,我拉著煤瓜擠進片場圍觀了半個小時,終於也看不下去。楊紀那個耿直boy完全沒有演戲的天份,對著鏡頭連眼神都散的。更糟糕的是,我發現他的動作舉止有些發虛,想想這條大蛇前天還受著重傷,這會兒還要努力撐起幻形,就不知耗靈過度的他還能堅持多久。

    我隻能祈禱他千萬別當眾顯出原形,那是要攤上震驚全世界的大事了。

    估計花苓也發覺了問題,正一臉生無可戀地托著腮幫蹲在攝影機後麵,衝著楊紀頻頻眨眼。

    唉唉這場麵再看下去,姑娘我急得連心髒病都要犯出來了。可想而知,讓楊紀長時間披上白越的皮堅持拍完這劇再“死”的辦法,是有多麽地傻白甜。

    現在唯一能讓我們擺脫這個困境的隻有……南城九傾?

    除了他,我實在不知道還能求誰來解決了。再說現在危險四伏,早上潛進白越房間悄然無息殺掉活屍體獵人的那位還不知道是敵是友。白越一逝,楊紀和花苓可能要自顧不暇,而我就會成為拖累他們的討厭魂,他們也沒有義務和必要再幫我。

    所以無論如何,得趕快逼南城九傾顯身。

    我拖著煤瓜離開片場和人多的地方,向封門村裏麵走去。

    本隻是想找個清靜的地方試著呼喚一下南城九傾,沿路找了幾個破舊的廢屋都不敢進去,怕突然坍塌。於是沿著狹小的村道和煤瓜東逛逛西瞧瞧地走啊走,竟是走到那座存放過無頭屍骨的廢院。

    本不想進去,但看看身邊至少還有一隻看起來有點靈通的人形冥獸,莫名就有了些勇氣,硬著頭皮就拉煤瓜走了進去。

    心裏莫名地存在一個僥幸的想法:楊紀能隨隨便便就找到一塊浮屠八將牌,說不定我也能呢。照南城九傾所說的,隻要找到那八塊牌子拚出啟卦咒語,還陽的事就能成功一半了。還有一半自然是找到合適的祭屍,南城九傾會用什麽手段加以解決,這個答案我真心不願再細想。

    十六具祭屍,十六條鮮活的人命。

    連想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還是楊紀說得對,一切聽天由命吧。

    惴惴地從沉思中反應過來,這才發現身邊的煤瓜舉動略怪。他跟在我身後,拿手拖著我的衣擺,鼻翼不停地抽啊抽的跟聞到什麽美味似的勤快。

    但表情卻絕不是高興,而是……一幅即將狙獵的繃緊感,一雙碧綠的大眼也瞪得渾圓。

    連貼緊我的腰也挺得筆直,一雙板鞋踏在地上竟悄然無息,他走得還像貓步一樣柔軟而輕巧。

    “怎麽了?”我摸了摸他的腦袋。

    沒有回我一聲軟綿綿的“嗷嗚”,而是從喉腔深處擠出的一陣嘶吼,就像猛獸出擊前的示威。

    院落深深,廢院的最裏麵是一幢塌了大半的青磚樓,看起來極為頹敗和淒涼。就算沒有什麽髒東西,也不是個合適久待的危險地方。

    我心頭一凜,三步並兩步轉身就退出廢院。

    不管怎麽樣,我還能清楚地記得煤瓜的屬性。如果讓冥獸能突然興奮起來,這地方必定有些不潔淨的貓膩。

    我速速退回村路,回頭卻發現一直牽著衣擺的煤瓜沒有跟出來。

    我急了,忍不住大叫出聲:“煤瓜,出來!”

    他沒有回應,廢院那頭傳出來一陣陣劇烈跑動的響聲。

    我頭皮一炸,想也不想地又重新撒腿向廢院裏麵奔去,一邊跑一邊叫。

    “煤瓜,快出來!別嚇姐姐,我們回去了!”

    可院子內已看不到煤瓜的身影,我疾疾地到處搜尋張望,終於發現塌樓的南側被野草掩蓋的上山小徑上,正晃動著煤瓜瘦削的小身板。

    靠,姑娘我進出不過十幾秒,穿著板鞋的人形貓咪竟能跑出這麽遠?!

    服了,看來下次得給他套雙大頭皮鞋才行!

    我咬咬牙,撒腿跟著那身影追過去。

    煤瓜跑得賊快,根本就是非人類才能跑得出來的獸性速度。他早已放棄使用兩隻腳板刨地的笨拙方式,而是讓雙手也著地參與前行,跟當隻貓的時候沒有區別。

    沒跑上數百米,我的視線範圍內早已沒了他的蹤跡。

    不得不停下腳步,我待在原地喘得半死不活的。就算我是一束命魂,一步能跨出去好幾米,也沒辦法追得上一隻跑得抽瘋了似的貓咪啊!

    “煤瓜?!”我扯開嗓子大叫起來。

    回聲響過五秒過後,頭頂上終於傳來一聲遙遠卻是歡快的“嗷嗚”。

    瑪德,這小王八蛋!

    我無奈地繼續往上攀爬將近半個小時,不時地扯嗓子吼幾聲“煤瓜”,用“嗷嗚”的回應來定位尋找的方向。

    但很快,“嗷嗚”聲不再傳回來,任憑我扯啞嗓子地叫,四周一片寂靜如斯,偶爾有幾聲鳥鳴傳過來。

    糟了,弄丟了煤瓜?!

    我惶然四顧,然後發現不止是丟了貓,可能把自己也弄丟了。

    興衝衝跑上來的來路回頭竟是怎麽也找不到了,落眼到處是一片青蔥濃鬱的綠植。

    放眼看遠處,群山大同小異,它們有著極其相似的草樹流水和千仞絕壁的嶙峋風景。

    這種地方很可怕,隻有像我爸那種有經驗的山民才能在錯綜複雜的自然迷宮內,迅速找到返回山下的捷徑。

    而我茫然地穿梭在茅草淹腳的亂石之中,硬是找了半個小時也沒有找到任何觸目可及的山路。

    所有路似乎已被隱沒在濃重的蒼翠中,甚至身後也沒有了那座廢院的影子。

    我不知道應該繼續向上追煤瓜呢,還是趕快下山去。如果不能將自己置身在安全的地方,孤魂徘徊在野山之中恐怕要凶多吉少。

    糟糕的是,已經完全找不到路了,落眼每個方向都是一模一樣的風景,烈日向西東南風拂,而我根本不清楚哪來何謂正確的方向。

    轉悠大概一個小時後,開始累得發虛。

    魂不會餓也不會渴,但會因耗力過久而不能行動。

    挪步到崖沿向下俯眺,壓迫進視線的是各種青翠濃綠的遮天蔽日,根本無法一眼看到山腳下的風光。

    我雙膝跪倒在崖壁邊沿,盡力使自己不要慌得連智商都全部下線。

    “南城九傾!”

    “你如果能聽得到,就快出來帶我下山!我好害怕!真的,求你了!我好害怕。”

    呼喚被風帶走,迅速消散在濃鬱蒼茫的碧海藍天中。

    半晌,一隻墨黑如豹子一樣的生物從翠墨樹海中掙翅而出,衝向雲際又收翼衝俯而下。

    我怔怔地瞪視著它的飛掠,火般爆燃的圓眸刹那近在咫尺。

    緊接著背部受到一記強烈的撞擊,就在將要與它交錯的霎間,身體直直衝高而去,然後墜落下山崖,像隻被用力拋向籃框的球,還沒有觸及到框沿卻因失去力量而飛速墜地。

    雙眼已完全失去焦距,樹海的翠和蒼穹的藍像被擊翻的漆油全部潑灑在一塊兒,帶來一陣陣讓五官失效的暈眩。

    我不得不閉起眼,阻絕這股強大力量的圍攻,攤開雙臂像隻被扯斷線的紙鳶,任由地心引力發落。

    這會兒,尋常的物理規則已經失去了效力。

    一個巨大的黑影電光般掠過身側,迅速承接起我下墜的魂體時,我因為過於的害怕,失控般地“咯咯咯”地狂笑起來,衝著上方無比清明空寂的藍天白雲,笑得像個瘋子。

    狂笑一陣子後,我無比安心地躺在飛揚著長長絲毛的獸背上,任它帶著自己繼續下墜,底下無邊無垠的綠幕正寧靜而威嚴地等著我們去將它撞破。

    “抓牢!”背著我的黑獸咕嚕了一聲後,猛地拱了一下背,將我高高拋起,身體在半空中被強行兜翻了個轉。

    它獨自下沉了半丈,而我更像一隻被人掌控在手的球,朝著既定的方向再一次直直地墜落。

    獸背又及時地出現在身下,正確無誤地托住了我的急墜。

    我跟攀住了激流中救命的浮木一般,死死地摟住了噴渤出熱氣的獸頸,狠不得將整條魂都化成一片紙,牢牢地粘附在這流雲般湧動的背脊之上。

    蒼翠的綠幕隨著下墜的速度,在眼前化為一道傾瀉濺落的瀑布,挾著各種璀璨似煙花的刺目光暈。

    我將頭深埋在臂中,免得眼睛被這些絢爛的光線給閃瞎了。

    黑獸的頸朝天高高昂起,一陣陣振耳欲聾的長嘯從我緊摟著的脖頸深處激蕩震聵,像一道道劍光劃破了濃密的綠瀑光幕,將之化為碎屑。

    綠瀑光幕在陣陣尖嘯中節節敗退,窒息般的黑暗過後,幽藍泛紫的微光重新籠蓋近在眼底下的封門村,天地萬物重複先前的陰鬱和詭魅。

    黑獸背著我又回到那間廢院,但頭頂的天色竟是墨沉沉的黑,完全不似上山之前的陽光明媚。

    空氣中彌漫著古怪的氣味,溫吞地交織著各種聲響,還有不肯稍作停息的囂吵蟲鳴。

    我滿頭霧水摸不著頭腦,上山不過兩三個小時,這會兒應該中午都沒過呢,怎麽就突然天黑了?

    而且,這地方看著不太像是被廢棄了的封門村。

    “九傾,這是哪裏?”

    我轉頭問自己召喚出來的華麗黑獸。

    “吾並非是你的那人。”黑獸卻冷淡地回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