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孟婆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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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會出現,是不是意味這果然是一場亂七八糟的荒唐夢?

    挺不情願地睜開眼,再荒唐的夢都沒有丁黛仙這綠茶討厭。

    我還深刻地記著她讓寄噬嬰把朵朵綁到不死不生城賄賂孟婆君的仇呢,更何況夢裏沒有花苓和九傾他們撐腰,估計也無辦法從她嘴裏問出什麽。

    但停駐在眼前的,卻是位麵目陌生的年輕女人。

    疏眉厚唇臉似滿月,微側頭將幾縷青絲掩遮在頰邊。

    她身處屍海末端,木無表情目光迷離,身後隻剩被洗刷過的空寂大地。

    我好奇地打量這張空濛凝霧的臉,尋思著要不要打個招呼什麽的。

    擁有一口丁黛仙嗓音的女人卻先開了口。

    “走,你須得與我們一起。”

    命令腔十足的口吻倒有丁黛仙的七分跋扈。

    說罷,她就將手伸來,指間有液體在滲滴,使空氣充斥起濃鬱的屍腐味。

    盡管雞皮疙瘩刷出厚厚一層,而我的手卻兀自抬起與她回握,然後被她牽進隊伍的末尾,就如匯入海洋的一水滴,看不清方向也突然認不清自我。

    本是繚繞在周身的陰寒收盡,身體逐漸如浮塵般輕盈,跟著這些魂體兀自飄遊。

    手不知何時被放開,那個假“丁黛仙”已遍尋不到。

    一座座巍峨高聳的白墳近在咫尺,天空血光盈照,顯現不同於在屍場血海裏看到的那幕,所有黯淡頹敗的墳包全部消失,幾十具光彩四溢紅漆瑩亮的棺材擺在敞開的墳包中間。

    那些遊魂像歸巢的鳥雀,井然有序地往自己的棺材裏走去。

    學著他們的樣,神思恍然步向某具正通過某種神秘的召喚吸引我的棺材。

    它散發出一股難以抗拒的溫暖氣息,如同曬在屋頂上的菌菇和鍋裏煮茶的苦澀清香,又似我媽從樟木箱裏拎出棉被抖在太陽下的黴氣,我爸在老家院子前的磨石上劈柴時的汗酸。

    它們混雜在一起,不可抵擋地勾著我的腳步。

    我無法忍住走向紅棺的衝動,就像黑夜裏睇見火光的蛾子,本能的奮不顧身。

    直至距離棺木四步之遙,一聲暴喝如雷貫空。

    “妙妙,快醒來!”

    是南城九傾!

    頭頂驀地傳來尖銳痛怵,我抱頭縮胸佝起背脊不敢再作動彈。

    一陣清冷的氣息衝進鼻孔,將渾濁的腦袋激得清醒了大半。

    “喂喂,沒你這麽叫起床的!會把人叫出起床氣的好吧!”好半晌才緩過神來噴他。

    南城九傾歎口氣,慣用羞恥的公主抱將我摟在懷裏,輕柔地搖了搖。

    我連忙睜眼環顧,空寂清明萬物如常,月隱星疏之下的這地方還是川南路724弄?

    抱著我的南城九傾和楊紀,還有滿目“朕要撕了你們這些刁民”的人形煤瓜正站在路燈冷清的車道上,而沒在9幢的豪宅裏。

    夜色下的樓宇在重重綠植後麵,顯得燈火輝煌頗有生機。但是,空氣靜謐得還是像身處墓地,無法聽到丁點人類活動的聲息。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那一幕幕血色巨月當空,屍場血海還有不死不生俑到處瘋湧的恐怖幻境又是一場夢?

    但黑袍翻飛的南城九傾本尊的確真實站在這裏,驚魂未定的楊紀倒變回了人形,他正努力縛住想用爪子撓他臉的人形煤瓜。

    “剛才的血海屍山,不生不死魂們湧動的情景,你有沒有覺得每一幕都很眼熟?”南城九傾低頭,可能看我滿臉困惑,就苦笑了一下。

    我仔細想了想,隻能點頭。

    血沼,是來自被白櫻擄去南城九傾魘域時所留下的印象。又因被不死不活魂們驚嚇過,所以它們在我記憶裏栩栩如生。而到處是屍體的畫麵估計是對耄將魘域的致敬。這樣分析下來,萬屍歸墓之類的恐怖夢境可能是來自縛靈獸魂給的暗示?

    “你是說,我們剛才所困的可怕幻相,都是……我內心的恐懼?”我愣愣地問,有點無法置信。

    南城九傾卻點頭,神情後怕地解釋:“這地方的陰邪就在這裏。巽卦為缺,抵死不啟生,百不順從為懼之禍。為夫和倆修煉獸並非人類,缺卦殘位的伎倆對我們不起作用,但帶上你一個人類命魂就不同了。人類內心的異動能成為觸發卦位所缺陣局的引媒。你所有的畏懼會混合成一幕幕迷相,將牽連的生靈全部困縛在這些所懼中,如果不能及時破局,將會永生被困。”

    可怕!我打個了寒顫。

    “如果你剛才沒有及時把我劈暈,你們也得被困著永遠出不來?”

    “就是這個意思。”楊紀沒好氣地插嘴,“這個陣局的作用就是收魂吸靈,所以我們這些非人類困進去就會被吸走身上的靈力,變得跟死狗一樣,會被打回原形。”

    我不得不抹汗了,正想說點什麽道歉。

    失蹤的花苓突然踢踢踏踏地狂奔過來,狼狽的模樣兒嚇了我們一大跳。

    她挾著滿身腐臭的水汽,一時也沒空解釋,哆嗦著使勁擰衣擺,又狂捋一通頭發裏的遊藻和蟲蜉。

    沾滿汙垢的臉經月光映照,跟泡得太久的屍體一般地嚇人。

    “這地方真是見鬼了,我回來的時候天還沒有黑,走在先前我們開車過來的那條路上。好端端的路突然就變成一條臭河浜,虧我能遊泳沒淹死!”

    終於能平下心來解釋兩句,又氣乎乎指向雪白的腳。

    我們一頭黑線。原來還丟了鞋,赤腳狂奔過來的確需要勇氣。

    “聽見我叫你們沒有?明明看到你們走在前麵,我喉嚨都快叫啞了,你們就隻管往前走,跟迷了心竅一樣。”

    可憐的花獸獸估計被嚇得有些神智不清,難得這麽乍呼不停,“還好又及時停下來腳步,要不就得跟我一樣摔到前麵的河裏去。”

    南城九傾專注地聽完她劈哩啪啦一頓各種說,終於開口。

    “沒關係,妙妙醒來就能暫且沒事。”

    花苓不停地捋擼身上的水汙。估計這個城裏出生的嬌貴獸獸一輩子都沒有這麽髒汙過,她焦躁得恨不得將自己扒掉一層皮。

    我默默地掙紮下地,剛想溜到南城九傾的身後。煤瓜就歡叫一聲“嗷嗚”,放開楊紀轉身將我滿懷抱住,並努力把一雙細腿往我的手臂上擱,意思是“死奴才,快把朕抱起來,快!”

    無語看蒼天,蒼天饒過誰啊?

    “接下來怎麽辦?”一身輕鬆的楊紀又開始不帶智商地開問。

    “去查查這地方到底怎麽回事。”南城九傾指向那些燈光明亮卻不現人影和任何聲息的豪宅。

    “如果那些樓裏有人,估計會跟我們剛才的際遇相同。”

    我們有南城九傾及時識破陣局,但不小心住進這裏的人呢?

    細思極恐,這樣看來,幢幢豪宅死寂無聲倒不算是奇怪的事。

    花苓隨便點著頭表示讚同,然後耷拉下腦袋瞪向自己滿是黑泥的手,好久吱不出一句話來,眉頭緊鎖滿臉憋屈。

    她常背在肩上值上十萬塊的普拉達小皮包不見了。

    看這般憋屈,就像一夜豪賭散盡萬貫家財,作孽。

    細想才發現白越興許沒有他嬉皮笑臉擺出來的那麽摳門。

    隻要觀察花苓和楊紀平時的裝扮,不管是衣褲包包還是電子用品什麽的,基本都是世麵上最好的品牌,每一身都不會低於五個零的奢侈。

    不得不說,有個大明星當幹爹就是爽啊!

    未等我跑題萬裏地流完口水。

    “走,天亮之前最好能查出些什麽,否則時間來不及……”南城九傾將狗皮膏藥一樣扒住我的身體不肯放的煤瓜撕離,隨手將這隻“嗷嗚嗷嗚”抗議不止的人形貓咪扔給楊紀後,然後麵朝不遠處的9幢指去。

    “就從我們逃出來的那樓開始。”

    剛說完,路盡頭突兀地響起尖銳刺耳的鳴笛聲,響亮又悠長。

    我們皆是一愣。

    在鬼魅重重的地方,鳴笛聲聲不知道想要警示給何方神聖?

    南城九傾首先反應過來,向路盡頭望去,然後問楊紀。

    “現在可是剛過子時?”

    楊紀也是臉色一變,連連點頭:“正是。”

    “走,最好快點!”

    突然挾住我向上一提,南城鬼大爺果然再次讓我領略到憑空飛掠的奇妙滋味。

    花苓和楊紀將煤瓜抬頭抬腳地扛起,迅速用獸的速度跟了上來。

    我轉頭越過護在後肩的手臂瞧去,正好看到對門的樓裏慢吞吞地走出來兩具極其怪異的人形。

    “那是……”未等驚叫開,院門被楊紀重闔落鎖,他還搬起院中兩把戶外鐵椅把門給死死地抵緊。

    想是他們以非人類的嗅覺,恐怕早就查覺那些燈火通明的樓裏存有絕對不是人類的鬼東西。

    可這般詭異驚悚的情形,還是有似曾相識的即時感。

    在不生不死城,子時剛過,所有奇形怪狀的陶俑突然蠕動起來,化為人形,唱著渡魂經朝奈何橋走去。

    就像一次次永不停息的瘋狂朝聖。

    難道以這個奇怪的樓盤裏,也有一座鬼東西必須要去膜拜的奈何橋,或者是一位……

    “還是看著眼熟,是不是?”

    進了屋,南城九傾放下我,淡淡相問。

    我驚慌失措地點頭。

    “因為有鬼東西想在這裏仿建起一座相差無幾的不生不死城罷了。”

    他突然冷笑起來,指頭燃起星點綠火,衝空中呼地灑去。

    “陰司官孟婆大人,何必見外?”

    啥?!我的下巴差點跌摔一地。(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