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鴻宇從袖口取出父親寫的賀帖，遞給薑茂欣道：“這是家父為薑太夫人寫的賀詞，同賀禮一並交給你了。”

    薑茂欣謝過了，讓吳管家拿去記好。

    李盛便道：“賀禮是鴻宇自己挑的，選了兩匹緞子給太夫人夫人做錦袍，又添了兩套景泰軒的文房四寶，說是你那兩個弟弟妹妹用得上。這也真夠周鴻宇的，茂官才多大，連書桌都夠不著了，哪兒用得上這些文房四寶？”

    薑茂欣不動神色地看了周鴻宇一眼，隻見周鴻宇眼神微變，扭過了頭去。薑茂欣道：“怎麽用不上了，您可別看茂官年紀小，他這兒會兒都會寫十幾個漢字了。”

    “是麽？”李盛道：“怎麽沒見著那小家夥？”

    薑茂欣道：“方才試菜的時候將臉燙著了，這會兒我叫人給他換身衣服。”薑茂欣突然想著了什麽，便對周鴻宇道：“周公子雖然來過我們薑府兩次，但每次來都匆匆就走，這回我帶你四處轉轉吧。順便見見我這小弟。”

    周鴻宇忙說：“不用不用。”

    李盛附和道：“正好我也去轉轉，”他低聲嘟囔道：“每次來都黑燈瞎火的，也沒看個真切。”

    周鴻宇隻得同意，從大廳出來後，周鴻宇便被帶著往前廳的亭子走去，薑茂欣在後麵默默拉了拉李盛的衣擺，對李盛低聲道：“噓，我們走這邊。”

    李盛道：“我瞧鴻宇往那邊去了，你這小丫頭玩得是什麽花樣？”

    薑茂欣道：“我給他牽了根紅線。”

    李盛斜眼道：“你可別胡鬧。鴻宇正被相親的事兒弄得焦頭爛額，要死的心都有了，你再給他安排婚事，他一頭撞死在你這兒了，周侍郎不來跟你拚命？”

    “我能玩什麽花樣，”薑茂欣鬆開李盛的衣擺，轉過身去，故意道：“隻是今天你來的巧了，我哥哥不在家，去臨城收賬，我娘也不在家，同祖母一起去廟裏上香，現在府裏隻有我兩個弟弟妹妹和我嫂嫂，而我嫂嫂方才又與我吵了架，今天是不會來找我的了。”

    “你是說……”

    薑茂欣嬌嗔道：“我不跟你說了，你什麽都不知道。”說完便要跑。李盛拉住她說道：“我怎麽不明白了，你上哪兒去我都跟著。”

    周鴻宇走了一會兒聽著身後沒聲兒，回頭一看，後麵哪兒還有人，這才知情況不妙，正要問帶路的小廝這是要帶他去哪兒，卻突然看見前麵的涼亭裏有一個姑娘。

    薑茂苒坐在涼亭裏發呆，她靠在涼亭裏的圓柱上，涼亭下是春天的湖水，還沒開花，隻是飄了幾片綠色的荷葉。春花將她要用的筆墨擺了出來，但她什麽也不想畫，她伸出了手，對著遠處比了一個方形的框，，手指框住裏遠處的房屋和走廊，也框住了走廊裏突然出現的人。

    “他怎麽會在這裏？”薑茂苒喃喃自語。她或許是看錯了罷，他不怎麽可能出現在這？

    可那個人卻分明走近了。

    “大小姐說，府裏這麵涼亭風景最好，所以特地讓我帶周公子來這兒坐坐。”小廝向周鴻宇解釋道。

    周鴻宇點點頭，向這間小亭子走去。

    他是一個不喜歡被人欺騙或戲耍的人，而今天這事兒他想不出還有什麽理由不發脾氣，但他徐徐走進那件小涼亭，卻一點脾氣也沒有，。

    薑茂苒看著周鴻宇走近了，她開始確定這是人是真的，不是自己臆想的，而是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他正在向自己的方向走來，於是她慌不擇路地拔腿就跑。

    然而涼亭後靠假山，側邊是湖水，隻有一條小徑通往了長廊。她沒有地方可以逃跑，匆匆從涼亭出來，隻讓她和周鴻宇相遇同一條路上。

    這一次比上一次距離跟近，看得跟清楚，她甚至幾乎要撞進周鴻宇的懷裏。薑茂欣腦海裏響起自己的聲音，她在自己問自己：“你算是在躲他，還是在迎接他？”

    周鴻宇低下眼，看見薑茂苒頭頂小小的發旋，還有她纖長的睫毛，和嘴邊似現非現的酒窩。她比他矮一個頭，這時的她正好到他胸前的位置，這個高度似乎特別適合擁抱，適合他將她擁進懷裏，這樣她的臉可以剛好靠在他的胸口。

    周鴻宇迅速打消這個想法，並且對自己開解道：“畢竟是男人，而男人對女人會產生這樣的想法是再正常不過的。”

    周鴻宇往後退了一步，對薑茂苒微微頷首，道：“您就是薑小姐的小妹妹，是薑家的二小姐罷。”

    薑茂欣的妹妹，這就是她身上的標簽，她不是自己，不是別人，而是誰誰誰的妹妹，這讓她想在心裏歇斯底裏但大叫：“我是薑茂苒，不是誰誰誰的妹妹”。她看著周鴻宇的眼睛，這個稱呼從周鴻宇的口中說出，似乎比哪一次都讓她跟為刺痛。

    薑茂苒張張嘴，說不出來話，木然地點點頭。

    周鴻宇的走到涼亭的圓桌前，他背對著薑茂苒，“我們其實還見過一次麵的。”

    這話薑茂苒卻聽不真切。

    薑茂苒給周鴻宇倒茶，周鴻宇坐下了，就坐在離她最遠的那麵石椅上，可她覺得，他比哪一刻都離自己跟近。

    薑茂苒迷戀地看著周鴻宇的放在茶杯上的手指，指尖是整齊和圓潤的，就連想指甲上半圓的弧都是工整的，和他這個人一樣，每一分，每一寸，都用天平再三衡量，不曾多一分也不曾少一分。

    她看著周鴻宇低頭看她的畫。她的畫還沒做完，是李員外家千金的仕女圖，薑茂苒慌忙衝過去，將那畫遮住，道：“還沒畫好。”

    周鴻宇站直道：“那我不看了。”他再次走到了涼亭便，倚在她對麵的圓柱上，在她方才看他的地方看著遠方。

    薑茂苒開口道：“我畫的是李員外家二小姐的仕女圖，李員外說說媒用的。”

    周鴻宇道：“嗯，我知道，她是同我說媒的。”

    周鴻宇說得雲淡風輕，明明是自己的終身大事，卻好像分明與自己沒有關係。薑茂苒咬了咬下唇，什麽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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