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重回封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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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自己隻是身陷在鬼障裏,不是真的什麽穿越,心裏反而踏實了下來。
“駛過陰陽途,人或人鬼或鬼,浴血塑魂一世兩殊途,可要選好了。”
這話現在想來,青衫男就是讓我選擇啊。
遺憾的是之前在中巴車上沒明白,若是要求他把我永遠留在初三那年該多好,然後我就可以改上護校,人生軌跡說不定就全變了呢。
但興奮感過後再琢磨,又堵悶了。不顧父母的負擔上瑤江影校是做錯了,但不能否認自己對表演是真的喜愛啊,隻是實力太差怎麽也追不上明星夢。
還有如果當了護士,多半不會遇到南城九傾,這真的算是好事還是遺憾?
沒理性的搖擺真羞恥,我不想琢磨得太多。南城九傾……對我來說,大概就是一場劫吧?
摸摸口袋,竟還有五個銅子,但我問了好久才搭上一輛路過封門村的運柴牛車。
老車夫隻收了我兩個銅子,居然比現在的公交車價還要良心。
可惜唯一的進村山道被擺上了鐵網木架路障,還有幾個黑白製服的持槍警察看守,進出的車輛和人員都要經此檢查證件。
大半個小時,警察們才放進去一個出示了證件的記者,一輛有警局標記的馬車。他們辛苦地攔下十幾位在路障外吵吵鬧的閑人。
“案子尚未了結,警長有令無關人士不得出入現場,請勿妨礙警員公務。”這樣的話反複響起。
幾個身穿長衫的年輕人舉著單筒望遠鏡,穿過警察們攔截的手臂朝村子裏探看個不停。
雖然從視角的範圍上來說,我覺得他們頂多能拍到封門村頭的那幾株茂盛的槐樹而已。
孤零零地站在路邊,我看著那些原本不可能出現在自己所處時代的人們,像在荒涼死寂的沙漠中央突然看到一組妖嬈卻是過時的霓虹,映襯出顯而易見的荒唐。
放棄青衫男要求的方向,擠上車後我到第二站就下了,問了好些人打聽到路線才辛苦地折回這個“民國時代”的封門村。
我現在完全無法猜想會看到一些什麽樣的奇怪景像。
牛車夫說政府馬上就不讓在封門村經過了,因為自封門村出事後,附近想去看熱鬧的閑雜人士太多,警察不讓走直達封門村的山路。另外原本一直經過村口的交通馬車也都規劃了新路線。
畢竟整個村子都沒有了,那裏應該不會再有人等車。
最後他長噓短歎,其實封門村的人都不愛搭車,去鎮上的一個銅子的車資對他們來說也不亞於從身上剜肉,大多選擇徒步幾十公裏的山路,那些不見天日的山農終於被封門村這座陰森森的“大墳”給收了。
他說:所有的車夫都不愛在封門村停,這下真好,真好,真好。一連三聲讚歎,可想而之封門村民在外麵的人眼裏,到底是什麽詭異的德性。
想到那些可能都是南城九傾的族人,我就不想再跟他談起這個話題,隻是心裏很奇怪:封門村在這個時代不是應該很富有的嗎?它可是葬品壟斷世家的地盤啊。
在執行封路的一個時辰內,車夫還是盡職地把我送到了封門村,他還叮囑下午四點前一定要等在前麵的車牌下,莫要錯過經過封門村的最後一班馬車。
兜兜轉轉,我終於來到民國時代的封門村,它充斥清草香氣和甜膩的腐腥,還揮散出一股股新鮮的焦朽氣味。
瞪著村口的泥路,想像可能會有一兩個南城家的族人跑出來打招呼:嗨,你是我們九傾少爺的女朋友嗎?
噗嗤——
我被自己的腦洞給雷到了……
現在本姑娘的臉跟丌官素菁是一樣的,證明曾經的“我”跟這個封門村的南城世家的確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掛葛,所以不知道我這會兒冒失地跑過來會不會存在危險。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一定要尋找到什麽答案,但我還是動點腦子喜歡查明白這個鬼障到底想讓我知道些什麽,或者讓我擺脫些什麽。
曬了大半天的太陽,還是憋不出一條能說服警察讓自己堂而皇之進村的理由。
地理環境將封門村圍成一座攻守兼備的天然堡壘,四麵環山地勢刁險,茅草漫膝灌木橫生,汙濁墨綠的河塘環繞村周,一到夏天肯定會養出無數蚊蝻蠅蟋。
這一個多月的拍戲讓我對封門村的地理情況多少有些了解,就算現在擱在民國時期,想必這深山老林的改變不會太大。
我努力地記起有一條通向村裏麵的捷徑,它縱貫那些七零八落的廢樓直達村後,本來大概是用來灌溉的渠堤,還是我和白越無聊時去探看過的地方。
日頭略偏西,四點前如能趕回到這個站牌下,還能乘上最後一班馬車,或許從此可以不再回來。
而現在,我稍稍拾掇一下布包,將它牢牢地綁在肩上,沿著泥道繼續前行。
那些警察終於注意到了我,在他們眼裏我可能隻是個逃學的調皮女學生,跟那些看了荒謬報道前來搗亂的年輕人並無區別。
有一個向我揮著大手嚷嚷:“不要朝山裏走,小姑娘,那裏沒人家,你一個人上山太危險。”
回去,回去。警察指著車站牌:等車吧,快回去。
我蹺起腳上塵灰仆仆的鞋:不上山,去前麵的河裏洗洗鞋就走。
他們盯著我,目光裏充滿質疑,但還是沒有追過來。看外貌,我隻是個身著布衫的斯文女娃,蓬頭垢麵邋裏邋遢,肩上還背著一隻鼓鼓囊囊的包。
遠離警察們的視線後,沿著印象中的路徑狂奔,在惡毒的烈日下氣喘籲籲汗流浹背,直至看到封門村邊緣屏障般的槐樹叢和那條幾近幹涸的渠溝,才開始收住了腳步。
渠溝墨綠色的水麵上遊淌著幼蛆或其他什麽蟲的幼體,它們有氣無力地蠕動著,肥白剔透的身子肉滾滾湧成一團。空氣中的腐腥愈發濃鬱嗆鼻,像被置在大太陽下暴曬了好幾天的一桶油膩泔腳料。
趟進渠溝的綠水深處,不少肥嫩的幼蛆浮黏在小腿的皮膚上,繼續柔軟地蠕動,帶來噬骨般的癢和麻。
我顧不得了,隻管捂緊鼻子,艱難地趟水南行,俯身避過沿堤瘋長的刺荊,向著隱約顯露灰白碑林的墳地摸索而去。
等攀爬上堤岸時,雙腿上密密麻麻黏滿了幼蛆,歡快地在我的皮膚一拱一拱,一改在水中的半死不活。興許是體溫的作用,莫名變得生機勃勃。
我狠抖幾下腿,它們紛紛跌落在曬得滾燙的堤麵,痛苦地扭滾著身軀。
我看了一會兒,然後抬頭向前望去,兩株格外粗壯茂盛的毛槐背後,一叢叢密聚的墳包掩在植叢裏,比想象中的村景還要頹敗和黯晦。
看樣子大概有六七年的時間,這裏應沒能再添過新墳,沒有一座看上去是完好的。
從毛槐樹身的北側爬上去,再從它的南側落下地,終於順利地進入了封門村的地界,應該是南城九傾生活過一段時間的妖詭家鄉。
甜膩糜爛的腐腥蒸騰在墳間的嫋嫋暑氣中,讓本應模糊的記憶像從水底攪起的泥灰,在腦漿的縫隙間飄飄蕩蕩。
突然記起一聲挾帶哭腔的呼喚:素菁,素菁!
這種記憶好像本來被封印在腦袋裏的某個角落,這會兒被空氣裏的氣味給解禁了。
我捧住腦袋完全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往前走。萬一……真的想起一些根本不想知道的關於丌官素菁的往事,那麽“柳妙”該怎麽辦?
突然就有些害怕了。
我正猶豫要不要退回去的時候,突然發現墳包的深處竟然有一個大活人,男的,看樣子不會太年輕。
他穿的是在這個時代顯得很洋氣的天藍色襯衫,背對著我,蹲在一座斷了碑的墳頭前,雙手撐地將腦袋探近碑身,不知在琢磨什麽。
我緊張地眯起眼,杵在原地不敢有所動靜,實在不想在這裏碰到任何活物。
半晌後,男人站起身來拍打衣擺的塵土,又側臉向渠堤處久久地凝望。
於是我也不得不動,緩慢蹲下身去像隻獵食的狐狸一樣,全身心地捕捉對方的一舉一動。
一位身穿天藍色襯衫西裝褲的時髦男人,應是被放進來的記者。我想自己應該不能與他碰麵,因為他有權利把我逐出這裏,並交給警察處置。
據說民末清初的警察有一槍直接把人斃了的權力,我不敢冒這個險。
男人開始走動,揪了一把長長的茅杆子不斷地抽打墳間的草叢,可能是怕踩上蛇,嘴裏還在嘀嘀咕咕的。
我緊張地瞪住他,而且知道他很快會朝著這個方向走來。因為我的背後是兩株極占視線的毛槐,樹下還有座惹眼的老墳。它的墓碑雕得很精致,跟其他破墳不太一樣,卻孤獨地佇立在樹下,離那些熱熱鬧鬧擠作一堆的墳包不遠不近,不太容易被一眼注意到。
果然,男人開始走過來,皮鞋踩踏著草叢瑟瑟作響,還漫不經心地抽著草叢。
然後突然滿臉驚訝地瞪向前方,畏畏縮縮地頓住腳步,抓緊了手中的長草。
因為,他終於看到了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