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你隨便邀請別人的？”蘇牧雲手中的力道加大，不爽的說道。

    “好。”小胤已經笑著答應了。

    雖然蘇牧雲十分生氣，但絲毫沒有影響到我的心情。

    和小胤坐在籃球場邊，心情和今天的天氣一樣晴朗。

    一陣風吹過，小胤微微縮了縮手指，已經到了十一月了，天氣越發冷起來。

    歪著頭看著他，他臉上還掛著幹淨明朗的笑容，隻是最近說話越來越少了。

    “小胤，你冷嗎？”雖然和他在一起，靜靜的不說話也很舒服，但是看見他蒼白的臉色，我忍不住問道。

    小胤白色的毛衣看上去很溫暖，但他太單薄了，總讓我心疼。

    不等他說話，我就解下自己的格子圍巾，圍在他的脖子上，笑眯眯的說道：“這樣就暖和多了吧？”

    小胤一怔，雙手撫上圍巾，帶著笑意的雙眸驀然沉寂。

    “小胤……”我輕輕喚著他的名字，心裏有一股甜蜜在上湧。

    “你在做什麽！”一個強忍著怒氣的聲音打斷我的話，抬頭一看，蘇牧雲不知何時下場了，正陰冷的盯著我。

    “走。”蘇牧雲咬著牙，伸手提起我，半晌擠出一個字。

    “去哪？”奇怪，他不是讓我來看球賽的嗎？

    小胤也站起來，靜靜的看著蘇牧雲，他緩緩伸出手。

    小胤的手是蒼白的，細長的手指，帶著微微的涼意，遠遠的就能感覺到。

    他的手緩慢卻堅定的攥住我的手指。

    “你……”蘇牧雲眉頭皺起，眼神陰騭的可怕。

    “我想和她多待一會。”小胤微微彎起眼睛，聲音清脆，語氣卻淡漠。

    蘇牧雲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他突然拉下我的衣領，那道牙印猛然出現在小胤的眼中。

    “她是我的人了。”蘇牧雲微微揚起嘴角，說道。

    “哎？什麽時候？”我抓著衣領，氣憤的說道：“小雲，這種話不可以亂說的，我是你姐姐，你……”

    “沒關係。”小胤清清淡淡的語氣，把我的話打斷。

    “你不能喜歡她。”蘇牧雲挑高眉毛，一字一頓的說道：“誰都可以，隻有你不行。”

    “我知道。”小胤繼續清清淡淡的回答，唇邊帶著一絲微笑。

    “小雲，你在胡說什麽！”我恨不得把蘇牧雲掐死，他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嗎？

    “可是，如果她也喜歡上我，怎麽辦呢？”小胤微微歎著氣，一直微笑的表情竟然露出一絲寂寞，他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許久才停下，笑著說道：“感情就像咳嗽，怎麽才能禁止呢？”

    不可置信的看著小胤，他竟然有了微笑之外的其他表情……

    可是，那種淡淡的憂傷和寂寞，卻讓我的心好疼。

    “蘇念風，給你兩個選擇，跟我走，還是留下。”蘇牧雲的話把我從恍惚中拉回來了。

    我茫然的看著他：“為什麽要選擇？”

    蘇牧雲臉色一下變得煞白，他眼中閃過無數的情緒，失望，憤怒，悲傷……

    “好。”蘇牧雲緩緩放開手，轉過頭說道：“我知道了。”

    “小雲！”我喊著他，正要追上去，卻發現自己還被小胤拉著。

    他的手指很冷，正輕微的顫抖。

    突然想到他剛才說的話——“如果她也喜歡上我，怎麽辦呢”。

    臉上突然發燒了，我抽回自己的手，視線不知道放哪裏才好。

    “不去追他嗎？”小胤先開口說話了。

    “嗯，他的脾氣就那樣，明天就沒事了。”我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這次好像比較嚴重。”小胤繼續說道。

    “沒事的……”雖然口中說著沒事，但心裏還是有些擔憂。蘇牧雲最後的眼神，似乎是傷心了。

    “啊……對了，你剛才說什麽來著？”突然又想起他說的那句話，心中不由緊張起來。

    “哈哈，小風果然有點……遲鈍呢。”小胤清朗的笑聲響起，瞬間就把我心中殘留的陰霾驅散了。

    “我是很喜歡你，可是……你怎麽會知道？”在他的笑聲中，我有些無措的問道。

    “哈哈，所以說小風最可愛了……”小胤又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突然開始咳嗽。

    我心疼的拍著他的背，都這麽久了，咳嗽非但沒好，還更加厲害起來，真讓人揪心。

    “那你想和我交往嗎？”小胤終於停止咳嗽，他直起身問道。

    “呃？”我一愣，接著搖搖頭：“為什麽要交往，這樣不是很好嗎？”

    小胤微微一怔，接著臉上浮現溫柔的微笑：“是很好。我很喜歡小風。”

    我衝著他甜甜一笑，卻發現他的臉上夾雜著一絲失落和舒心。

    “怎麽了？”他的表情好奇怪，我忍不住問道。

    “能一直和我保持著這樣的關係嗎？”小胤冰冷的手指碰到我，低聲的問道：“互相喜歡著，卻又不會傷害。”

    “既然是喜歡，怎麽會去傷害呢？”我不由笑了，小胤又說了我聽不懂的話。

    小胤還想說什麽，但是又咳嗽起來，這次愈發劇烈，咳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小胤，去看看醫生……”我的話硬生生的攔了回去，因為他捂著嘴的指縫間竟然滲出血絲來。

    小胤，果然是病的很嚴重。

    我在校醫院的走廊上，傻傻的坐著。

    他蒼白的臉色和微弱的心跳，從一開始，就讓我感覺不詳。

    不僅僅是心髒有問題吧？我揪著衣角，使勁祈禱著。

    雖是校醫院，但是這裏的設施都是一流的。不多時，我便看見校長往這邊走來。

    校長也生病了嗎？心中冒起小小的疑問

    “你是蘇念風吧？”校長並沒有往病房走去，而是走到我的身邊，慈愛的問道。

    有些受驚的站起來，點頭說道：“是。”

    “坐下吧，我想和你說幾句話。”校長微微一笑，坐到我身邊的椅子上，交叉著雙手，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我安靜的坐著，隱隱的感到不妙。

    “從哪裏開頭呢？”年過五十的校長揉揉眉心，長長吐了口氣，緩緩說道：“我是樂堤胤的爸爸。”

    “啊！”我努力壓下自己的訝異，吃驚的看著校長。

    他微微一笑，語氣卻沉重起來，開門見山的說道：“小胤不僅繼承了他媽媽的姓，還不幸的繼承了他媽媽的病。和他姐姐一樣，先天性心髒衰弱，過了十五歲，身體漸漸停止生長……這是一種醫學界也束手無策的奇症。”

    “身體停止生長……”不可思議的喃喃重複著。

    “是的，所以，說他是我的兒子，一定有很多人不相信。”校長笑容滄桑，夾雜著一絲哀痛：“可事實上，他已經二十歲了。”

    “二十……”繼續喃喃重複著，自己的思維似乎停止了轉動。

    “小胤高中畢業之後，一直自己在家中研究醫學。因為停留在十五六歲的外貌，讓他無法去自己希望的大學，而我，也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外。可是，今年八月份的時候，他竟要求在這裏上學。”

    校長吸了口氣，繼續說道：“他說，想留下最後一些美好的回憶，想再重溫一次高中的生活。隻要他能開心，我什麽都願意去做。所以，按照他的要求，你們成為了同桌。”

    “他……他的病沒事的吧？”我的腦中嗡嗡的響著，抱著渺小的希翼，怯生生的問道。

    “誰知道呢……”校長歎了口氣，目光裏有無限的悲傷：“他自己也知道這種病情存活率，十幾歲的身體器官，會很快的老化，抵抗力也會慢慢降低……”

    晚秋的風從走廊穿過，我額前的頭發輕輕揚起。

    小胤一直很痛苦吧？人人都想留住美好的青春，可是他卻被剝奪了成長的權利。

    雖然皮膚是少年的，眼睛也是少年的，但是心靈呢？

    微弱跳動的心髒，不止二十歲了吧？

    “……想重新溫習高中的生活，是因為一個叫小風的女孩。”校長的聲音把我拉回來，他的眼睛也很明亮，帶著淡淡的笑容，卻讓人覺得孤單，和樂堤胤的眼睛一樣。

    “小胤……不想讓我知道這些吧？”仿佛突然被悲傷襲擊了，半晌，才絞著手指，輕聲問道。

    “你是個好女孩，早點告訴你，對你們隻有好處。”校長眼中流露出一絲惆悵：“你安靜的時候，很像晴萱。”

    “晴萱？”他曾經說過的姐姐嗎？

    校長轉過臉繼續說道：“是這孩子的姐姐。他啊，自從高中畢業之後，就把自己封閉起來，除了每天下午會出去看球賽散步之外，從不與人來往。因為自己不能再生長的身體，所以害怕被討厭，害怕被傷害吧。可能因為你像晴萱吧……”

    “可是，我很喜歡他。”低頭喃喃的說道。

    “再過兩年呢？或者更久的時間，如果他還沒……沒離開，你已經長大了，他還是少年模樣，你會繼續陪在他的身邊嗎？”

    我微微一怔，以前根本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

    那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吧？

    不敢想象小胤蒼老的模樣，少年的骨骼，少年般的麵容，眼睛和皮膚卻慢慢蒼老……

    而我那個時候，又是什麽樣子？

    “小胤可以重新走出自己封閉的世界，擁有自己的朋友，我很高興。謝謝你了，”看見我半晌沒說話，校長拍拍我的肩頭，微笑著說：“我和你說這些，也是希望，你可以尋找到你們之間最溫暖的距離。”

    我點點頭，聲音清淺卻堅定的說道：“我曾和他說過，在他離開我之前，我永遠不會丟下他。”

    這是承諾，在他的後花園，對著藍天和滿地的芳菲，給他的承諾。

    不管年華老去，還是消失不見，我都會站在原地，堅守自己的諾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