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送花的。

    蘇牧雲坐在沙發上努努嘴，說道：“愣在那裏幹嘛，去開門。”

    外麵果然站著送花的青年。

    從他的手裏接過沉甸甸的花束，頓時，滿鼻子淡雅的清香。

    純白的花瓣自信率性的開放著，沒有一點瑕疵，那樣直接毫不掩飾的美，沒有絲毫隱藏的香味，點綴著星星點點的薰衣草，像極了蘇牧雲。

    怎麽會從花朵聯想到他？有些失神的看著潔白的花朵，突然想起他在煙花下低眸的一瞬間，那樣驚豔的俊美……

    “呀，香水百合？”秦堯帶笑的聲音傳了過來，他側頭看著我抱著大捧的花束，饒有興趣的說道，“偉大而純潔的愛，誰送給小風的？”

    “比玫瑰好看多了。”蘇牧雲看了我一眼，眼睛微微一亮，接著便轉頭繼續看著電視，涼涼的說道。

    這麽大一束花，實在很苦惱應該放在哪裏。找了許久，放在客廳角落的大青花瓷上，閉上眼睛，俯身深深的聞了聞，唇角不由微微上揚，滿身心純白的喜悅。

    再起身睜眼的時候，看見蘇牧雲的眼神正定在我的臉上，見我抬頭，有些慌亂的別過眼，粗聲粗氣的說道：“吃飯。”

    他的神情很奇怪，那眼神仿佛我是陌生人，他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那花，是小雲買的？”秦堯試探的問道，似乎不能相信這個事實。

    “怎麽了？”蘇牧雲坐到餐桌邊，很不滿秦堯的反應，“我就不能買花了？”

    “哈，還真不是你的作風。”秦堯看了眼角落的大捧鮮花，純白的顏色似乎把周圍的光線映照的更加明亮了。

    “我喜歡這花。”蘇牧雲詞不達意的說道，埋頭就開始吃飯。

    “香水百合，愛到永遠。”秦堯輕聲的笑，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長的說道，“純潔率真的花朵，真可愛。”

    “反正比玫瑰好看多了。”蘇牧雲輕哼一聲，突然轉過臉看著我問道，“喜歡嗎？”

    “呃？其實挺浪費的，那麽大一束……”

    “難道你喜歡玫瑰？有點品味好不好？”他突然放下筷子，很不悅的說道，“不喜歡就扔了，以後再不買了！女人真難伺候！”

    啞然的看著他，我又沒說不喜歡。隻是隔兩天買幾隻放花瓶裏就好了，何必買這麽多放在家裏，看著好心疼，都是錢啊，換成食物多好。

    “你真的不喜歡？”見我不說話，他的眉頭微微皺起，又問道。

    “喜歡。”看見他眼裏閃過一絲怒火，心裏歎了口氣，掛上笑容安慰道，“百合很漂亮，非常喜歡。”

    都是一家人，幹嘛要浪費錢在這上麵？看來我是不懂情調的人。

    “那以後每天都買。”蘇牧雲這才舒展開眉頭，拿起筷子，繼續吃飯。

    每天都買？訝異的看著他，這孩子今天發燒了吧？有這麽燒錢的嗎？

    秦堯嘴角噙著笑，拍拍蘇牧雲的肩頭，說道：“小雲竟然學會溫柔了，人生真奇妙。”

    “吃飯！”蘇牧雲瞪了他一眼，夾了一筷子的菜塞他碗裏，冷聲說道。

    秦堯但笑不語，默默吃完飯後，等我收拾好餐桌，突然說道：“我今天下午就搬回去。”

    “嗄？”今天就搬回去？

    “喂，誰準你走了？”蘇牧雲絲毫不客氣的問道。

    “爸媽明天回來，說是休假一段時間，我一直在這裏打擾……”

    “誰說是打擾？”蘇牧雲挑眉，有些疑惑的問道，“叔叔和阿姨要回來，我怎麽不知道？”

    “唔，我也是今天早上被他們的電話吵醒，才知道的。”秦堯溫和的對上蘇牧雲的視線，笑道，“這段時間太麻煩你們，我也該走了。”

    “以後不要說這樣的話！”蘇牧雲的語氣更加不悅，他皺了皺眉頭，看了我一眼，“明天叔叔阿姨什麽時候到家？”

    “晚上。”

    “明天再走，今天我都沒法送你。”蘇牧雲又看了看沉默不語的我，繼續說道，“明天中午，一起去你家裏打掃衛生，收拾下房間。”

    他的語氣一向不容反駁，秦堯也知道蘇牧雲的性格，隻是微微牽動嘴角，點了點頭。

    蘇牧雲神情複雜的走到我的麵前，把我拽到沙發上坐著，氣氛一時古怪起來。

    三個人圍成三角形，每個臉上的表情都不一樣。

    蘇牧雲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肅穆，秦堯雖然噙著微笑，但是眸中一片暗沉，而我，出神的看著不遠處散發著幽幽香味的香水百合，紫色的薰衣草點綴其中，仿佛夜空綻放的花火。

    “我們……開誠布公的談談吧。”不知過了多久，蘇牧雲深吸了口氣，說道。

    “談什麽？”轉過視線，無聲的詢問著蘇牧雲。

    似乎受不了我的目光，蘇牧雲轉過頭，看著沉默的秦堯，問道：“你決定好了嗎？”

    “昨天下午就決定了。”秦堯看了我一眼，歎了口氣，“可是，好像現在事情反過來了，小風並不想接受我。”

    “嗄？”臉騰的熱了，他們在說什麽？

    “你不喜歡秦堯？”蘇牧雲轉過臉，看著我問道。

    “……”為什麽突然要問這樣的問題？感覺很奇怪，好像他想立刻把我推銷出去一樣。

    “他做你的男朋友，不好嗎？”蘇牧雲有些不耐煩的又問道。

    這到底是什麽狀況？有些懵了的看著他，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收回你的眼神！白癡。”蘇牧雲揉揉額頭，轉臉看向秦堯，“你對她說。”

    秦堯微微一笑，手指撫上唇，盯著我問道：“小風，為什麽不願意做我的女友？你不是一直很喜歡我嗎？”

    當著蘇牧雲的麵，突然問這樣的問題，大腦更加反應不過來了。

    在蘇牧雲要殺人的目光中，終於期期艾艾的開口：“你不喜歡我，為什麽要勉強自己？”

    “我說，如果現在喜歡呢？”秦堯放下手指，微微傾身，問道。

    “不喜歡為什麽要說喜歡？”覺得大家都變得好奇怪，不解的問道。

    “你哪來那麽多的為什麽？”蘇牧雲猛然把我拉到秦堯身邊的沙發上，攥著我的手腕，咬牙說道：“他問你什麽，你隻要點頭或者搖頭就行！”

    被突然變得狂暴的蘇牧雲嚇了一跳，他很久都沒有這麽暴戾了。

    “小風，你曾經說，喜歡我，是不是？”秦堯溫柔的問道。

    半逼迫的接受

    我看了蘇牧雲一眼，他靠在沙發上，轉臉看著那束百合花，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為什麽沒有反應？哪怕眼中有一絲波動也好，至少我會心裏安定些。

    蘇牧雲石雕般一動不動，我收回目光，點了點頭。

    秦堯微微一笑，又問道：“和對小雲的親情不同，和對小胤的珍惜也不同，你對我的，是愛情，對嗎？”

    蘇牧雲依舊看著那束百合，連姿勢都沒有改變。

    原先確定的東西，突然有些動搖，不知道為什麽，那陽光下賭氣的少年，那煙花下寂寥的少年，那如百合花一般，率直毫不掩飾的少年，橫亙在心底，化成悲傷的溪流，汩汩流出。

    他從來都不是燭火中那個溫柔的孩子，可是，那份帶著些許冷硬的感情，卻讓人想用盡全力去保護。

    “對嗎？”秦堯又問道。

    那個少年，是我的弟弟，是蘇念風願意舍棄生命去保護的親弟弟。

    看著秦堯，緩緩點了點頭。

    “那，現在還依舊喜歡嗎？”秦堯又問道。

    十六年來，單調重複的生命裏，隻出現過三個男孩。最親愛的弟弟，暗戀的秦堯，和心疼的小胤……

    他說的對，對蘇牧雲的，隻能是親情……

    垂下雙眸，繼續點了點頭。

    “願意做我的女友嗎？我會等著你長大，保護你不受傷害。”秦堯溫和的聲音又傳來了。

    為什麽？蘇牧雲為什麽不說話？他想把我推銷出去嗎？對了，他已經有了柳子慧，以前做的那些事情，也許不過是為了戲弄我這樣白癡的姐姐。

    他那樣聰明的人，怎麽會對姐姐有異樣的情感？他偶爾的溫柔，偶爾的體貼，隻是因為我是他的姐姐。

    他一直都想撮合我和秦堯，如今秦堯的退讓，有一半的原因是他吧？

    頭腦裏紛紛亂亂，我無意識的撫著額頭，有些難受的想落淚。秦堯是很好很好，我也一直喜歡他，可是為什麽，心中有另外一個少年孤寂的身影？

    “我……喜歡是喜歡，可是現在還小……那個……你……你不用憐憫……”有些語無倫次的揉著太陽穴，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

    秦堯不喜歡我，為什麽要說這些話？因為蘇牧雲和憐憫嗎？

    “憐憫？”秦堯嗬嗬的笑了起來，“小風，你誤會了。如果你不想，我可以慢慢等，現在是應該學業為重——隻是，我想預定下來。嗯，至少以後有人追求你，你可以回答已經有了我。不過你可以放心，我不會幹涉你的私人空間，不會耽誤你的學業，我隻是在你身邊，陪你一起成長……”

    他究竟在說些什麽？為什麽蘇牧雲還不說話？

    有些心煩意亂的咬咬唇，秦堯拒絕我的時候多幹脆啊，現在又說這樣的話，心裏的疙瘩越來越大，越發覺得其中有陰謀。

    “答應嗎？”秦堯又問道。

    隻要點點頭，就可以結束這亂糟糟的一切，結束和蘇牧雲之間夢魘般的一切……

    心裏又湧上密密匝匝的疼，很想問問他，我在他的心中，究竟是什麽樣的存在。

    那些百合花，純白的花瓣下，帶著些微的陰影。我這樣的白癡，怎麽突然變得敏感多愁起來？

    點頭！一定要點頭！蘇牧雲是最親的弟弟，而秦堯，才是最好的男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