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風什麽時候對教堂感興趣了？”爸爸忍不住笑著說道，“我記得你喜歡聽的是大悲咒，可不是瑪利亞。”

    “去給爸爸媽媽祈禱啊。”笑著說道，“爸爸不願意去就算了，我和媽媽一起。”

    “去那種地方幹什麽？”蘇牧雲今天似乎很不高興，一直冷著臉。

    “小雲，我們也和阿姨一起去吧。”歐陽晴雪很有興致的提議。

    蘇牧雲抿了口茶，臉色依舊冰冷。

    第二天一早，除了爸爸和歐陽予，我們四個就往不遠的教堂走去。

    教堂的人很少，我坐在那裏，心中空空蕩蕩。昨天晚上依舊和媽媽在一起睡覺，我被噩夢驚醒，看見了許多的血，還有蘇牧雲哭泣的臉

    腦中的某些記憶好像漸漸複蘇，即使拚命的壓製著，坐著的時候，走路的時候，總是突然閃過一些片段。

    “璟姨，我和風姐姐出去轉轉。”靜坐了片刻，歐陽晴雪突然說道。

    “好，你們去吧，記得早點回來。”沒等我表態，媽媽就說道。

    “我不想出去。”坐在教堂中，一動也不動的說道。

    蘇牧雲突然起身，往外走去。他從昨天開始就一直陰鬱著，似乎在生氣。

    “小雲，你去哪裏？”媽媽急忙站起，衝著我和歐陽晴雪微微一笑，“我去看看這孩子，你們不要亂走，在這裏等我回來。”

    “璟姨放心。”歐陽晴雪甜甜的笑道。

    我依舊看著聖母像，一言不發。

    聽著兩人的腳步消失，歐陽晴雪塞給我一隻錄音筆，臉上浮起詭異的笑容：“特意為你準備的，你一定會喜歡。”

    “一定要聽，可是我辛辛苦苦才錄下的。”說完，她也站起，往外走去。

    攥著那隻小巧精致的錄音筆，抬起頭，看著斑駁的玻璃窗，心情開始變得漂浮不定。

    等到媽媽回來的時候，我還在看著天窗，連姿勢都沒有改變。

    “小雲那孩子，最近越來越奇怪。”媽媽一走過來就在抱怨，低聲說道，“小風，我們回去吧。”

    “我……想多待一會，媽……媽媽先回去吧。”嗓子幹涸了，半晌才說道。

    “怎麽了？小風怎麽也變得奇怪了？是不是又和小雲鬧別扭了？小雲那孩子是過分，最近總是和歐陽晴雪在一起，回去我給他上課。”媽媽說了半天，坐在我的身邊，正要摟著我的肩，被我輕輕的擋開。

    “媽媽，我還是很想知道你那兩個朋友的故事。”低頭，輕聲說道。

    媽媽的笑容一僵，不自然的問道：“小風怎麽突然問這個了？”

    “爸爸媽媽難得有好朋友，如果他們能回來，一定會很熱鬧吧。”繼續低頭，抓著媽媽的手說道。

    媽媽的手指一顫，慌忙捧起我的臉，擔心的問道：“小風，你到底怎麽了？”

    “我想一個人坐一會，”看著媽媽的眼睛，說道。

    媽媽的笑容越來越勉強，她撫著我的臉，眼底是濃濃的擔憂，半晌才說道：“有什麽事情不要憋在心裏，和媽媽說，好嗎？”

    我不說話，看著聖母瑪利亞的圖像，入定一般。

    媽媽看著我，低低歎了口氣，又說道：“我中午來接你，不要到處走。”

    “嗯。”轉過頭看著她的眼睛，發出一個單音。

    媽媽又歎了口氣，終於起身離去。

    手心是折成兩半的錄音筆，死死咬著嘴唇，等到她的腳步消失，終於伏下身，眼淚大顆大顆的湧了了出來。這隻錄音筆徹底顛覆我僅存的希望，那裏麵是爸爸媽媽和蘇牧雲的對話，雖然隻有幾句，卻點到了我的身世……

    從幸福到不幸，原來這麽簡單。

    我還能用什麽表情麵對他們？給予我一切，也剝奪我一切的他們……

    “孩子，你有什麽苦惱？”熟悉的聲音響起，一雙溫暖的手搭在我的肩頭，聲音低柔的問道。

    我抬起頭，淚光中，看見歐陽予帶著微笑的臉。

    不知道哭了多久，教堂裏一個人也沒有了，陽光斑駁的打在他的身上，明明暗暗的光線裏，他的眉目風流，像一副輕淡的畫。

    歐陽予掏出麵巾紙，幫我擦去臉上的淚水，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終於沒了笑容：“好像沒有人欺負你……這是怎麽了？”

    “說話啊，”歐陽予看見我的眼淚止不住的落下，那雙風流漂亮到極致黑眸也沒了笑容，隱隱有一絲擔憂，“蘇念風，說話。”

    眼神空洞的看著他，心中也是一片空蕩。仿佛這個男人隻是空氣，視線從他的臉上毫無障礙的穿過。

    如果真的有神祗，那該多好。至少我用心祈禱，可以給我些許的安慰。

    “說話。”歐陽予的眉頭皺的更厲害，突然捧起我的臉，吻了下來。

    雙唇碰觸到柔嫩的觸感，他的唇柔軟的不可思議。我看著他的眼睛，不躲不避。

    如此近距離的看著他，卻絲毫沒有感覺，仿佛他隻是透明的空氣。

    隻是幾秒鍾，他就放開我，眸中帶著一絲懊惱，語氣有極輕淡的怒火：“再不說話，我就扒光你衣服。”

    繼續看著他，當他好看的眉頭皺的更厲害，雙手往我的脖頸移來時，身體突然自己做出反應，飛快的抱住他，將臉埋在他的白襯衫上，大哭起來。

    “對不起……讓我抱一下，就幾分鍾……”埋在他的胸口，抽噎著說道。

    歐陽予身體微微一僵，他的手往我的腰上移去，似乎有些遲疑。

    “誰欺負你了？”半晌，他才問道。

    我輕輕搖頭，淚水早將他的白襯衫打濕了一大片。

    在這個世上，最後依靠的人，居然不是自己的親人，真是可悲。

    他不再說話，圈在我腰上的雙手一緊，緊緊的摟住我。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眼睛已經幹澀的沒有一滴淚水，才推開他，低頭說道：“對不起，我……我心情有些差……”

    “這是什麽？”歐陽予的手攥住我的右手，那裏麵是已經斷成兩截的錄音筆，“是因為這個心情差？”

    他不知道捏到我手腕的哪裏，我隻覺得手一麻，掌心攥著的錄音筆已經落在他的手中。

    看著他白襯衫上的淚漬，我有些歉意的扭過頭，低聲說道：“……我先回去了，謝謝你的肩膀。”

    反正那支錄音筆已經報廢，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剛一轉身，看見教堂門口站著的蘇牧雲。他背對著陽光，看不清楚表情，站立的姿勢像一棵挺拔的修竹。

    “他來很久了。”歐陽予在我身後低聲說道，“一直站在那裏。”

    幹澀的眼睛又模糊起來，我揉了揉眼睛，往教堂門外走去。

    門外的陽光太刺眼，在擦身而過的時候，蘇牧雲突然伸出手，握住我的手腕：“蘇念風。”

    “白癡。”低低的說道，趁著他一愣，抽回手往前走去。

    從來都是他說我白癡，其實，他自己又何嚐不是白癡。

    那些原就不對等的愛，我已經沒法去還。如果沒有認識他，那該多好。

    “歐陽晴雪對你說了什麽？”蘇牧雲伸手攔住我，問道。

    “我曾對你說過的話，都是真的；我曾答應你的事情，也都想做到，可是……蘇牧雲還是蘇牧雲，但是蘇念風卻不是蘇念風了……”迎著陽光，努力讓自己的語氣歡快點，但卻越發悲傷起來。

    “你胡說些什麽？大白天的又做噩夢了？”蘇牧雲突然摟住我，語氣焦急中帶著一絲憤怒，“趕緊給我正常過來，不準說奇怪的話，不準哭。”

    “你才是我的噩夢，”抬起頭，在他耳邊低聲的說道，“謝謝你教會我哭。”

    “你……不準胡說。”他的手往我額頭撫來，幾乎暴怒，“蘇念風，你要是身體不舒服，我們去看醫生，不準……不準這樣奇怪！”

    “我想回家。”被他緊緊摟在懷中，我的聲音沉悶的傳了出去。

    “那我們現在就回家。”蘇牧雲聲音中終於有了一絲欣喜，急忙說道。

    抬起頭，看著他，如此近的距離，可以看見他肌膚上每一道細小的紋路，他微微蹙著的英氣勃勃的眉頭，他如寒星般點漆的眼眸，他高挺的鼻子和薄潤的唇——那曾經我最愛的一張臉，現在就在眼前，卻覺得遙不可及。

    回家……我哪裏還有家可回？

    “現在就回家，好嗎？”他的眸中流出一絲急切，努力溫柔的說道。

    我看著他的臉，沉默下來，不知道為什麽，還是不忍心……不忍心最後拒絕他。

    蘇牧雲見我沉默，欣喜的握住我的手腕，唇邊露出一絲笑容：“那我們走。”

    “小雲，不要走。”歐陽晴雪的聲音突然響起，她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教堂邊的圓柱下，撲閃著眼睛，看著蘇牧雲。

    “蘇牧雲，我的事情你還沒有答應，怎麽能離開？”歐陽予在身後也說道。

    “那些事情以後再說，現在沒看見我有事嗎？”蘇牧雲轉身，眉眼冷厲起來。

    “小雲，陪我幾天嘛。”歐陽晴雪有些惴惴不安的看了我一眼，她似乎覺得我的反應太出乎意料。

    是啊，那些被代替的幸福，那些被顛覆的命運，我是應該失魂落魄，應該覺得天昏地暗，應該欲哭無淚，應該悲痛欲絕，應該質問蘇牧雲……

    可是，做不到啊……

    他曾經對我那麽好，他們曾經對我那麽好……

    “小風身體不舒服，我先帶她回家，以後會補上這個假期。”蘇牧雲眼裏有著不耐煩，但是語氣放柔了不少。

    歐陽晴雪又看了我一眼，低落的說道：“那好吧……”

    “晴雪，”歐陽予走到歐陽晴雪的身邊，伸開手掌，淡淡的問道：“這是你的東西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